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很上道,“娘,您忘了,那桃花簪上也镶了十二颗珍珠,分量一点都不比这轻,您就没有简单的首饰呀。”
母女两一唱一和,成功让萧氏咬牙切齿地投来目光,不可避免地对比了两人的衣着打扮,论贵重程度自己无疑比不上鲁氏,但论起品味……萧氏心中不屑,她自然是要比鲁氏这个商户女好得多。
萧氏温温柔柔道:“弟妹戴什么都差不多,其实也不必费心挑剔。”
鲁氏笑了笑,“是了,相貌好就是这样,什么珠宝都掩盖不了我的美貌。哎,不像大嫂,每换一种妆扮就能换种模样,还怪羡慕的。”
虞昌立刻狂吹彩虹屁,“夫人美貌无双,夫人说得都对!”
萧氏:“……”呸!不要脸。
虞临眼不看耳不听作壁上观,慢悠悠地喝茶。
萧氏是继室,没能给虞临诞下子嗣,唯一的女儿还是前夫那带来的,也不敢对他有太多要求。她不满的是女儿居然没帮衬自己,不由看去,“娉婷,做什么呢?”
尤娉婷猛地回神,第一眼看的却是正抱着鲁氏手臂作小女儿撒娇姿态的嘉宁,依旧那般美貌怜人、惹人呵护,看起来总是懵懂又纯真。也许正是因了这副好相貌,前世无论在娘家还是夫家,都被宠得和小姑娘一样,不染世俗。
这一次,虞嘉宁却被下旨赐婚赵王。
尤娉婷有一点心虚,转眼间又想到刚回来的那会儿,如果不是她急中生智把太子引到了虞嘉宁的及笄礼上,这会儿就是她又要嫁给那个可怕的赵王了。
嫁给赵王后的日子……
她生出一阵惧怕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一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萧氏还当她羡慕嘉宁婚事,皱眉道:“嫁给赵王听着是好,但实际可怜得很。”
说完又道:“也是你糊涂,那日竟让太子看到了虞嘉宁,不然这会儿你也能进东宫了。”
太子年轻气盛,又风流好颜色,看到嘉宁这等容色不可能不动心,自然把娉婷抛到脑后了。
尤娉婷心中冷笑,娘以为太子又是个什么好的,她才不要。
倒是鲁氏前世给虞嘉宁选的那个人……她心思微动,道:“娘,你放心吧,日后自有更好的。”
鲁氏不经意扫了几眼对面说悄悄话的母女两,心想以往没特别注意过这个萧氏带来的女儿,最近倒好似沉静了许多。
老夫人一到,众人起身请安,她开门见山地问,“这消息可是真的?”
虞临抚须,“千真万确,母亲,明日圣旨就会到了。”
老夫人哦一声,对虞临客气得很,两人不是亲母子,她当初也是作为继室嫁进虞府的。
转而看向鲁氏,“你把前因后果与我说说。”
鲁氏便拣重要的几件事说了,老夫人立刻听出疑点,“好好的,太子怎么会到虞府来?”
虞府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虞临了,虽然只是七品小官,但占了监察御史四字,在别人那多少有几分薄面,可绝不至于让太子另眼相看。
鲁氏摇头,“儿媳盘问过了,没查出谁和太子有干系,那日……也不知是不是碰巧。”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老夫人眼一厉,“不管是谁与太子有干系,都要查出来,今日惹出这种祸事,就不能轻饶!”
老夫人看嘉宁的目光含着心疼,这是她嫡亲的孙女,从小就在膝下承欢,生得乖巧又懂事,谁能不喜欢?
嘉宁帮她顺背,“奶奶不气,也没什么,反正终归都是要嫁人的嘛。”
她心宽,这件事一会儿也就想通了,反倒比家中任何人都看得开。
尤娉婷的心怦怦跳起来,躲开了目光,生怕给老夫人看出什么,尤其是鲁氏。
这一家子都把虞嘉宁当成眼珠子,要知道是自己算计了她,指不定要发什么疯。
御赐的婚事无可更改,至少对他们这种地位来说是如此,老夫人问了许多,最终叹一声,“我让徐妈理了理库房,现如今就分一分几位姑娘的嫁妆吧。”
鲁氏要开口,被老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小辈们也只得听从。
从亲疏关系看,嘉宁得最多是毫无异议的,其次是虞临与已逝前妻的小女儿虞萱,虞萱如今还在江南那边由外祖父母带着,老夫人自也不会忽略她。
轮到尤娉婷时,老夫人很平静道:“尤姑娘这儿,我就添一个首饰盒子,两套头面,该足够了。”
虞临一顿,觉得这差距太过明显,嘉宁和虞萱又是铺子又是庄子的,轮到娉婷时这么寒酸,就算不是他亲女儿也听不过去啊,简直……简直像有意羞辱一般。
他道:“母亲,这是否有些不妥当?”
“哪里不妥当?”老夫人问他,“若尤姑娘出阁,我们随这些礼可有不合规矩?”
不是虞家人,还想我怎么对她?虞临听出了老夫人意思,沉默了会儿,“母亲说得对。”
老夫人向来不喜欢萧氏和尤娉婷,虞临也不会为了这两人而和老夫人闹起来,得个不孝的名声更是吃亏。
萧氏越听越恼火,偏又无处插嘴,腾得站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母亲还肯添妆已是厚道了,我们怎会不知感恩呢。娉婷,还不快向祖母谢恩?”
尤娉婷当真起来谢了个恩,可惜这儿没有外人无人怜惜,二房的下人也都是站在老夫人这边的,见这母女两明显的不满不由纷纷在心中鄙夷:当初趁着大夫人有孕就勾搭大爷活活气死大夫人,如今带来个女儿还想拿老夫人嫁妆,脸怎么就这么大呢?
感受到仆婢的目光,萧氏越觉得脸上无光,气得浑身发抖,“母亲,儿媳和娉婷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尤娉婷被她拉着趔趄了一下,稳住身形往回瞥,看到嘉宁还在吃糕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嘴角微微翘了翘。
突然感受到一股冷意袭来,嘉宁不由打了个嗝儿,腮帮微鼓,一脸迷茫。
鲁氏帮她拍背,“宁宝别急,来,先喝口水。”
嘉宁点点头,立刻接过娘亲递来的杯子无忧无虑喝起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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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半,嘉宁睁着乌溜溜的眼凝望窗外月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半晌后,她终于忍不住坐起身,随手拿了件披风,想想还是没叫醒睡在外面的婢子,推门去了。
熟不知在她起身时两个小丫头就醒了。
藏在被褥里,包子小声道:“姑娘肯定是在为婚事发愁,谁让那赵王会吃人呢。”
小娥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可是连夫人都没办法,我们就更没用了,还是不要打搅姑娘,让她自己散散心吧。”
两个小丫头齐齐一声叹,心疼自家姑娘。
被心疼的人已经走进了院子。
月光清泠泠洒落,目所及处皆是一片白霜。院子里悬挂的两个灯笼还在摇摇晃晃,已经被吹灭了一盏,剩下一个也只余朦胧的光。
嘉宁摸了摸肚子,吃撑了。
可能是心里存了事,晚上不知不觉就吃了五碗,比平时整整多了两碗,怪不得难受。
院子不大,她准备走几圈再回去躺着。
数到第三圈时,嘉宁忽然听见声音,她循着方向一看,那鬼鬼祟祟的身影熟悉极了。
她的院子和虞昌夫妇离得近,虞嘉言大半夜地在爹娘房外做什么?
轻手轻脚走去,嘉宁轻轻一拍,把虞嘉言吓得跳起来,好不容易抑制了惊叫,忙招手道:“别出声,爹娘正在谈你的婚事。”
嗯?嘉宁好奇地和兄长一起钻在了窗户底下,偷听里面的动静。
虞昌和鲁氏正愁眉不展,起初说了几句后就沉默许久,鲁氏忽然道:“要不,我去求求礼郡王……”
虞昌立刻绷着脸凶巴巴道:“不行!”
那个什么礼郡王,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多年前曾经惦记过自己夫人,想纳她为妾!哼,什么表哥表妹的,听着就让人不爽。
虞昌难得对鲁氏强硬一次,她自然也知道其中缘由,对视半晌,终究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想,两人毕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当初要不是姑母凑巧成了礼郡王父亲的侧妃,颇得宠爱,她也不可能和这等权贵扯上干系。
更何况已经多年未联系,嘉宁这事又是圣上开的口,求过去也是为难对方,没必要。
鲁氏便没就这点想多久,转而和虞昌说起其他来。
谈着谈着,就不知转了多少个弯说到虞昌未成亲前的红颜知己来,再说到虞昌当年带儿女出门时差点把两人弄丢,最后竟还提到了虞昌十日前一个人把嘉宁难得做的糕点全吃了一事,鲁氏火气顿起。
“夫、夫人……别掐脸,明日还要见人呢——”虞昌痛得哇哇大叫,“轻、轻点啊夫人,我下次一定留点给你……”
听到动静,即便早知道爹娘的家庭地位,兄妹两还是听得津津有味。虞嘉言连来时的目的都忘了,忍不住开始偷笑,乐极生悲,哐当撞了窗户,发出好大声响。
兄妹两俱是一惊,房内瞬间传来虞昌夫妇的齐声质问。
死道友不死贫道。嘉宁认真思考了一瞬,果断在兄长腰侧一挠,听他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笑,便飞快往旁边溜去了。
房内灯火亮起,窗户打开,两张阴沉沉的脸盯着虞嘉言。
成功获得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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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完食,坑了一顿兄长,嘉宁睡了美美一觉,隔日天刚亮就被拉起来接了个圣旨。
她双眼迷蒙,魂儿还在梦里呢,完全不知道那声音尖利的內侍说了些什么。虞昌和虞嘉言的状况和她差不多,除去大房,这一家子也就鲁氏清醒点儿,好歹记得让管家给几个內侍送荷包。
传旨的內侍嘴角抽搐,就没见过这么清奇的一家。这可是嫁给赵王啊,无论是高兴还是丧气你们好歹给个反应,让他好回话啊,这哈欠连天是怎么回事?
掂了掂荷包的分量,很足,內侍带着半复杂半满意的心情回宫去了,至于到时各位主子问起来……就说这一家子挺懂事的吧。
圣旨接了,嘉宁回头继续去补觉,又睡了一个时辰才慢吞吞洗漱换衣去前厅用早饭。
两个虎着脸着宫装的老嬷嬷守在前厅,一见了嘉宁就老大不高兴地瞪来。
她脚步一顿,迟疑地问小娥,“这是来要债的?”
小娥纳闷,“咱们不都是要账的,会欠别人银钱吗?”
嘉宁一听有理,点头准备无视那两人。
胖些的嬷嬷脸一拉,身子堵过来,阴阳怪气道:“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榻,见了我们二人居然连一声安都不问,虞姑娘可真是好规矩。”
包子立刻护主,“这老婆婆你谁啊?莫名其妙到我们府上数落姑娘一顿,当心我叫人把你打出去!”
胖嬷嬷顿时气得脸都红了,就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下人,看她们衣裳难道看不出什么来?
管家疯狂使眼色,暗示主仆三人这是宫里来的人。
准确来说,是皇后赐来教导未来赵王妃规矩的。
嘉宁看懂了,但她选择看不见,坐到位上就准备开动,被瘦嬷嬷一个大步跨来飞速阻止了,严厉道:“已经到巳时了,虞姑娘难道不知道过了时辰就不能再用膳吗?起晚了就是这个规矩,只能喝水。”
正是饿得头晕的时候,嘉宁哪里管她,抬手就夹了一块糯米糕。瘦嬷嬷毫不留情地一打手,嘉宁手一颤,糯米糕顿时飞到了地上。
她本就是细皮嫩肉,被这一打,手背迅速红了一块,眼里也冒出了水雾,看起来可怜极了。
瘦嬷嬷得意又不屑,这种小门户出身就是小家子气,连点姑娘气派都端不起来,生得漂亮又怎么样?也就会使这种手段装柔弱。
嘉宁忍住疼痛起的泪花儿,一拍桌子,“给我打出去!”
她喜欢吃糯米糕,但糯米不好消化,鲁氏每日只让厨房做两块,这嬷嬷一动手就打掉一块,气死她了!
周围的仆婢一拥而上,这两个老嬷嬷一来就欺负他们姑娘,可讨人嫌了!
胖瘦嬷嬷不可置信,“我们可是皇后娘娘赐下的——”
“什么皇后赐下的,胡说八道,皇后娘娘那么宽容善良大度,会让你们两个老婆子来欺负我们姑娘?呸!别是打着旗子来招摇撞骗的。”小娥先声夺人,“把这两个先打一顿,然后再好好审审到底是哪儿来的。”
嘉宁给了小娥一个赞赏的眼神,包子适时端上她爱吃的小菜,她便低头享用起来。
一刻钟后,嘉宁满足了,鲁氏也闻讯赶来,“宁宝把那两个嬷嬷打了一顿?”
“嗯。”嘉宁眨巴眨巴眼,把方才的事情说了遍,鲁氏也一拍桌子,“打得好!宁宝别怕,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教规矩的,指不定在宫里也就是个扫地嬷嬷。”
这两人还真就是在皇后宫里打杂的,一招得令要好好见识和治一治这未来的赵王妃,她们立刻屁颠地来了,拿起了从未享受过的威风。
还没威风到一个时辰就被未来赵王妃命人打了一顿,两人气息蔫蔫地被拖了进来,死鸭子嘴硬,“你们这样得罪娘娘,定会被严惩。”
鲁氏呵呵笑一声,虞府虽不是什么高门权贵,但她就不信皇后能因为这样不占理的事来罚他们。
再说了,赵王和皇帝关系不好,嘉宁是他板上钉钉的王妃,但凡赵王是个男人,就不会让上边以这种理由来对付虞家。
不过……
鲁氏看着女儿,忍不住心道:这桩婚事果真不是个好的,才刚开始呢,就让宁宝受委屈。
虞府就这么点儿大,上午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大房那儿,萧氏冷笑,“鲁氏就是没脑子,皇后赐下的人也敢得罪,且看看虞嘉宁以后有没有好日子过吧。”
尤娉婷正给萧氏梳发,闻言敷衍地点头,不禁回想起了前世。
她那会儿也是被赐下了这两个嬷嬷,两人蛮不讲理又粗暴,时常把她折磨得苦不堪言。但娘只会哭着叫她忍耐,帮忙出气?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