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长这么大,一共被骂过两回流氓,有意思的是骂他的都是同一个人。
上次刚听到的时候,还有些惊愕和生气,他记得还打了她的小屁股,今日听见却无比的畅快。
好像就连被她如此嗔骂,也是种享受,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
沈如年觉得这个人的脑子一定是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有人被骂了还笑眯眯的呢,她骂他流氓,他居然还笑,真是太离谱了。
她戒备的往后退到了车壁,在两人中间隔开了一些距离,然后奇怪的问他:“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啊,我在骂你呢。”
“便是流氓无赖也只对你一人。是我太过心急了,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如何,你只要知道有人一直心仪你爱慕你便好。”
沈如年从小到大,除了余妈妈说过喜欢她,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爱慕心仪这样的话,而且她能明显的分出区别来。
余妈妈的喜欢和这个人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她的心跳快的有些不正常,甚至只敢偷偷的去瞄赵渊,连正大光明的看他都不敢,看一眼她的脸就红了。
“流氓,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赵渊被她的一声娇嗔给酥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以前他还不明白自己心意时,就觉得她撒起娇来格外的娇美。
说不上喜欢,但可以确定若是别人这么做,他只会觉得厌恶。
这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才知道,原来不论她是什么样子的,他都喜欢。
赵渊还想多哄一哄她,问问她现在住在哪里,可沈如年都一副对他戒备很深的样子。
“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和你说话的,余妈妈说了不和坏人讲话。”
赵渊正打算说些什么,外头就传来了说话声,“里头之人劝你赶紧放了我们家姑娘,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沈如年一听见张燚的声音,惊喜的站起来要下马车,但赵渊就横坐在她面前,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就很是委屈的看着他,“你可不可以让我过去,我的朋友来找我了。”
赵渊不能接受她要离开他,尤其外头还是个男子的声音,他很想说不可以,更想出去将那人一刀砍死。
可他不能这么做,如今的沈如年不信任他,反而还对他十分戒备,他可以不管不顾的将她带走。
但他很贪心,不仅想要她留在他身边,更希望她能爱他。
赵渊的眼里有翻滚的怒意,沈如年被他的眼神给吓着了,偷偷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两步,他怎么这么凶呀。
然后在心里计划着,是不是要喊救命,就见面前的人将怒意全都遮掩了下去,克制又隐忍的哑声道:“你喊一声我的名字,我便让你过去。”
沈如年眨了眨眼睛,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他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赵渊。”
沈如年有些不确定的道。
而后她看见,赵渊原本阴沉毫无波澜的双眼,露出了一丝光亮。
“能不能再叫一遍。”
“赵渊,赵渊。”
沈如年像是被他所蛊惑,按照他所说的一遍遍重复。
直到外面灵鹊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她才回过神来,期待的看着赵渊,“那我可以过去了吗?”
赵渊从梦境中惊醒,收起眼中的欲/望,僵直着身子,慢慢的让出了位置给她过去,他要给沈如年留下一个好印象。
至少他是个对她说话算数的人。
她喜欢君子,他便做个君子,她喜欢天下安宁,他便给她盛世太平。
沈如年掀开布帘子,外面张燚的人已经将马车团团围住,此刻正在和祁无名对峙,一看到沈如年才松了口气。
灵鹊更是紧张的上下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还好姑娘没事,可担心死我们了。”
沈如年就由丫鬟扶着要下马车,下去之前忍不住的回头看向车厢,他就坐在昏暗的马车内,一言不发沉着脸,可当他触碰到她的目光时,却好像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沈如年停下了动作,轻轻的和赵渊说了一句,“谢谢你,赵渊。”
谢谢你信守承诺。
然后才由灵鹊扶着下了马车。
而马车内的赵渊也有片刻的失神,原本抿着唇寒着脸,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心尖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嘴角微扬,而后露出了笑。
虽然她把他给忘了,但没关系,他的年年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
只要找到了她,他便有信心重新得到她。
张燚刚进那农舍问了两句,便听到了外头的动乱声,等他赶出来的时候,沈如年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之所以他们能这么快就追过来还多亏了三两,其他那些试图劫持沈如年的人,全都被赵渊的人马给拿下了。
三两趁机想要跑,但跑的途中那红珠串掉了出来,也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跑去找到了张燚。
是她带着张燚等人找到了马车,等她再想要跑的时候,就被祁无名的人给抓了起来。
气得她直跺脚,这沈如年真是个扫把星,一串红珠子居然就让她马失前蹄了,真是倒霉!
沈如年站定,常福也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看见沈如年简直就像是见到了亲人,痛哭流涕的跪到了她的跟前。
“奴才给沈主子请安,主子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可把奴才们担心死了。”
常福下一句就要脱口而出,陛下更是担心的茶饭不思,还好他还记得这里不是宫内,迅速的改口,“咱们爷也日日的担忧主子,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是见着您了。”
沈如年不记得常福了,但她能感觉到常福对他是抱着善意的,而灵鹊她们可就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是什么人了。
方才险些就让沈如年被歹人给劫走,若是此事被王爷知道,她们可就全完了,故而灵鹊等人都紧张的很,不敢让任何陌生人靠近。
常福也懵了,这是什么情况?沈主子不认识他了?
“沈主子?”
沈如年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猜想这个人应该是赵渊的奴才,她虽然能赶紧到常福没有敌意,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此刻就有些无措,还好这个时候马车里的赵渊喊了声常福。
常福这才跑去了马车外,只是目光还是紧紧的跟着沈如年,生怕他一眨眼沈如年又会不见了。
张燚是赵晖烨的贴身侍卫,有幸跟随他出入宫内外,自然认得常福,这可是陛下跟前最得宠的常公公。
就对马车里的人有了些疑惑,可又觉得不可能,陛下日理万机,而且听说旧疾复发在养心殿休养,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刚这么想着,马车里的人高大男子就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身穿玄色长袍束发戴冠,从上到下一丝不苟,通身皆是矜贵之气,更不用说那深不可测的眼眸,只一眼便让人感觉到了寒意。
张燚曾经跟着越王面过一次圣,自然认得这是谁,只是他没有想到,陛下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下意识的膝盖弯曲,直直的跪了下来,“卑职给……”
他刚要说出后面的尊称,常福就尖着嗓子的咳了两声,赵渊此次出行是微服出行,京中所有人都还以为他在养心殿,自然不能大张旗鼓。
张燚被赵渊的冷漠的眼神扫过,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
恭敬的行礼道:“卑职给爷请安,爷是何时到的,我们王爷都未曾收到消息,卑职这就派人回王府知会一声。”
赵渊却只是抬了抬手,并未说同意与否,他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沈如年一个。
“不必了,我只是来寻人的,如今人已经找到了,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张燚虽然见过赵渊,却不知道沈如年就是当朝贵妃,他只当沈如年是王爷的新宠美人,故而赵渊说寻人时他也没有联系在一起。
只是觉得方才的事有些巧合,若不是赵渊及时救了沈姑娘,他可真的是难辞其咎了。
“爷在何处落脚?卑职也好让人保护爷。”
赵渊没有心思搭理他的试探,沈如年忘了他无妨,他得将这些不长眼想要欺负沈如年的人给统统解决掉才行。
就让常福去应付张燚,自己带着祁无名等人转身就要离开,走之前还看了沈如年一眼。
没想到小姑娘也正好在看他,两人隔着中间的人群,四目相望,他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的说了句什么。
而后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灵鹊守在沈如年的身边,自然注意到了赵渊临走时的动作,有些疑惑不解,“姑娘,方才这位公子是在与您说话吗?”
沈如年的脸有些发红,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了这么远,他也没有发出声音,但她就是能看懂他说了什么。
他说:等我。
真是个流氓无赖,她才不要等他呢,哼,不对,是不要见他了。
听到灵鹊问她,就有些不自在,“你肯定是看错了,我都不认识他,怎么会和他有话说,我们赶紧走吧。”
方才沈如年差点遇险,这会正午时分天又热的很,张燚就提议先回客栈修整一番,剩下的几户人家由他们去打听。
这会确实很热,小丫鬟们又焦急的跑了许久,各个都被晒红了脸,沈如年也不好意思再折腾他们,就点头同意回客栈等消息。
回去的路上,灵鹊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的与沈如年说了。
沈如年这才知道她险些被贼人掳走,是赵渊救了她。
“那我没有和他说多谢。”沈如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好与坏最是分的清楚,赵渊虽然说些让人脸红的话,但他救了她,做人不能这么不分是非的。
“姑娘别担心,奴婢瞧着张大人与方才那位爷认识,张大人会去替姑娘登门道谢的。”
沈如年还是觉得心里揣着事,早知道方才不骂他流氓了,好后悔哦。
“那你们见着方才马车上下来那个小姑娘了吗?”
沈如年是后知后觉,才把劫持她的事情和马车上那个小姑娘让她跑给结合在一起,原来那个小姑娘是想要救她。
而且张燚等人能这么快找到她,也是多亏了那个姑娘。
“瞧见了,但之前那伙人都被方才那位爷的手下给抓了,连同那位蓝衣的小姑娘也一道被抓了。”
“为什么要抓她?”
“听张大人说,他们这一伙人是出了名的江湖骗子,从西至南,被他们所骗之人众多,这次还将主意打到了姑娘的身上,即便不是方才那位爷,张大人也会将他们捉拿归案。”
沈如年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觉得他们做了坏事应该要罚,另一方面那小姑娘救了她,她觉得小姑娘本性不坏,她很想为她求情。
回城的路上她也还在纠结着,直到进了城门,她才悄悄的拉了拉灵鹊的袖子。
“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张大人,方才那人住在哪里?我,我想去谢谢他。”
顺便问问能不能留那小姑娘一条性命,她当然知道有错要罚,但小姑娘年纪还小良知尚存,至少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灵鹊也有些为难,那位爷气度不凡,看着仪表堂堂的不是个坏人,但沈姑娘是王爷藏的娇,总不能让她多与外男接触吧。
“好灵鹊,你就帮帮我吧。”
灵鹊想着平日沈如年对她的好,只能咬牙答应了,“那奴婢就去打探一二,不过姑娘也别抱太大希望,没准他们已经出城了。”
沈如年乖乖的点头,灵鹊就出门去打探消息。
她还以为要等很久才会有消息,没想到灵鹊很快就回来了,他们根本就没出城,就住在衙门里,那些被他捉拿的人也都被扭送给当地县令处置了。
他住在衙门里,这下想要见可就有些为难了,沈如年陷入了沉思,这该怎么才能见到他呢?
她总不能跑去衙门找他吧?
而灵鹊却在想赵渊是什么来历,方才见张大人对他恭敬的样子,就知道绝对是身份尊贵的人,如今还堂而皇之的进了衙门,实在是太过神秘了。
沈如年想不出办法,灵鹊平时也都是在内宅伺候,没有什么好主意,她只能在心里发愁。
直到下午张燚的人回来,说早上那户人家已经了解清楚了,她确实有在京城的亲戚,但早就已经过世多年,名字也对不上。
他的建议是既然这里找不到,不如早些回王府去,尤其最近外头不怎么太平,今日还险些出事,若是沈如年受了伤,他可担不起责任。
“属下能理解姑娘的心情,只是此城并没有您要寻之人,不如先回王府再做打算。”
沈如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闻言便点了点头,“都听张大人的安排。”
张燚就去安排人马,准备明日一大早就回杭州。
等他出去后,沈如年有些闷闷不乐的趴在桌上玩着手指,看来不管是道谢还是向赵渊求情都来不及了。
灵鹊端了饭菜进来,看到她难得心情不好的样子,只能想办法逗她开心。
她从小就被卖进王府做丫鬟,沈如年是她伺候过性格最好的主子,而且她也从没有把她们当成婢女,灵鹊的心里是很喜欢沈如年,也很愿意她能做王爷的续弦。
自然是要想尽办法的讨好沈如年,就想起方才在楼下听到他们在讨论的事情。
“奴婢听说,今晚城中会有花灯会,到时男女老少都会出来游街看花灯,如此有意思的节日,没准那位大人也会参加,姑娘不如去碰碰运气?”
沈如年听到花灯,整个人就坐直了身体,眨巴着眼睛很是期待。
“有花灯吗?我还没见过花灯呢。”沈如年话音落下,就觉得眼前浮现出了一些火红的画面。
她好像置身灯海,有人精心的为她准备过一场惊喜,可她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灵鹊没有注意到她的失神,听到她终于又露出了笑声,也高兴了起来,“那奴婢这就去让张大人准备。”
今夜一定是人山人海的,张燚听说这么麻烦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如今城内并不安全,要是出了事,你我谁担得起?”更让张燚担忧的是赵渊的出现,他不在宫内好好呆着跑来越地做什么。
难不成是有所企图,不管如何,他都得将消息传回去,也好让王爷早做准备,这种时候能少些麻烦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