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礼!”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庄重和严峻,气质沉着而内敛,配上那一身衣服,显得格外干净利索。
整个场面安静下来,有些人忍不住红了眼,阮眠隔着人影看见那道站得笔直的身影,胸腔底下的那颗看似平静的心却有了起伏。
她默默收回视线,低头深深呼吸,压下心里的那些失控,让一切又回归到原点。
一行人提着行李走进机场大厅,回头看,他们仍旧站在原地,如松柏般挺笔挺。
阮眠走得很快,迎面不小心撞上一个男人,两个人都停下来道歉,然后又擦肩而过。
这本来只是个小插曲,可等到阮眠登机听到空姐提醒将手机关机,却怎么找不到手机时,她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撞我的男人不会是机场扒手吧?”
林嘉卉放下挡板看她:“你手机丢了?”
“不知道,你打我电话试试。”因为工作习惯,她们的手机基本上都是常年开着声音。
林嘉卉一连打了几个,全都是关机。
她关了手机说:“也不一定丢了呀,说不准是你放在包里还是塞哪了没注意,等下飞机再找吧,现在也不能下去了。”
阮眠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从洛林飞B市要好几个小时,她们这一趟航班全都是抗震救灾的医护人员,上了飞机没一会就全都睡着了。
阮眠原本还有些困意,却因为在想手机的事情,半天没睡着,想来想去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别的。
就这么干耗了几个小时,等到快下飞机前才睡着,还没怎么睡熟就被林嘉卉叫起来准备下飞机了。
等从机场出来,在回医院的大巴上,阮眠把自己不多的行李翻来覆去找了五六遍,也没找到手机。
林嘉卉还翻了下自己的包,也是没有。
“算了,别找了,应该是丢了。”阮眠在脑海里回想着之前撞自己的那个人,浓眉小眼,戴着口罩也看不清样貌,就算要找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她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手机是他顺走的,只能自认倒霉。
从机场到医院也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阮眠突然想起什么,找林嘉卉借了手机,捣鼓了一会。
林嘉卉问:“你干嘛呢?”
“发个东西。”她在群里找到那张集体合照,从林嘉卉的QQ发给了自己,然后删掉了记录才把手机还回去。
林嘉卉接了手机,有些好笑的说:“你怎么最近一直神神秘秘的。”
“有吗?”她笑笑,没多说。
等到了医院,院领导大手一挥直接放了他们三天假,阮眠和林嘉卉住在一起,到家林嘉卉先去洗澡,阮眠从抽屉里翻出自己另外一个旧手机,充上电开机之后尝试着又打了一次自己的手机。
这回不是关机了,而是长时间无人接听的自动挂断。
阮眠心里莫名冒出点希望,接着又打了几个,但都是无人接听状态,打最后一遍的时候,林嘉卉洗完澡出来,看她坐在那不动,问了句:“你干嘛呢?”
阮眠握着手机回头:“给我那个手机——”
话音未落,听筒里重复了很多遍的嘟声却突然停下,换成了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您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可以见到不穿军装的陈队了
第37章
听见那声音的瞬间, 阮眠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但细想又觉得不可能, 愣神的那几秒,对面又问了句:“能听见吗?”
阮眠忙不迭应道:“能, 能听见,请问这个手机——”
一句话还未说完,那头却倏地笑了声,懒懒的带着点漫不经心, 和她记忆里的那道声音慢慢重叠。
阮眠猝不及防被打断, 心跳却怦然, 抓着手机的手在无意识间收紧,心头冒出来的那个想法在下一秒被证实。
“是阮眠吗?”他说:“我是陈屹, 这是你的手机?”
她有片刻的愣神,还是林嘉卉看她状态不对劲走过来坐下, 她才回过神说:“是我, 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你落在车上了。”
陈屹他们送完人到机场之后,又折返回到灾区, 重新整装准备大部队返程,手机当时卡在车厢座位边缘的缝隙里,被陈屹队里的人捡到, 上交到他那里。
他们出任务手机是不在自己身上的,那辆车除了那批医护人员没坐过其他人,陈屹拿到手机的时候已经是关机状态,开机也开不了, 那会他们已经在路上,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人。
直到现在,陈屹把从服务站借来的充电宝还回去,拿着手机往外走:“我们今天夜里才能到B市,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我明天下午把手机给你送过去。”
“我不着急。”阮眠挠了下额头:“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好。”他笑了声:“那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给我发条短信,明天我再联系你。”
“哦行,你等下。”阮眠弯腰从茶几抽屉里翻出纸和笔,“好了,你说吧。”
听筒里,陈屹按照三四四的顺序报了串数字,阮眠挨个记下,又重复了遍:问:“对吗?”
他“嗯”了声,大约是在外面,听筒里风声灌耳。
阮眠摁着笔帽,彼此沉默了会,陈屹说:“你手机快没电了,我先挂了,回去联系。”
她屏息了瞬,说:“好。”
挂了电话,坐在一旁憋了半天的林嘉卉忍不住出声:“找到你手机了?在哪啊?”
“掉在送我们来的车上了。”阮眠放下手里这个旧手机,手心里握了点汗,“现在在陈屹那儿。”
“哇喔,我该说一声这就是缘分吗?”林嘉卉擦了几下头发:“那他打算怎么把手机拿给你啊?”
“他说明天送过来。”阮眠原本是想着让他直接寄过来也省得来回跑,但转念又想到毕竟是人家捡到的手机,于情于理都得感谢一下,不能因为旁的而忽略掉了这些人情往来。
这不合适也不礼貌。
林嘉卉看她那满腹心事的模样也不多说,“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早点洗洗睡吧,别明天顶着两大黑眼圈去见人。”
“……”
她起身回了卧室,阮眠在客厅坐了会,想到明天的见面总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很像高中那年寒假她得知第二天要和陈屹一起去爬山那会的心情。
紧张却又带着点莫名的期待。
阳台的推拉门没关,风卷着晒在外面的衣服哐当响,阮眠起身走出去收了衣服,进来拿着那个写着陈屹电话号码的本子回了房间。
主卧带卫生间,她洗完澡出来,坐在桌前给那个号码发消息,手指按着键盘在输入栏删删改改。
好半天才将消息发出去,发完等了会才想起来他现在看不到,她松了口气,放下手机,起身关灯睡觉。
……
陈屹他们是后半夜才到的B市,到了之后又开了半个小时的会,等回到宿舍收拾好躺床已经是凌晨三点。
他和沈渝住一间,几分钟的功夫对面床铺已经传来鼾声,B市这几天皆是大晴天,晚上月亮又圆又亮,光从窗外漏进来,陈屹靠着床头,却是格外清醒。
他伸手从桌上拿起那部手机,国产的,手机壳是一个绿色恐龙,有点不太像阮眠的风格。
锁屏是网上很火一张财神图,陈屹盯着看了会,笑了声摁灭屏幕,把手机放了回去,撩开被子躺了下去。
这一觉睡到次日天亮,部队里的起床哨永远不迟到,他们今天没什么事,上午在军区针对这次救援任务做了总结和汇报,大领导特批了两天假。
中午吃过饭,陈屹去找宋淮要手机,还报备说下午要出去。
宋淮瞧着自己这个外甥,慢悠悠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笑道:“怎么,有事啊?”
“有点事。”陈屹站的笔直,眉眼里有两分像宋淮,“您就别问了,不是什么坏事。”
宋淮侧身从抽屉里找出陈屹的手机放在桌上,“忙完晚上有空来家里吃饭,外公和外婆都在念着你。”
陈屹先拿了手机才说:“晚上不一定有空,等明天吧。”
宋淮一脸嫌弃,“走走走,快滚吧。”
“是!”陈屹走到门口,又回头字正腔圆的一声:“舅舅再见。”
宋淮给他吓一跳,等人走了才撇着茶沫,摇头笑叹道:“这小子。”
军区其实对陈屹他们这些人的手机把控没有刚入伍那会严格,但宋淮还是怕有手机影响到他们,每回休完假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收手机。
陈屹他们当兵多年,有手机跟没手机其实都是一回事,有时候拿到手机半天都还是关机状态。
但这次,陈屹一从办公室出来,就把手机开了机,将近大半月没开机,一开机全是各种广告推销消息。
他怕误删其他消息,只能一条条删除,删到最后,信息栏里只剩下一条昨天发来的短信。
号码没有备注,信息内容看着特别正式。
——陈屹你好,我是阮眠,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陈屹站在原地笑了声,一旁路过的队友瞧着他这样,问了句:“陈队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有吗?”他收了手机,跟着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走到一楼,一行人又分开。
之前搭话的那人又问:“下午休息来球场打球啊,好久没跟你切磋切磋了。”
“今天不行,晚点得出去一趟。”陈屹拍拍那人肩膀,“下回吧,我让你三个球。”
“说屁呢?老子要你让?”梁野作势要往他脸上挥拳,陈屹往后仰了些,手也顺势收了回来。
他笑说:“还有事,先走了。”
“得,你去吧。”
陈屹走远了,梁野和其他人说:“你们觉没觉得陈屹今天看着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没觉着啊?哪儿不一样啊?”
梁野啧声,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哪不一样,直到之后,他从沈渝那儿得知陈屹今天出去干嘛了,才想起来哪儿不一样。
要说之前的陈屹是只孔雀,那今天的陈屹就像只开屏的孔雀,心花怒放的,看着可惹眼了。
……
陈屹回到宿舍,换了身衣服拿上阮眠的手机,往外走的时候给那个号码回了电话,等嘟声的间隙他站在宿舍楼底下的林荫道上。
远处是人头攒动的训练场,暮春的风温柔解意。
片刻后,嘟声停下,听筒里传来的说话声隐约比这春风还要甚上几分,“陈屹?”
“嗯,是我。”他下了台阶往前走,阳光的影子落在地面上,“你今天在医院吗?”
“不在,我休息,你到B市了?”
“对,现在准备过来。”陈屹走到门口,站岗的哨兵例行检查,他对电话那头说:“等我一下。”
“哦好。”
大约也就几十秒的时间,检查完敬礼放行,陈屹重新拿起手机说:“你把你现在的地址发给我,我去医院换完药过来找你。”
“不用麻烦了。”阮眠说:“我们直接医院见吧,我在外科门诊换药室那边等你。”
陈屹轻笑,“行,那等会见。”
“嗯。”
那会阳光大好,城市南边车停车走,北边一栋小区里,有人翻箱倒柜却找不着一身合适衣服。
林嘉卉出来客厅倒水,见阮眠敞着门,端着水杯走过去,看到散了一床的衣服,笑道:“干嘛呢你?”
“收拾东西。”阮眠将头发拢到耳后,把找出来的几件衣服重新挂回衣柜里,“你今天不出去找你男朋友吗?”
“他上班呢,晚上才有空。”林嘉卉在门口站了会,要走的时候才说:“别纠结了,穿你刚才挂回去的第二套吧。”
“……”
阮眠大囧,坐在床边揉了揉略微有些发烫的脸,好半天才起身进浴室洗脸,收拾完出门已经下午两点。
B市的三月末还没有那么热,满大街都是车,午后错过高峰期,到医院也才不到两点半。
阮眠在一楼大厅坐了会,中途收到陈屹发来的一条短信,说还有十分钟的车程。
她回了个好的。
下午门诊楼没什么人,陈屹一进来的时候,阮眠就看见了,他今天没穿军装也没穿常服,一身黑衣黑裤,身形颀长挺拔,衣领开了两粒扣,露了一半的锁骨线条清晰流畅,往上是锋利喉结。
再往上一点,唇瓣饱满唇珠稍显,鼻梁高挺,眼眸深邃,眼尾那道褶子深刻明显。
比起在灾区的灰头土脸,今天格外的干净利索。
阮眠从一旁站起来,陈屹也在下一秒看见了她,收起手机快步迎了过来,“等很久了吗?”
“没有,也就一会。”阮眠攥着包带,抬头看他。
陈屹拿出手机递过去,“已经自动关机了,昨天没充上什么电。”
“没事,我拿回去充也一样的。”阮眠说:“走吧,先去换药。”
他点点头,“好。”
换药室在三楼,电梯停在在五楼,两个人并肩站在电梯口前,光洁干净的电梯镜面映着两个人的身影。
阮眠今天穿了条灰蓝色的绸缎裙,外面配了件墨蓝色的开衫,脚上是双浅色平底鞋。
站在那儿,隐约只到陈屹下巴的位置。
她微抿了抿唇,往旁边挪了一丁点的距离,几乎察觉不到,好像这样才不觉得自己比他矮很多。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去,陈屹站到阮眠斜后方,胳膊挨着电梯轿厢壁面。
阮眠摁了三楼,电梯门快要关闭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喊:“等一下!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