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到家的时候阮明科还没休息, 她把粽子拿进厨房,走了过去,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白天喝了茶不太困。”阮明科折上报纸放在茶几上, 等她坐下来,提了句,“你妈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
阮眠不用猜都知道是为了什么,装听不明白哦了声, 拿到遥控器随便找了个电影在放。
阮明科跟着抬头看过去,温声道:“你妈这个人一辈子都在操心,你是她唯一的女儿, 着急你的终身大事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调低了电视音量, “我明白。”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阮明科笑了声,“你这么多年都不找朋友,说实话爸爸看着也有点着急。”
“……”
“我知道你的工作忙, 也不想催你这事, 但你妈这次是铁了心要给你安排相亲。”阮明科一脸无奈的样子。
阮眠抓脸挠腮的,一时没想好怎么说。
阮明科提议道:“那不如这样,你听你妈妈的安排, 去见一两个, 面试也有不通过的, 更何况是相亲,你先去见着到时候再说不合适也行,总好过一个不见让你妈妈一直念叨。”
“好吧,我再想想。”阮眠打着太极, “我先去洗个澡。”
她跟躲什么似地钻回了房间,阮明科摇头笑叹,朝着房间那边说:“奶奶给你留了莲子羹在厨房。”
“知道了。”阮眠抱着睡衣从屋里出来,“我等下喝。”
阮明科没再多说,重新拿起桌上的报纸,等阮眠洗完澡出来,他人又去了书房。
阮眠从书房门口路过,看他在那找东西,问了句:“爸,你找什么呢?”
“找份以前的资料。”阮明科开了书架顶上的灯,回头看她,“你忙你的去吧,早点休息。”
“行,你也早点休息。”阮眠擦着头发去了厨房,把冰箱里的莲子羹拿出来,坐在餐厅那儿边刷手机边吃。
孟星阑昨晚拉了个微信群,把他们几个都邀了进来,打算趁着这次放假大家一起聚一下。
群里这会正聊得热火朝天,她随便翻了翻就放下了,起身把碗收进厨房。
收拾干净出来时,阮眠见阮明科拿着手机在跟人发语音聊天,也没在意,擦干手上的水回了房间。
只是没一会,阮明科忽然来敲了她房间的门,“眠眠,你来一下客厅,爸爸有事和你说。”
“哦好,来了。”阮眠趿拉着拖鞋走出去。
阮明科花了两分钟把事情原委和她说了一遍,怕她拒绝又提了句,“这个是爸爸朋友的儿子,和你妈妈给你安排的那些不一样,你去见了就算不合适也没什么问题,而且这样也算是给你妈妈交个差,回头她要是再跟我催你这事,我也能帮你挡两句。”
“……”
“你看行吗?”
“……”
沉默的时间里,阮明科又收到条语音,他点开,是陈书逾发来的时间和地点,“明科啊,就明天中午吧,还在我们今天吃饭那地方,包厢我都订好了,你跟眠眠好好说一下。”
阮明科没急着回消息,而是看着阮眠,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阮眠犹如被赶鸭子上架,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只好妥协道,“那行吧,就去见一面。”
……
之后的事情阮眠没有再多关心,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相亲对象的姓名,回到房间后她看到手机里有陈屹发来的微信,问她明天有没有空。
阮眠拿着手机坐在床边,回消息的时候还莫名有些心虚,就好像背着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叹了声气,没再多想,只想着赶快把明天那一茬翻过去。
次日一早,大概是心里装着事,阮眠不到八点就醒了,陪周秀君出去买了菜,回来收拾一下快十点钟的时候跟阮明科一块出了门。
吃饭的地方离华邦世贸城有一段距离,开车过去得四十分钟,阮明科在路上接到陈书逾的电话,说是他们已经到了。
阮明科笑:“我们也快到了,十分钟左右,你们先去包厢吧。”
“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阮明科看阮眠兴致恹恹的,也没好多提陈屹的事情,只想着等到了地方再说。
父女俩差不多十一点左右下的车,进了酒店直接上的九楼,那一层都是包厢配置,长廊铺着地毯,踩上去软塌塌的。
迎宾领着两人过去,包厢门还敞着,阮眠隔着镂空的屏风只看到一人坐在那儿。
大约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陈书逾抬起头,是很英俊的长相,气质被岁月雕琢,成熟而儒雅。
他笑着起身迎过来,离近了看,阮眠觉得他的眼睛长得有点像一个人。
“眠眠。”阮明科叫了她一声,介绍道:“这位是你陈伯伯。”
阮眠收起那些胡思乱想,朝他礼貌的笑了笑,“陈伯伯好。”
陈书逾笑着哎了声,眼角和阮明科一样有了明显的细纹,他招呼着两人落座,包厢里却不见第四个人。
服务员上来斟茶,阮眠看着杯口氤氲而散的热气,猜测对方会不会是临阵脱逃了。
正顺着想得远了,旁边忽地传来一声开门的动静,阮眠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这一看,人就愣住了。
包厢洗手间那边,一个清瘦而高大男人正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从里出来,他穿着质地良好的黑色衬衫和熨得找不出一丝褶的黑色西裤,皮带将他精瘦有力的腰线勾勒的清晰无比。
视线对上的瞬间,阮眠看到他朝自己轻挑了下眉,唇角一抹痞坏的笑意稍纵即逝。
“……”
原来弄了半天,不是陈书逾的眼睛长得像什么人,是他儿子和他的眼睛长得比较像才对。
阮眠显然被眼前和这个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正愣神间,陈屹已经走了过来,陈书逾拉着他介绍,“陈屹,这是你阮伯伯的女儿阮眠。”
陈屹顺着父亲的话茬朝坐在一旁的女人看过去,眼眸里有光含笑,朝她伸过去的手白皙修长,手背青筋脉络清晰明了,食指靠近虎口处那一侧的一颗小痣在灯光下一览无余。
他笑得不像刚才那么散漫,就像是真的第一次和她见面一样,看起来温和有礼,“你好,陈屹。”
“……”阮眠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好硬着头皮和他握了一下手,“你好。”
两个人手上的温度相差很大,陈屹不动声色地收拢了下手指,在松手的刹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挠了下她的手心。
阮眠呼吸一顿,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可他却格外自然地收回了手,又得体的跟阮明科问好。
阮明科和陈书逾看起来都格外的喜悦和激动,就差没把民政局搬过来了,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个孩子不同寻常的反应。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阮眠却是如坐针毡,尤其是坐下来没一会还收到了陈屹发来的一张聊天记录截图。
——明天有空吗?
——明天可能没空,我家里有点事。
“……”阮眠简直无语到崩溃,也不知道怎么回,恰好这时候孟星阑又发来了消息。
[孟星阑]:眠眠,你在干嘛啊?
[阮眠]:相亲。
[孟星阑]:?
[孟星阑]:???
[孟星阑]:你做梦呢?你和谁相亲啊????
阮眠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慢慢吞吞打下两个字。
[阮眠]:陈屹。
[孟星阑]:……?
[孟星阑]:???????!?????
[阮眠]:这事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晚点给你打电话解释,我现在还有点忙,先下了。
发完这句,阮眠就关了手机,丝毫不顾孟星阑那一条接一条的狂轰乱炸。
看吧。
任谁听到这个消息都会难以置信,更别提是她了,来之前阮眠根本甚至是从来都没有想过阮明科提到了那么多次的同事家儿子会跟陈屹扯上关系。
在她的认知里,相亲对象可以等于任何人,但绝不会是陈屹,可偏偏就那么巧,来的人就是他。
阮眠有些出神的盯着桌布上的暗纹,在回想起陈屹刚才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她之后的反应时,她像是想起什么,抬头往对面看了眼。
陈屹正在听阮明科说话,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眸看了过来,微挑着眉,像是在问怎么了。
阮眠却没给回应,只是觉得奇怪,陈屹似乎对于她的出现一点都不惊讶,就好像一早就知道来的人是她。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如春风吹又生的野草,哗啦一下铺满了整个荒原,怎么也割不尽。
她低头喝了口茶,听见陈书逾在问她,“眠眠以前在哪个中学读书啊?”
阮眠放下杯子,答的一板一眼,“我高一在六中,后来高二转学去了八中,毕业之后又回了六中复读。”
闻言,陈书逾有些惊讶,“你也在八中读过书?那跟我们家陈屹是校友啊,你是哪一届毕业的?”
“……”阮眠磕巴了下,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陈屹,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不着急她的回答。
她抿抿唇,如实道:“我是2010那一届的。”
陈书逾脸上的惊讶和惊喜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多,“哎哟,那可巧了,陈屹也是那一届毕业的,这么说你俩还是同学啊,不会还一个班吧。”
阮眠给问住了,一时不知道是坦白还是怎么,好在陈屹及时把话茬接了过去,“没有,不是一个班的。”
陈书逾:“那也算缘分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能遇上以前的同学。”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阮眠和陈屹几乎是同一时刻朝着对方看了过去,眼神交错间,彼此都有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
吃过饭,陈书逾和阮明科就说要去茶楼坐会,让两个小辈自己安排,该怎么就怎么不用管他们。
阮眠跟着陈屹从酒店出来,等坐上车,两个人都没说接下来去哪,风从敞开的车窗里吹进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阮眠低头在那儿看手机,孟星阑之前给她发了几十条消息,就差没直接杀过来了。
她大概解释了下来龙去脉。
[孟星阑]:绝。
[孟星阑]:太!绝!了!
[阮眠]:……
她手机开了震动,孟星阑一直发消息,动静有些响,阮眠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摁着手机旁边的音量键调了静音模式。
陈屹听不到动静了,偏过头来看她,“你想去哪儿?”
阮眠以前也没相亲的经验,更没有跟熟人相亲的经验,随口道:“我都行,看你想去哪儿。”
陈屹哦了声,拖着腔说:“你这看着,还挺——”
他刻意停了下来,阮眠偏头看过去,没忍住问:“挺什么?”
“挺熟练的。”他笑着说。
“……”阮眠反驳道:“我这是第一次相亲。”
陈屹眉梢微扬,唇线也跟着一扬,语调闲闲的,“所以,相亲就是你说的家里有事?”
阮眠自知躲不过这一茬,尴尬到了一定地步反而变得坦然了,“我被我爸拉过来的,为了阻止我妈给我安排别的相亲,而且陈伯伯是我爸的朋友,有什么问题交涉起来会方便很多。”
陈屹笑了声,“能有什么问题?”
“就比如——”阮眠挑了个最常见的问题,“两个人不合适。”
“这样啊。”陈屹点点头,指腹搭着方向盘敲了两下,忽地问道:“那你觉得我合适吗?”
这问题像是一把利剑,猝不及防地就把两人面前的那层暧昧不清给劈开了,阮眠对上他的视线。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她似乎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动静,快的有些吓人,就好像站在悬崖边,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她眼睫轻颤了下,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陈屹几乎一瞬不错地看着她,他笑、眨眼、呼吸、喉结滚动,每一个小动作都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
良久,车外汽笛声响,阮眠回过神,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你呢?”
两个人仍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逼仄的空间里,好像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陈屹看着她的眼睛,喉结小幅度地上下滑动着,“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相亲吗?”
其实阮眠凭着他之前的反应和这个问题已经能猜得出来,但她仍旧顺着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是你。”陈屹看着她笑了一下,“其实昨天知道是你的时候,我就在赌你今天会不会来,结果你真的来了。”
“那要是……”阮眠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低得快听不清了,吞咽了下才说:“那要是我今天没有来呢?”
“可能我的人生里就会留下一个阴影,第一次相亲就被人放了鸽子。”陈屹收回搭在方向盘上的胳膊,格外认真的叫了声她的名字,“阮眠。”
听见这一声的瞬间,阮眠的心跳也倏地漏了一拍,气氛变得有些异常的静谧和紧张。
陈屹收回来的胳膊好似无处可放,他又搭了回去,转过脸来看她,“我以前没相过亲,也不知道相亲有什么流程,但我想我们都来了,我觉得还是要正式说一下。”
阮眠紧张到声线都在发抖,“说什么?”
“我的个人情况。”陈屹笑了声,看着她的目光直白又暧昧,“我这个人家世清白,工作稳定,不抽烟偶尔喝酒,没有不良习惯,在B市有一套房和一辆车,所以——”
他停了下来,像是在揣摩着一句很重要的话,又像是在等着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