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像你——岁见
时间:2020-07-19 09:32:24

  阮明科点点头,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偏过头在女儿看不见的地方,长长的叹了声气。
  回到平城后,阮眠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这一年暑假,孟星阑和江让参加了学校的一个比赛,他们两留在学校为比赛做准备。
  阮眠没能和她见上面。
  暑假一晃过了大半,盛夏的一天,阮眠收到了Q大的录取通知书,她在傍晚的时候回了趟八中。
  那时候高三已经开学,周海今年又带毕业班,阮眠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批改卷子。
  阮眠在办公室和他聊了一个多小时,临走前,周海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她之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数了一把零钱放了进去,“之前答应你们的,高考考多少发多少红包,原本去年就想给你的,没想到你选择了复读,今年可好,考了个状元。”
  阮眠愣了下,眼眶微热。
  周海起身把红包塞到她手里,“你是个好学生,老师相信你将来肯定大有所成。”
  阮眠攥着那红包,“谢谢周老师。”
  “行了,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吧,我也要去上课了。”周海说:“有时间可要多回来看看老师啊。”
  阮眠点头,“一定会的。”
  周海挥挥手,“回吧。”
  阮眠从办公室出来,下到一楼大厅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男生,剃着很短的头发,穿着黑色的篮球服。
  和记忆里的男生很像,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追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
  她忘了,他已经毕业了。
  那天是二零一一年的八月二十三日,距离她和陈屹上一次见面,已经隔了一年零七十六天。
  -
  九月份Q大开学,阮眠所在的专业每年招生总数不超过90人,分为临床一二班,刚入学那段时间,她忙得焦头烂额,整日穿梭于教室、图书馆和寝室三点一线,还没缓过神,新学期已经过半。
  圣诞节前夕,阮眠所在的手语社,准备在圣诞节去市郊的一所社会福利院为那里面的孩子筹办一场圣诞晚会。
  阮眠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被“争取”到白雪公主里一棵树的角色,开演那天,她跟另外几棵树举着块合成树皮,蹲在后面闲聊。
  大家聊到怎么入社的,阮眠说自己是在食堂吃饭,碰见个环境学院的师姐拜托填一张调研表,之后没几天就有人给她打电话让她来一趟手语社的教室。
  当时阮眠稀里糊涂过去又稀里糊涂面了个试,结果就稀里糊涂的入了社,现在大家一聊,发现都是同个套路。
  聊了大半小时,表演也结束,他们几个从旁边下了台,晚上社里和隔壁心理协会联谊,阮眠想走来着,被当初那个环境学院的师姐辛玫给拉着不松,“你可不能走,我们社单身的就你们新来的几个,人生大事可得早点解决。”
  “……”
  阮眠无奈,只好跟着去了吃饭的地方,结果没想到还在那里碰见了六中的熟人。
  何泽川。
  当初那个考了六百九十三去六中复读的男生,今年高考考进了Q大计算机专业。
  他显然还记得阮眠,加上几个师兄师姐听说他们俩都是平城六中的,更是想方设法要把他两凑堆。
  那一年寒假回家,阮眠是和何泽川一起回的平城。
  不过两人的关系却仅仅只停留在朋友这一层,何泽川没有更近一步的意思,阮眠更没有。
  甚至在联谊结束后的那天晚上,阮眠就和他坦白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暂时没有接纳新关系的想法。
  结果何泽川听了,直接抬手跟她击了个掌,说:“巧了,我也是。”
  “……”那还是真是巧了。
  后来熟悉了,阮眠好奇何泽川当初为什么要从Z大退学,在闲聊时无意问了句。
  何泽川从电脑前抬起头,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因为我喜欢的人在我那个系找了个男朋友,我不能接受。”
  “……”
  他看着阮眠跟吃了什么一样的表情,笑得肩膀直抖,“开玩笑开玩笑,我当时其实是滑档去的Z大,在那上了一个月学,总觉得哪哪都不舒坦。后来一想,还是觉得不甘心,然后就回去复读了,本来还想考个状元玩玩,结果没想到被你给抢了去。”
  那会已经是寒假,他陪阮眠出来选电脑,听完这句话,阮眠晃了晃手里的银/行/卡,“行,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中午我请你吃大餐。”
  “……”
  这之后的两年时间,阮眠和何泽川一直维系着并不频繁的来往,两个人谁也没有想过要跨过那道警戒线。
  尽管很多人都和阮眠说,何泽川长得帅人又好,是个绝世无敌好男友,可她仍旧没有没有那个想法。
  本科第三年的冬季学期末,阮眠所在的专业结束了在Q大的医学预科培养,转而搬去了市中心东单校区继续后面五年半的临床医学专业学习。
  而那一年冬天,孟星阑和江让所在的J大参加了由Q大领头举办的全国大学生机器人大赛。
  复赛场地定在Q大。
  孟星阑和江让是他们学校大一参赛团副队长,这种比赛已经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小儿科。
  而何泽川同样也是Q大代表团的副队,同样也是负责接待各大高校的学生代表。
  接机那天,何泽川还没提,阮眠就主动去给他当了苦力。
  一伙人举着“欢迎XX大学”的牌子站在T1的出口旁边,何泽川穿着队里发的羽绒服,低头打着哈欠,“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阮眠看着他,“我哪天不勤快?”
  “……”何泽川双手插兜,“我还是比较怀恋我们刚认识那会儿的拘谨和真诚。”
  阮眠笑了声,没搭理他。
  后来其他学校陆陆续续到达,孟星阑比阮眠先看见她,松开行李就朝她奔了过来。
  何泽川不了解情况,还以为是什么,下意识拎着阮眠的帽子把人往后扯了下,孟星阑扑了个空。
  “……”
  “……”
  “……”
  孟星阑率先反应过来,把阮眠拽到自己身边,“这谁啊?”
  “我们学校参赛团的副队,何泽川,也是我朋友。”阮眠扭头看着男生,“这是我以前在八中的好朋友,孟星阑,也是这次J大参赛团的副队之一。”
  何泽川不咸不淡地“哦”了声,主动朝她伸出手,“你好,何泽川。”
  “你好。”孟星阑和他简短的握了一下,江让也在这时候走了过来,几个人认识了下,阮眠带他们出去坐车。
  在车上,孟星阑问:“这人长得还挺帅的,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阮眠说:“不是,就只是朋友,我在六中复读那时候的同学。”
  “嗯,还好不是,不然万一明天比赛输给我们,我还不能太开心。”
  阮眠抿着唇,欲言又止:“……”
  结果第二天比赛的时候,Q大这边还真输给了J大,之后整个复赛结束,Q大这边办了欢送宴,孟星阑在席上跟何泽川拼酒,喝了个大醉,散场后,阮眠和江让一起送她回房间。
  孟星阑酒品好,醉了之后也不闹腾,倒床就睡,阮眠给她盖了被子,又托同房间的女生晚上多照看着点。
  从房间出来,阮眠看见等在外面的江让,眼皮猝不及防地跳了下。
  毕业之后,她换掉了手机号码,以前的QQ也在复读那年因为长时间没登录被人盗号,再找回来里面联系人已经被删的一干二净。
  阮眠索性没有再用那个号,和班里的很多人都断了联系,江让也是其中一个,如果没有孟星阑,他们可能很难再见面。
  这会儿,江让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敞着怀,露出里面的J大队服,清俊的面容染上几分红意,“下去走走?”
  阮眠没法拒绝,在心里叹了口气,“好。”
  两个人也没走远,绕着酒店附近的人工湖一直往前走,冬天的B市不同于平城的湿冷,这里的冷是干燥的,大刀阔斧的冷。
  晚上湖边没什么人,只有偶尔路过几个夜跑的年轻人。
  一开始谁也没想着先开口,后来阮眠大约是觉得再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就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回学校?”
  江让看一眼地上的影子又看一眼她,“明天下午的机票。”
  “哦,那注意安全。”阮眠轻叹了声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了快半个小时,江让突然停住脚步,低声问:“这几年……你和陈屹有联系吗?”
  阮眠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明白了什么,摇摇头说:“没有。”
  散伙饭那一别,她就再也没见过他,除了出国前的那两条短信,她和他也没有其他的联系。
  好像这个人就不存在了一样。
  但阮眠自己清楚,有些人不联系不见面也不代表被遗忘,两年前她从孟星阑得知盛欢也申请了陈屹同个城市的大学,那一个月她都在失眠。
  江让笑着叹了声气,有大团白气在空气中散开,“其实过了这么久,我有句话还是想问。”
  闻言,阮眠放在口袋里的手一紧,没有吭声也没有阻拦,有些事情该有个结局了。
  “高中那会儿,你是不是故意在疏远我?”
  “是。”
  “因为陈屹?”
  “嗯。”
  江让笑了声,眼尾泛着红,“你还记得吗?高二那个寒假我说要给你补习英语。”
  阮眠抬头看着他。
  “其实我给你讲课的笔记是我之前从陈屹那补课整理出来的,那些考点技巧全都是陈屹以前教给我的,所以从一开始,就都是陈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笑得让人难过,“可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
  阮眠抿了抿唇,抬头看着湖对面的高塔,“江让,我在去八中之前,就已经先认识了陈屹。”
  一招将军。
  江让笑叹:“难怪。”
  “但是感情真的分先来后到吗?”阮眠这次终于不再回避江让了:“就算没有提前遇见,在八中,在平江西巷,我和陈屹迟早是要见面的。遇见什么人,又会喜欢上什么人,说起来更像是每个人的命数,运气好些的得偿所愿,运气不好就是所谓的劫。”
  “江让,人都要是往前看的。”阮眠说:“我已经在学着放下了,我希望你也可以。”
  ……
  次日,各大校区代表团陆陆续续开始返校回程,阮眠没有去送机,那天她忙着搬宿舍到新校区,等收到消息时,他们已经登机了。
  后来大概过了半年左右,阮眠听孟星阑说江让在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情,她不知道那天晚上的话到底有没有用,只是希望他真的在往前看。
  而那时候,她整日奔波在教室和实验室之间,每天都有写不完课题和交不完数据报告,整个人忙得不可开交,跟何泽川都有好几个星期没联系。
  一五到一七年那几年,阮眠忙完见习忙实习,在医院实习转科在那段时间,她更是日夜颠倒的忙,见过人生百态,旁观过医患矛盾,整个人心态都被抽打了一遍。
  一八年夏天,阮明科卖掉了南湖家园的房子,在市二环购买了一套更大面积的平层精装修住房,打算把周秀君接过来养老。
  阮眠在暑假回了趟平城,家里的大件行李都已经打包搬去新家过了,只剩下阮明科留在书房的重要资料和阮眠卧室的东西。
  到家之后,阮明科正在书房收拾,这几年她和父亲各自忙于自己的学业事业,鲜少见面。
  “爸。”阮眠站在书房门口,像小时候很多次放学回家,连书包都不来及放,就往书房直钻。
  听见女儿的声音,阮明科从书架前转过头来。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了,鬓角和发顶全都掺了白,大概是经常呆在西北那边,人看着沧桑了不少,连眼镜都戴上了。
  “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阮明科合上书,跨过一地的废纸,朝门边走过去,“吃饭了吗?”
  阮眠抬手拍掉他肩上的灰尘,“还没呢。”
  “那走,爸带你去下馆子。”阮明科进卫生间洗手,出来往房间钻,“我换个衣服,马上就好。”
  阮眠笑:“爸,哪有这么着急,我这趟回来能呆半个月。”
  他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那可好。”
  阮眠“嗯”了声,在屋里转了一圈,这地方承载了她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所有的回忆,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了,莫名有些伤感。
  阮明科换完衣服从卧室出来,看她这样,问了句:“舍不得啊?”
  “有一点。”
  “爸也舍不得,但这地方太小了,你奶奶住过来,再请个阿姨,就住不下了。”阮明科笑叹,“还是有钱好啊。”
  阮眠笑出声来,“好了走吧,去吃饭,我都饿了。”
  “行嘞。”
  阮眠过了今年生日就二十六岁了,阮明科没催过她的终身大事,但方如清却急得不行,见到阮明科一次就提一次,让他也多跟阮眠提提这事。
  次数多了,阮明科也就把这事记在了心里,吃饭时旁敲侧击问了句:“找没找对象啊?”
  “爸,你怎么现在跟我妈一样。”阮眠夹了一小筷青菜,“我现在这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那总得有个苗头吧。”阮明科说:“我有个同事他——”
  “爸,你再说我明天就回去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阮明科看着她吃了会东西,突然问:“你是不是还记着以前那男生呢?”
  阮眠夹菜的动作顿了下,随即否认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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