“不会有万一。”赵臻握住了她的手,“不过你想教朕武艺,倒是可以考虑。”略一迟疑,他又问:“朕跟着你学功夫,总不用拜你为师吧?”
姜漱玉瞪眼看他:“你是想拜还是不想拜?”
“真拜你为师了,朕岂不是平白矮了你一辈?”赵臻慢悠悠道,“朕比你矮了一辈,那将来还怎么成亲?”
姜漱玉一怔,继而轻笑出声:“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件事。真没想到,你居然也在意这些虚礼。我只指点你几招,又不是正式收你为徒。我跟你说,我师父收徒弟标准可高了……”
说到“收徒”,她不免想起跟她学过一段时间武艺的苏雪凝苏姑娘来。她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
“怎么了?”赵臻轻声问。
“我是忽然觉得,想杀你的人还挺多的。”姜漱玉抬眼看着皇帝,神情忧郁。
她认识皇帝也才这么点时间,可是单单她知道的,想杀皇帝的人还挺多的。
赵臻只笑了笑:“嗯,不过你不必担心,真正能成功的,没几个。不然朕也活不到这么大。”
姜漱玉点一点头,忽然说道:“赵臻,要不,我们结婚吧?”
“什么?”赵臻意外极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姜漱玉仰头望着他,极为认真,一字一字道:“我说,要不,咱们结婚吧。我有能力保护你,咱们要是一辈子在一起,我就护你一辈子。”
赵臻哭笑不得,心里既想笑,又感动,还有些欢喜。他抱住了她,轻声道:“阿玉,朕想娶你,但不是要娶一个能保护朕的侍卫,你明白吗?”
姜漱玉抿了抿唇,有些不快:“所以说,你是不乐意了?”
“不。”赵臻轻轻摇了摇头,“朕的意思是,成亲这样的事情,应该朕主动来。”
姜漱玉怔了一瞬,弯了弯唇角。
她方才那句“咱们结婚吧”是脱口而出,但真说出口以后,她也不觉得后悔,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跟皇帝说,想先谈恋爱。可是,经了今天的事情后,她觉得真成亲也没什么不好的。可能他们之间还有许多需要磨合的地方。
赵臻笑吟吟的:“阿玉姑娘,你说咱们几时成亲好?”
姜漱玉冷静下来,甜甜一笑:“我算算啊,查出凶手,你安全了。我师父知道咱们关系了,也同意了,身份问题安排好了,那再成亲。成亲步骤那么多,我记得有纳彩、问名,还有纳征……怎么着也得明年七月以后才能到大喜之日吧。”
摸了摸她的头发,赵臻沉吟道:“要不了那么久,快一些年前就能……”
“要得要得。”姜漱玉一本正经,“结婚要准备很多东西,要盛大,要拖很久。难道你很想咱们马马虎虎就结婚了吗?而且,那时候咱们都十八岁了啊。”
她仰头看着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所以,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享受恋爱时光。”
赵臻嗤的一声轻笑:“所以说还得等。”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满,姜漱玉扁了扁嘴:“不愿等拉倒,我嫁别人去。”
她说着推开他就往外走,却被赵臻一把拽住。他面露凶光:“别人?你想嫁谁?都是朕的人了,还想嫁谁?”
“傻子。”姜漱玉一点都不害怕,她反手抱住他,咯咯直笑,“当然是嫁给你了。除了你,还有谁?一直都是你,从没有过别人的。”
听了这话赵臻才稍微满意了一些:“不准说傻话。”
姜漱玉笑着点头,心说,这可有点难,两个人相爱在一块儿,经常会不由自主地说一下傻话啊。
不过两人这么笑闹一会儿,先前的紧张担忧气氛倒是淡了不少。
—— ——
皇帝在猎场险些出事一事虽然有意封锁消息,不过还是有人知晓。
宁阳公主前来探视弟弟,见其安然无恙,才略略放心。她轻叹一声:“多亏阿玉机敏……”
姜漱玉摸了摸鼻子:“这也是运气好。”
宁阳公主冲她笑了笑,又问皇帝:“查清楚没有?要不要先结束秋猎,回宫里去?同伙还没发现,这边也不安全。”
赵臻摇了摇头:“皇姐不必担心,罗恒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很快就有结果。”
宁阳公主略一迟疑,终是点了点头。
次日突然下起雨来,自然也没有再继续狩猎。众人只在帐子里比试武艺。
罗恒将军再次求见皇帝。
皇帝握着一卷书,坐在桌边,直接问:“查出来了?”
罗恒将军点头:“是。数日前,信王殿下与玲珑公主回了京城。这个纪游不知道什么缘故,没有回去。原本跟他一起合住的是信王的长随,也跟着信王回京了。他们帐子里只剩了纪游一人,他就去跟他的一个老乡一起住了……”
赵臻认真听着:“继续。”
“这个老乡吴岱正好是跟随皇帝的侍从之一。昨天早上临出发时吴岱闹肚子,纪游就顶替了他……”
“至于那只雪貂,是纪游所有。”罗恒将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据吴岱所说,纪游曾夸过他的雪貂,可帮人打猎,他宝贝得很,碰都不让人碰,也不让人看。吴岱已经指认就是那只雪貂。不过雪貂什么时候拔去舌头,牙上淬毒,吴岱也不清楚……”
赵臻双目微阖,一言不发。
罗恒将军继续道:“至于此事是否与信王有关,臣目前还不能判断。”
他面带惭色:“查探案情,非臣所长。但是皇上的随从里混进恶徒,是臣失职,甘愿受罚。”
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少年成名,战功赫赫,自以为猎场在他安排下绝对安全,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一件糟心事,这让他怎能不憋闷?
赵臻缓缓说道:“等事情水落石出,你再领罚不迟。”
“是。”
轻叹一声,赵臻又道:“咱们出来也有十天了。等雨停了,也是时候该回京城了。”
罗恒将军拱了拱手:“臣明白。”
—— ——
信王赵钰陪着玲珑公主回京。他因为自称身体还未痊愈,就一直坐在马车里。反倒是玲珑公主,策马扬鞭,颇为快活。
马车行驶得很快,信王赵钰有时会掀开车帘往外看,看到意气风发的玲珑公主,他直接放下了车帘。
平安给他手边放了一卷书,本来是要给他解闷的。但是马车颠簸,他也看不进去,干脆就扔到了一边。他倚着马车壁,闭目养神,隐约能听到车外玲珑公主的笑声。
玲珑公主从小在漠北长大,喜欢骑马射箭,喜欢舞刀弄枪。如今虽然不能打猎,但是纵马奔腾,也让她心里欢喜。
可惜的是信王如今待在车厢里,不能陪她赛马。她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对一旁的初行道:“来,咱们比一段。”
面对未来王妃,初行不敢拒绝,也不敢应下。他只得请示王爷。
信王还未开口,玲珑公主就道:“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只是赛马而已,你是怕比不过我吗?”
赵钰低声道:“初行,听公主的。”
初行不敢推辞,只得陪玲珑公主赛马。
信王赵钰掀开车帘往外看,轻轻摇了摇头。
回到信王府后,他才忽然想起纪先生来。他当日把那个柳姑娘暂时接进了府,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柳姑娘的相貌,如果给有心人知道……
纪先生是王府长史,可以把事情交给他做。
信王赵钰精神一震,吩咐平安:“让纪先生过来一趟。”
平安愣了愣:“王爷,纪先生没跟着回来啊。”
“什么?”信王讶然。
平安回答:“纪先生没跟着回来,他说难得打猎一次,就留在猎场了,说等秋猎结束再回来。王爷不知道吗?”
他心说不好,肯定是当时事情多,把纪先生的事情给忘了。
信王赵钰心头忽然涌上强烈的不安,他沉声道:“本王不知道,那去把初行找来。”
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忌柳姑娘了,他更担心的是纪先生。纪先生是个文士,骑射功夫一般般,非要留在猎场做什么。他担心纪先生动机不纯。
初行很快过来:“王爷!”
“我且问你,咱们这次带去的人手都带回来没有?”信王赵钰神情格外严肃,“带回来没有?!”
毕竟一开始,他是想过趁着秋猎机会做点什么的。
初行吓了一跳,老实回答:“带回来了啊。”他定了定神:“王爷放弃计划,他们留在那里也没必要了,肯定要带回来的。”
“所以纪先生身边并没有可用的人?”赵钰追问。
初行略一犹豫,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不过纪先生只是打猎,他也不需要什么可用的人吧?王爷,怎么了?您是担心纪先生……”
赵钰默然不语,是的,他害怕纪先生还没死心,会真的对皇帝做点什么。
初行想了想,安慰他:“王爷过虑了。纪先生一介书生,又没功夫傍身,身边也没可用的人,他能做点什么?不过,王爷是真的决定放弃了吗?”
赵钰缓缓点了点头:“最好是我多虑了。”
经初行这么一分析,他也觉得可能是他想多了。纪先生可能不死心,但不死心又能怎样呢?皇帝身边高手如云,纪先生不是傻子,没有他的首肯与帮忙,纪先生也做不了什么。
初行忖度着又道:“王爷,要不要再给您请个太医?”
摆了摆手,信王赵钰轻声道,“这倒不用。你下去吧,我歇一歇就好。”
初行退下后,信王赵钰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拿出书房里珍藏的画像。
画中人一身华美的女装,巧笑嫣然,有几分像柳姑娘,更像那个人。
他盯着这画像看了很久,终是慢慢取下了灯罩,将画像放到跳动的火苗上。
宣纸遇火即燃,很快就哗啦啦烧着了一大片。少女的脸庞瞬间被火苗吞噬。
信王赵钰忽然回过神来,伸手去抢救画像。他匆忙取下来,手忙脚乱灭火。
火苗扑灭了,画像上早已看不出画中人的原本面目。
赵钰怔怔地看了很久,心里酸涩得难受。
—— ——
数日后,皇帝一行结束秋猎回宫。猎场雪貂行刺一事继续查探。
根据有关线索,此事查到的同伙不多,这件事也不算复杂。唯一复杂的是,纪游的身份比较特殊。
他是信王府的长史,是信王的人。再往深了查,他曾经是摄政王府上的门客。摄政王府上门客很多,纪游在其中籍籍无名。后来摄政王倒,门客散去,纪游改投信王门下。
信王去皇陵待了近一年才回来,在这期间,纪游依然不显山不露水,只帮着打理王府。
纪游此举到底有没有受到信王的指示,就不得而知了。
纪游当场毒发身亡,肯定不能指望他来回答这个问题。那么究竟与信王有没有关系,大家意见不一。
赵臻按了按眉心:“宣信王问一问就是。”
此次猎场出事时,信王早回了京城,竟也老老实实待在王府,似乎对猎场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让人暗暗称奇。
但是赵臻查出来的,并不只有这些。信王赵钰在去参加秋猎时,带了不少好手,意欲何为,不甚清楚。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提前打道回府,把这些好手一个不剩全带了回去,只留下一个纪游。
如果说信王赵钰是想借秋猎谋事,那不该把好手都带走。
这一年来,信王做的事情,他越发看不明白了。或者说,他从来都没看懂这个堂兄过。
—— ——
事实上,信王还真不知道猎场发生了什么,他提前回府后,就开始处理以前遗留问题。——藏在书房的画像以及被他软禁的妹妹赵元霜。
他无法对妹妹说出一句:“你是对的,那确实是个男人。”他只是在妹妹身边坐了一会儿,好半晌才说:“再等一年,我想办法给你挑个夫婿,你就嫁了吧。”
赵元霜只是冷笑。她被亲生兄长软禁,已经整整一年了,仅仅是因为她对皇帝下药而已。
一开始她哭闹打骂,但软禁是可怕的。她在这院子里待了一年以后,她真的死心了。她只想出去,至于皇帝、男人,在她看来都不算什么了。
她不想在这个院子里直到老死。
“你听话一些,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会亏待你。”信王赵钰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赵元霜只是点头说好,乍一看去,还挺乖巧。
赵钰叹了一口气,又叮嘱几句,才慢慢走了出去。
刚一出去,平安就匆忙告诉他:“王爷,皇上宣召您进宫。”
“可有说是什么事?”信王缓缓问道。
其实他近来并不想看见皇帝。
平安迟疑了一下:“是纪先生出事了。”
信王赵钰心里一咯噔:“你说什么?”他神情急变:“他出什么事了?”
“行刺皇上。”
信王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他扶着平安的手才勉强站定:“那,皇上呢?皇上怎么样?”
他心想,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忽然结束秋猎回京,原来是遭遇了行刺。
平安摇头,一脸愧色:“这,平安也不太清楚。”
信王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等我更衣。”
纪先生是他府上长史,不管在谁看来,那都是他的人。更遑论,他还曾问计于纪先生如何拉皇帝下马……
所以说,他这次不管怎么着都洗不清了。谁会相信他曾经命令纪先生放弃计划呢?他还真的以为纪先生身边没人,不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