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一前一后下了台阶,等到走远了看不见了,阮眠才从那种心跳失衡的不适感中挣脱出来,“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回教室的路上,孟星阑和阮眠解释道:“刚才那个戴眼镜的是文科一班的梁熠然,我和他是邻居,认识很多年了。”
“青梅竹马?”阮眠问。
“差不多。”孟星阑更细致的说:“他和陈屹是高一同学,还有一个叫沈渝,就是刚才站在最底下的那个男生,他现在在我们隔壁二班。他、梁熠然、江让、陈屹,是他们高一那会玩得最好的四个人,现在估计也是。”
阮眠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层联系,一时间除了惊讶便再无其他。
孟星阑晃着手里的袋子,“你中午跟我一起去吃饭?反正你现在和陈屹是同桌,以后迟早要熟悉的。”
“不了,中午周老师要找我说竞赛的事情。”
“哎,好吧。”孟星阑的手背在不经意间擦过阮眠手里拿着的雪糕,提醒道:“你再不吃等会就要化完了。”
阮眠回过神,拆开包装一看,虽然没化完但也吃不了几口了,她小心翼翼将剩下的部分拿出来,一口咬下去。
又冰又甜。
像是盛夏傍晚的凉风,让人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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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眠和陈屹同桌的那段时间,交流并不多,阮眠是有所克制,而陈屹则是不在意。
国庆节来临之前,学校组织了一次月考,考试是按照当初高一期末的成绩排的考场。
阮眠是转学生,在八中没有排名,周海把当初开学时她的摸底考成绩报了上去。
周五下午的生物课,周海拿着分班表走进教室,“班长,把这个贴到教室后面。”
坐在前排的女生起身接过分班表,拿上胶布径直走到教室后面。
与此同时,周海又翻开旁边的文件夹,温声说:“这一次月考是你们开学以来第一次正式考试,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发挥,不要丢掉我们作为理科一班的脸。”
“另外,国庆节结束之后就是校运动会,虽然我们是重点班,但我们也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所以我也希望大家能够踊跃报名。”周海拿起一沓报名表,“来,体育委员把这个拿下去发给同学。”
班长傅广思贴完分班表,还没回到位上坐下,又被体育委员林川抓着帮忙发报名表。
阮眠拿到报名表,一目十行扫下来,最后提笔在五十米短跑和三千米长跑后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孟星阑转过身,问:“眠眠,你报了什么?”
阮眠:“五十米和三千米。”
孟星阑:“……”
也在同一时刻,阮眠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咳嗽声,她和孟星阑同时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陈屹神情淡定的抬手擦掉唇边的水珠,拧上瓶盖,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孟星阑和他虽有交集,但关系不深,平常梁熠然不在的时候,她都不太敢和陈屹开玩笑。
这会儿,她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默默收回视线,拿起阮眠的报名表确认过后,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三千米,你可真猛啊。”
阮眠笑了声:“还好,我以前跑过比这还远的。”
孟星阑说不出话了,握拳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阮眠没再多说,余光瞥见陈屹桌角残留的水珠,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
等到下课后,孟星阑拉着阮眠去教室后面看考场。
阮眠四门成绩加起来在一班排名倒数,在全校名次也不够高,排在第四十六考场,对比起重点班的学生来说,算是挺靠后的。
不过她也没怎么在意,抬头看了下孟星阑的考场座位号之后,视线顺着往上,最后定格在第一行。
这一行除了姓名陈屹二字有所不同,剩下的考号、考场以及座位号全都是数字1。
第一考场和第四十六考场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阮眠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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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是九月最后一个星期五,八中惯例,靠近月底的那个星期五没有自习课。放学后,阮眠参加完大扫除,孟星阑带她去找了下考场的位置。
孟星阑和陈屹同在第一考场,和阮眠所在的第四十六考场相距甚远,甚至不在同一栋教学楼。
看完考场,两人去校外吃晚饭。
孟星阑家不住在这块,但也离得不远,从平江西巷这一站坐车,也就只有两站路的距离。
吃过晚饭,阮眠等她上了车,才转身朝巷子里走,路过李家的超市时,她进去买了两支笔。
今天是李执在店里,阮眠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之前没开学那几天,她差不多一个星期能有五天都能看到他在店里。
结完账,李执看到她身上的校服,主动搭话,“你也是八中的?”
“嗯,这学期刚转过来。”阮眠站在柜台边上,手里把玩着刚刚找回来的硬币。
“高二?”李执问。
阮眠点了下头。
李执“哦”了声,又问:“学文?”
“不是,我学理的。”
李执笑了,说:“巧了,我有个朋友也在八中的高二理科班。”
阮眠猜测他说的应该是陈屹,眨了下眼睛,没有说实话,“是吗,那还挺巧的。”
外面又有人进来买东西,李执收起话茬,“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
“好。”阮眠拿上东西,“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回见。”
阮眠前脚还没走远,陈屹后脚就来了店里,李执看到他才突然想起来,阮眠和陈屹应当是见过面的,就在一个多月以前的那个夜晚。
她因为走错路误打误撞走到自家的网吧门口,接着又错把他当成卖烧烤的小哥点了二十根羊肉串。
想到这儿,李执兀自笑了声,将柜台上的钱币收进抽屉里,抬头看着陈屹,“你怎么过来了?”
陈屹挑着眉笑道:“这话不该我问你吗,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逃课还是逃学啊?”
“都不是。”李执纠正道:“是放假。”
陈屹觑着他,显然不相信。
李执今年高三,七中虽然不及八中管的严,但也不至于提前这么多天就开始放假。
“真是放假。七中高三那栋破教学楼昨天又塌了一块,学校为了安全着想,打算趁着这次假期修一下。”李执挠了下脸,“不说这个了,你吃饭没?”
“还没。”陈屹从柜台上拿了颗棒棒糖,“走吧,关店,去我家吃。”
“不去。”
“家里没人。”陈屹说。
李执动作利索的拿上钥匙关门,“上次你家阿姨烧的那个红烧排骨好像还不错。”
“……”
等到了陈家,李执换了鞋和陈屹一左一右歪倒在沙发上,陈屹养的橘猫懒洋洋的窝在两人中间。
阿姨送上水果和果汁。
陈屹交代她晚餐添一道红烧排骨,回头就看到李执双手合在头顶给他比了个爱心。
他眉心一跳,伸手捞了个枕头就砸了过去,语气嫌弃:“别恶心我啊。”
李执笑着躲开,又弯腰捡起掉在脚边的枕头,拍了拍放回原位,“说就说嘛,动什么手。”
陈屹在原位坐下来,想起不久前在店门口看到的身影,随口问道:“刚才我去找你之前,在你店里买东西的那个女生你认识?”
“认识啊。”提到阮眠,李执也想起件事,“说起来,她也在八中,和你一样,是高二理科班的。”
“我知道。”陈屹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她是我同桌。”
第05章
“啊?这么巧吗?”李执的声音有些大,原先窝在一旁小憩的懒猫被吵醒,他伸手给顺了顺毛,又说:“还真是没想到。”
陈屹对这种巧合反应寻常,倾身把猫捞进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猫背上缓缓抚动,手背上的青筋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半晌才问了句,“你和阮眠怎么认识的?”
“你不记得了?”李执一副见鬼了的神情看着他。
陈屹抚猫的手一顿,抬眸对上李执的脸,想了几秒才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不记得什么?”
“我们之前见过阮眠的,就上次你来网吧吃烧烤那回,她迷路走到网吧门口,还把我误当成卖串的。”
陈屹暑假去李执家里的网吧吃过很多次烧烤,每天来往的人那么多,他对于这段记忆毫无印象。
李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你这破记性,我真怀疑你能考年级第一是不是给你学校老师塞钱了。”
说到底还是无关紧要的人,陈屹没再费神去扒拉这段早就没什么印象的回忆,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一针见血的怼了回去:“那你倒是记着了,我怎么没见你考年级第一?”
“……”
吃过饭,李执回去看店,陈屹和他一起顺道过去买东西。临走前,家里阿姨让他带几包盐回来。
从平江公馆出来,转个弯就到平江西巷,夜间凉风习习,马路两侧的各色商铺灯火通明。
少年人的身影被披上一层浮华的光影。
走进巷子里,又像是进入另外一个世界,锅碗瓢盆家长里短,暖色调的光亮为这寻常的夜晚平添了几抹烟火气。
李执重新开了门,他爸带着他爷爷去乡下探亲,明天才回来,店里乌漆嘛黑的,走之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陈屹走进去,抬手在墙上摸到开关摁了下去。
“啪嗒”一声,电灯泡的钨丝在黑暗里闪了两下才接上电流,光线亮堂堂的,很快吸引了不少飞虫。
李执走去柜台,提醒道:“盐在第三个货架底下。”
“不急。”陈屹走到墙角把躺椅拿出来,支开放在柜台旁边,人躺下去手指交叉放在肚子上,闭着眼睛问:“李叔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意外明天回来。”李执把抽屉里的硬币拿出来,按照十个一组给黏在一起,随口问道:“叔叔阿姨今天怎么不在家?”
“我妈团里有个汇演,我爸去捧场了。”陈屹的母亲是舞蹈家,年轻的时候在部队文工团当台柱子,十多年前随丈夫工作变动调任至平城大剧院,如今是首屈一指的国家一级演员。
聊了会天,李执觉得口渴,走出柜台去后面厨房倒水,问陈屹是要喝茶还是喝白开水。
陈屹头枕着竹制躺椅自带的小靠枕,手机举在脸前,屏幕亮光衬得脸摇头说:“不用,我不渴。”
“那你看着点店。”
“嗯。”
这个点,人人都急着赶回家吃饭,自行车叮叮铃铃从超市门口穿过,时而还伴随着几声摩托车的轰鸣。
阮眠下午到家睡了一觉,醒来去楼下洗完澡,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赵书棠。
阮眠清楚赵书棠不待见自己,但到目前为止,她也没见这人真的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顶多拿她当个同在屋檐下的陌生人,所以在赵书棠没有踩到自己底线的前提下,阮眠基本上不会主动搭理她。
两个人默契的在客厅擦肩而过。
阮眠晚饭吃得早,这会有些饿了,擦着头发去厨房,冰箱里除了西瓜和剩菜也没其他东西。
她踩着拖鞋去楼上换掉睡衣,拿了些零钱出门。
赵家在巷子的最深处,往外走才能看见热闹,阮眠在半道上碰到带着赵书阳在外面串门的段英,停下来叫了声奶奶。
周围交谈的声音小了下来,段英拍掉腿上的瓜子壳,抬头看她:“这么晚了还出门啊?”
“嗯,去前面超市买点东西。”阮眠说。
一听到要去超市,原先蹲在地上玩弹珠的赵书阳立马站起来跑到阮眠面前,叫嚷着:“我也要去。”
段英训斥他:“你去什么去!”
闻言,赵书阳立马嘴一撇就开始吭唧,阮眠摸了摸他脑袋,笑着道:“没事,超市就在前面,我带他一起吧。”
“惯的他。”话是这么说,但段英最终还是松了口,“别他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
“知道了。”
坐着的人看着姐弟俩走远,瓜子重新嗑起来,八卦却从之前谁家儿子媳妇不孝把老父亲赶出家门换成了阮眠。
穿凉衫的阿姨问:“这就是大伟那新媳妇带来的女儿?看着还怪懂事的,知道叫人。”
段英垂着眼拍了拍裤脚沾上的灰,说:“懂事什么,这都是长辈,也不见她叫一声。”
几个妇女互看一眼,附和着说了几句,把这话茬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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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超市拐个弯就到,阮眠牵着赵书阳走过去,门口有两级台阶,赵书阳甩开她的手,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店里亮着灯,阮眠走近了才看到柜台那边躺了个人,一米多宽的玻璃柜台挡住上半身,却遮不住下半身。
两条腿笔直修长,大喇喇敞着,裤脚和鞋口中间是一截精致漂亮的脚腕,腕骨锋利分明。
她以为是李执在,喊了声,“李执。”
“李执不在。”躺着的人听见说话声,边答话边坐起来,整张脸猝不及防暴露在灯光下,也猝不及防暴露在阮眠眼前。
他从躺椅上站起来,身高的缘故,眼帘微微往下垂,像是丝毫不惊讶在这里看到阮眠,“买什么自己拿。”
阮眠完全愣住了,脑袋也跟着凝固,好半天才想起来要说话,可那时候陈屹已经重新躺了回去。
她错失了良机,贸然再开口便显得有些突兀和尴尬,只好被赵书阳牵着往货架那边走。
在这里突然见到陈屹的冲击太大,阮眠已然完全把段英的交代抛之脑后,任由赵书阳拿了好些东西,导致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带的钱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