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像你——岁见
时间:2020-07-19 09:32:24

  人群里又发出一阵惊呼声:“陈屹!一等奖!靠!牛逼啊!”
  “虞恬也是一等奖!我靠!”
  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脏话不脏话的,随着周海鼠标往下滑,惊呼声和祝贺声愈来愈多。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了站在门边的阮眠,也注意到排名表上一直没出现她的名字。
  众人的目光从最开始的激动慢慢转变到不可置信,但很快大家又都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阮眠松开紧攥的手,心里已然尘埃落定,讲不出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名次只公布到三等奖,阮眠拿了二等奖,与保送失之交臂,成了这次竞赛当最大的意外。
  成绩很快被张贴到学校门口的公布栏上,八中在这一次竞赛中收获颇丰,各科竞赛的一等奖加起来有八个,剩下的二等奖和三等奖也是在全市都能排得上名的。
  阮眠的失利既在老师们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周海在事后特地把人叫过去安慰了一番,“这次物理竞赛的卷子比往年都要难很多,你能拿到二等奖也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没能保送,但后期还是可以申请一些高校的降分优惠。”
  阮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没事,反正千万别灰心,还有高考呢。”周海说:“人生的路有很多条,这条走不下去,那我们就换一条,总有一条路是能走到头的。”
  阮眠说好。
  后来那一段时间,阮眠总是睡不好,家里也是乌烟瘴气的,段英和方如清的矛盾不断,赵应伟的事业接二连三遭遇失败,也和方如清吵得甚至不可开交。
  感情再好的两个人一旦吵起架来也是刹不住嘴的,方如清甚至把阮眠竞赛失利的原因也归结到赵应伟身上,怪他不提前检查车子,怪他想一出是一出。
  那一年的春节,整个家四分五裂,方如清回了娘家,阮眠陪着奶奶留在南湖,段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赵应伟一直在外面飘着,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
  高三的寒假只有短短几天,赵书棠和阮眠都在假期结束前一天住回了平江西巷。
  晚上一起在外面吃过饭,回来的路上阮眠碰见许久没见的李执,被他叫住留下来在店里呆了会,而赵书棠则先回了家。
  李执去年高考失利,去了平城一所普通大学读计算机专业,刚结束的这半学期都忙着在学校上课。
  阮眠在店里的小圆桌旁坐下没一会,陈屹突然也过来了,看见她在这儿,神情愣了下,但很快又恢复平常。
  他是来给李执送东西的,家里还有事,没在店里久留,和阮眠也没说上几句话。
  其实从竞赛结束之后,两个人就一直没怎么说上话。
  阮眠失去了保送的机会,成绩出来之后重新投入了高考复习当中,之前因为竞赛落下的部分课程,让她忙得不可开交。而陈屹放弃了国内一所高校的保送名额,一直在为出国的事情做准备。
  学校里仍然流传着他和盛欢的绯闻,但因为陈屹现在已经算半只脚踏进高等学府的人,老师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周海也都没再提过这件事。
  她和陈屹的距离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远。
  阮眠从恍惚中回过神,却惊觉李执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
  李执捡着果盘里的葡萄干往嘴里丢,轻声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她慢慢的深呼吸,努力藏住自己的心思,“没想什么。”
  李执的眼睛一瞬不落地盯着她,像是把利剑直直看入人心,“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我爸看见,准以为我怎么你了。”
  阮眠心跳一乱,对上他的目光,像是在恍然间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李执把桌上的纸巾盒推过去,“陈屹出国的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没告诉你是不想影响你考试。”
  “嗯。”
  “你也是为他去的竞赛班吧?”
  阮眠揉了揉眼睛,“也不全是,但也差不多。”
  李执叹了声气,“其实你没必要的,你那么优秀,只是因为喜欢了陈屹,才会觉得卑微。”
  “可陈屹也是普通人,只不过是你的喜欢让他成了你的光。”李执说:“你不要因为他的光,而忽略了自己的优秀。”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如果你一直追着他跑,他又怎么能看见你呢?”
  阮眠扭过头捂住眼睛,她原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有,心口那些难过和酸涩是切实的,但可能是习惯了,她竟然觉得也没那么扛不住。
  那个夜晚,有人欢喜有人忧,但黎明破晓,新的一天也来了。
  新学期开始之后,距离高考也只有短短几月,高三的课程愈发紧张,漫天的试卷和沉重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理科一班和二班上学期参加各类竞赛和各大高校自主招生的学生加起来有三十多个。
  落榜的也有拿到保送名额和加分政策的也有,阮眠放弃了当初竞赛拿到的加分学校,选择了报考难度更高的首都某学校的临床医学(八年制)。
  三月中旬,八中组织高考体检,这是整个高三难得的轻松时间,从医院体检完出来之后,阮眠和孟星阑翘掉了晚上的自习课,去附近的小电影作坊要了个包间,看了一晚上的电影。
  她们为爱情电影哭,为高三学习感到励志,为爱国题材感到热血澎湃,又哭又笑地度过了那一晚。
  结果第二天两个人去学校就被吴严抓到办公室训了一个早读,领了五百字检讨才算作罢。
  从办公室出来,两个人走出很远,还是没忍住,趴在栏杆上笑了很久。
  那时候风清云朗,笑也是青春哭也是青春。
  高考就在这样的生活中进入了两位数倒计时,保送的那批人在四月下旬陆陆续续离校。
  教室里空出来那几个座位很快就有了新的人,阮眠偶尔会在下意识间抬头看向前排某个座位。
  陈屹收到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拟录取的通知,正式的录取通知会在七月底发布。
  他没了留在学校的理由,以前的座位成了周围同学用来堆试卷和复习资料的收纳地。
  不过阮眠还是经常能在学校的篮球场见到他,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很多人,但更多时候都是两个人。
  再后来,阮眠就不常从篮球场那边路过,也就再也没见过陈屹,直到高考前学校组织拍毕业照。
  周海把离校的那些同学都叫了回来。
  那天整个高三年级都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像是被放出牢笼透气的猛兽,压抑不住的激动。
  理(1)是第一个拍照的班级。
  周海换了身讲究的灰衬衫和西装裤,头发抹了发蜡,在阳光下蹭亮蹭亮的,放下捧了两年的茶杯,领着他们去了图书馆楼前。
  好像学生时代都是这样,之前没觉得什么,直到拍毕业照那天才有了将要离别的不舍。
  蓝天白云下,一群十六七岁的男生女生,稚嫩青涩的笑容,那是很多人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拍完集体大合照,剩下的全都是拉帮结派的小合照,孟星阑给梁熠然发消息,让他从班上过来。
  沈渝也从他们班跑了出来。
  他们六个人站在高三的走廊上拍了张合照,后来那张照片被阮眠收在钱包里,却在某一次外出时,意外被人偷了钱包,也遗失了那张照片。
  而那时候,她和陈屹也已经有五年未见,她在陌生城市丢掉了和他有关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
  学校直到高考前一个星期才放假。
  收拾东西回家那天,班里气氛格外的伤感,阮眠收到了很多同学递来的同学录。
  认识的不认识的。
  都想从她那里讨两句祝福。
  教室外有人在发泄,嘶吼声呐喊声,好像要把这一年所有的压力都吼出来,有同学把无用草稿纸试卷撕碎了从楼上丢下去,没一会便有人哭喊着自己把准考证也扔了。
  阮眠当时坐在教室给同学写同学录,听见这声音,低头笑了笑,笔下的祝福未停。
  “祝你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阮眠。
  2010/5/30。
  -
  放假那一个星期,阮眠白天留在房间看书,偶尔给赵书棠讲几道题,到了晚上就独自一人去外面压马路。
  夏日晚风清凉,耳机里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
  高考前两天正好是周末,李执从学校回来,加入了阮眠的压马路队伍中,两个人从东边走到西边。
  然后在路边买了两根冰棍,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那时候已经很晚,车上没什么人,两人坐在后排,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阮眠嘴里喊着碎冰,哼着不成调的歌。
  李执笑:“我看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还好吧,紧张又没有用。”阮眠吃完那根冰棍,扭头看向窗外。
  “想好考哪儿了吗?”
  阮眠“嗯”了声,然后说了个耳熟能详的学校名字。
  李执感慨了句:“学医啊。”
  “我也没什么远大抱负。”阮眠笑:“就希望将来能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吧。”
  “行,阮医生说的都对。”
  “……”
  高考那两天,平城天气阴沉沉的,空气有些闷,阮眠被分在以前的学校六中考试,在南湖家园住了两天。
  赵书棠被分在较远的五中,她父亲赵应伟忙着公司的事情回不来,只能由方如清负责接送。
  考完语文和数学的那天晚上,阮眠接到了阮明科的电话,聊了没几句,阮明科就又去开会了。
  她放下手机去外面接了杯水,站在阳台吹了会风,那天晚上天很暗,没有月亮连星星也很少。
  第二天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结束,天气预报预告的暴风雨没有来,反而是阴转晴天,阮眠从考场出来,阳光也从乌云后露了影。
  周围全是各种激动的欢呼声。
  阮眠倒是觉得平常,步行回家洗了个澡钻进卧室睡到六点半,起床洗了把脸准备出门。
  周秀君已经能下床走动,和阿姨在厨房学煲汤,见她出来,问了句:“晚上还要出去啊?”
  “去吃散伙饭,估计很晚才能回来,您和武阿姨晚上不要等我了,我带了钥匙。”阮眠在门口换好鞋,“要是弄到很晚,我就住在我妈那边。”
  “好,注意安全。”周秀君手揉着腰,“记得带把伞。”
  回应她的是阮眠的关门声,老太太摇头笑了笑,又走进厨房。
  一班和二班有一半老师都是共同的,老师去哪边都不合适,最后索性就把散伙饭定在了一起,在学校附近的大酒店要了两个可以合并在一起的大包间。
  散伙饭来得人不齐,吃到一半,阮眠才看见陈屹扶着已经有些醉意的周海从外面进来。
  周海这一年教出来不少好学生,保送的走了两三个,拿到自主招生的也有几个,剩下阮眠和另外几个都是有希望冲击今年理科状元的种子选手。
  他拉着陈屹又把阮眠和孟星阑她们几个叫了过去,语重心长的说了好些话,有叮嘱有期盼。
  酒意催人伤,说着说着,他眼眶就红了。
  阮眠扭头看向窗外,也是在这一时候她才意识到她们真的要毕业了,现在在这里的很多人,也许以后可能就很难再见着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去看站在周海身边的男生,一想到从今往后,她和他的距离再也不能用数字来衡量,还是偷偷红了眼睛。
  那天的散伙饭吃到最后大家都哭成了一团,班上几个男生把老师送回去再回来,听见包厢里的哭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几个人站在走廊尽头聊了很久。
  后来里面散场,陆陆续续有人出来,陈屹准备进去拿外套,江让突然叫住他:“陈屹。”
  男生停住脚步,回过头:“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江让喝了好几瓶酒,眼睛被酒精染上几分红意,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算了,没什么。”
  陈屹轻笑一声:“你喝多了吧。”
  江让搓了搓脸,也跟笑:“你就当我喝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左右,应该。
 
 
第26章 
  散伙饭吃了不久, 阮明科突然从西北回来了, 具体原因他没说,阮眠只记得那段时间父亲成日成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一次, 她夜里因为屋外的大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起来去客厅喝水, 却发现书房的门微敞,阮明科站在窗前,背影寂寥沧桑,桌上燃着一堆未灭的烟头,四周烟雾缭绕, 带着呛人的烟熏味。
  许是听见门外的动静,阮明科扭头看过来, 瞧见阮眠, 他摁灭了手里的烟头, 信步朝她走来,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睡不着。”阮眠看着父亲两鬓染上的白发,眨了下眼睛,问道:“爸爸, 你是不是……”
  是什么呢。
  她也说不上来。
  “爸爸没事,别担心。”阮明科抬手带上书房的门,揽着阮眠的肩膀走到客厅,“既然睡不着,就陪爸爸聊会天吧。”
  阮眠和父亲在客厅坐下,茶几上摆着阮明科往常在家时爱摆弄的茶具, 他开了灯,在深夜拾掇起这些。
  茶香很快伴随着滚烫开水在空气里氤氲开。
  阮眠拽了张软垫盘腿坐在地板上,她没有阮明科的闲情雅致,以往几次阮明科让她评价茶感如何,她都只有干瘪的好喝两字,偶尔从词汇储备里扯出几个听起来还挺像回事的评价,阮明科都会笑着摇摇头,也不多说。
  阮眠抿了口热茶,听阮明科聊起在西北的风土人情,他们的项目组建在沙漠附近,成日风沙弥漫,到了夜间气温骤降,漫天星河低垂,好似触手可及。
  阮明科说了大半小时,停下话茬时,他问起了阮眠这两年的近况。
  “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阮眠放下茶杯,“就是学习考试,高二下学期参加了学校的物理竞赛班,拿了二等奖,接着就是高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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