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咎嗤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了捏那小衣鼓起的地方,“热水怎么可能对我有用,我不是说过吗,只有雪宝宝才能让我热血沸腾。”
自己的要害落在他的手里,薛筱筱小脸涨红,她咬了咬牙,并没有推开他作乱的手。只要能让他的身体暖起来,别说现在隔着中衣和小衣,就算让她衣衫褪尽她也愿意,反正他也不是没看过。
薛筱筱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他的手,拿着棉巾子强作镇定地给他擦拭。
只是她考虑着裴无咎毕竟煎熬了三天,要是忍不住又要“尽兴”,恐怕对他身体不好,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低声问道:“殿下,太子的身体究竟如何了?”既然宫中没有报丧,裴无咎回来也没让王府撤去所有红色的东西,那显然太子没死。
裴无咎本来也没想做什么,只是小王妃在怀,又是第一次与他一起沐浴,难免有些心动。此时听她问起太子,心头的热火顿时只剩下小火苗。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她的耳边,“太子没死,只是身体……废了。”
“废了?”薛筱筱还想着太子既然大难不死,那必然是男主光环起了作用,将来定能继续顺风顺水,没想到竟然废了,她想起长安说的太子伤势过重,“是……缺胳膊少腿了吗?”
裴无咎摇头,“胳膊和腿都好好的,只是中了毒,毒入肺腑,虽然人已经救活,但今后只能静养,大部分时间都得卧床休息,不能有任何操劳。”
“这……”薛筱筱红润的嘴唇张开,半天没有合拢。这还真是废了,就算她不知道皇帝每天都做什么,但绝对不可能整日里卧床休息。这样的话,太子又怎么能继承大统呢?再说,把皇位传给这样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人,必然使得大雍朝政不稳。
再说,薛筱筱还想到一个问题,“那太子……还能有孩子吗?”如果不能生下皇孙,这皇位就算传给了太子,将来最终还得花落别家,到时候又是一番争斗。更何况太子被裴琅所害,定然不会选裴琅的孩子来继承,偏偏裴琅又是跟太子关系最近的。
“孩子……”裴无咎摇头,“非常难,就算有了,恐怕也体质不佳。”
太子身体里的毒虽然清了,但极有可能会影响到下一代。就像他一样,身体里的寒毒不消,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让小王妃受孕,那孩子必然很难保住,就算勉强生下来,也是身体不好的。
薛筱筱一边想着这复杂的情况,一边帮他擦拭着身子。
裴无咎靠在大浴桶的边缘,双臂放松地搭在浴桶两边。他的小王妃似乎非常喜欢的他的腹肌,分明别处还没擦呢,却来来回回把腹肌擦了好几遍,几乎把他压下去的火气全给擦上来了。
薛筱筱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的神情和身体都起了变化,还在想着太子的事。
她不知道建昭帝会如何打算,但如果她是皇帝的话,就算知道太子是裴琅害的,也不能把裴琅怎么样,毕竟一共就两个皇子,现在废了一个,总不能把另一个也废了。非但不能追究裴琅的责任,还得咬牙咽下这口气,不能把裴琅做的坏事公之于众。
甚至于,还得废储另立,立裴琅为新的储君。
“那裴琅要当新的太子了?”薛筱筱问。
“不会这么快。”裴无咎摇头,“太子如今这个样子,就是吊着一口气,这个时候废储改立裴琅,太子非得气死不可。皇上一个是舍不得,另一个是……他不能放任裴琅做大,威胁到他自己的地位。”
如果他没有猜错,建昭帝会利用他来削弱裴琅的势力,让他和裴琅相互牵制。帝王的制衡之术,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的。
东宫。
太子三天才醒,建昭帝守了他三天,连朝政都没管,虽然中间也睡了一小会儿,但毕竟又是伤心难过又是愤恨憋闷,心神损耗巨大,见太子悠悠转醒,他的身体也撑不住了,勉强握着太子的手,安慰了一番。
之前他已经警告过众人不许将太子身体的实际情况告诉他,此时看着太子憔悴青黑的面颊,建昭帝也只能压下心中悲痛,“太子且安心养着,一切都有朕呢。”
太子昏迷三日,醒来头脑也尚未清醒,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忧了。那袭击儿臣的人——”
建昭帝截断了他的话,“这些你就别管了,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太子压下心中的疑问,“父皇看起来很是疲惫,儿臣既然醒了,父皇且去休息吧。”
建昭帝本来也撑不住了,站起身准备离开。
“父皇——”太子虚弱地唤了一声,等建昭帝扭头看来,迟疑地低声呐呐:“儿臣想、想母后了。”
他剑眉星目,本是英俊威武的长相,此时却憔悴不堪。再想到他的身体就这样毁了,年轻健康的身体成了必须卧床静养的病秧子,建昭帝心痛得几乎要吐血。
如此可怜的儿子想要见母亲,建昭帝不忍拒绝,点点头,“你就不要起身了,等会儿我让皇后来东宫看你。”
太子眼睛一亮,“多谢父皇。”
建昭帝心中又酸又涩,离开寝宫,冷冷地看了看一直陪着的裴无咎和裴琅,“你们也回吧,太子要静养,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能随意来东宫探望。”没有他盯着,他可不放心让裴无咎和裴琅出现在裴琰的面前。
大雍朝最有权势的四个男人都在东宫,太子躺在床上,皇帝和两大亲王一起离开。
没多会儿,皇后匆忙而来,她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只是因为禁足而出不了冷翠宫,此时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看样子已经哭了很久。
“我的皇儿!”皇后扑到太子床前,小心地没有碰到他,哭声哽咽:“我可怜的皇儿啊。”
她没有穿那件象征着皇后尊贵身份的凤袍,那九尾凤钗也丢失已久,此时身上只有件家常的马面裙,发髻上插着两只莹莹玉簪,不像是一国之母,倒像是个普通的富贵夫人。再加上苍白瘦削的脸,红肿布满血丝的眼睛,完全就是个担心儿子的寻常母亲。
“母后,我没事了,别担心。”太子艰难地伸出手,拉着了皇后的衣袖,低声道:“有儿臣在,母后也不会一直关在冷翠宫的。”这一次他借着受伤让父皇松了口,早晚会寻到机会让母后重新掌管六宫。
皇后激愤得几欲疯狂,“以后?咱们娘俩全都废了,咱们哪里还有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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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太子悚然一惊, “母后,你、你什么意思?”
看到太子震惊的双眼, 皇后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从得知太子中毒的那一刻就已经疯了。堂堂一国之母,竟然被关在了冷宫,虽然建昭帝没有下圣旨废后, 但是她的情形跟废后也差不多了。那个跟她作对了二十年的魏贵妃执掌了原本属于她的后宫,时不时还要去冷翠宫耀武扬威,说是什么关心一下皇后过得好不好, 还不是去看她的热闹,嘲讽她的落魄。
她之所以咬牙忍下这一切,不过是在等着太子登基的那一天。皇上的身体如何她也清楚,日日服用道士供奉的丹丸, 身体不过是外强中干, 再加上沉迷床榻之欢,建昭帝的身体早已如同朽木。只要她耐心等下去,总能等到太子穿上龙袍。
到了那个时候, 她这个没有被废的皇后, 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太子孝顺, 必然以她为尊, 她这个太后会比做皇后的时候还要称心如意。
可是这一切,都在得知太子中毒的那一刻,成了泡影。
皇后感觉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说反正已经完了,毫无希望的日子没必要过下去,干脆破釜沉舟, 利用手里剩下的一点点人脉,把那些仇人们杀了,能杀几个是几个。另一个则是说,不行,虽然将来当不上太后了,但她还有儿子,太子只能静养,她不能做任何太过激烈的事情,免得伤到了儿子。
从冷翠宫过来,她已经知道了建昭帝的旨意,说是任何人不得对太子透露身体的实情。
可是她的心神忽而清晰忽而混乱,激愤之下差点把真相给透露了。
“我……”皇后看着太子憔悴青黑的面颊,不敢再刺激他,“我虽然没有被废,但也跟废后差不多了,幸好还有你,你且好好养着,母后将来还要靠你呢。”
太子的手指紧紧地攥住了床褥。
他想起了刚才父皇的神情,再看看现在母后哭得红肿的双眼,心里已经起了疑虑。他肩膀上中的箭已经拔掉,体内余毒已经清除,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不应该昏迷三天才醒,父皇也不会在东宫守着他不眠不休三日三夜,母后也不会如此失态。
太子已经做了多年储君,自然是有他自己的亲信。
等到皇后离开,不多时,他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太子木然躺在床上,半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犹如死尸一般。就在众人心中惊惶,以为他已经咽气,鼓着勇气想要上前试探的时候,太子突然大笑起来,状若疯癫,“废了……竟然废了……孤竟然……成了废人……”
他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东宫众人吓得齐齐跪在地上,“殿下,您、您的身子还没好,不能起身啊。”
太子的眼珠缓慢地动了动,竟然笑了,“孤起身不起身,都好不了了。”
他扶着床柱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脑袋抵在床柱上缓了缓,太子挪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东宫众人阻拦不住,又不敢强硬地碰他,只能亦步亦趋跟在身边,随时准备着太子倒下的时候抱住他。
眼看着太子出了寝殿朝外走去,终于有人叫来了步辇,央求道:“殿下,您不管去哪儿,坐着步辇吧。”
太子想了想,就他现在这身体,还真是走不了几步就晕倒了,步辇就步辇吧,挺好。他爬上步辇,声音虚弱几不可闻,“去龙极宫。”
东宫与皇宫是紧挨着的,走不了多久就到了龙极宫。
建昭帝才刚刚歇了一觉,强打精神爬起来准备处理一下这三天积压下来的紧急奏折,刚刚坐到龙案前,太子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太子!”建昭帝惊得直接跳了起来,太子的身体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此时正该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养着,怎么还大老远跑到龙极宫来了?!
眼看着太子面如金纸,眼神涣散,一副熬不住要晕倒的样子,建昭帝连忙扶住了他。
太子软软地倒在建昭帝的怀里,手指揪着龙袍,声音颤抖:“父皇,把无咎……过继……”
说完,他两眼一闭,彻底晕死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
龙极宫一阵大乱,建昭帝看着太医给太子诊脉施针,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太子昏迷前说的那几个字——过继无咎。
看太子的情形,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他身体毁掉的事实,甚至也猜到了劫杀是裴琅下的手,更清楚地知道他没有办法让裴琅付出代价。
太子提出过继无咎,估计只是抱着一线渺茫的希望,将来的皇位不会落到裴琅的身上。
但这几个字,却说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清朗。
无咎自幼养在他的膝下,说疼爱也跟太子和裴琅一样的疼爱,甚至于因为有了高僧批命,他早就想要了让裴无咎给自己殉葬,所以对他更多了几分心疼。
更别说裴无咎名义上还不是他的儿子,不能光明正大地享受本应拥有的尊荣,而那个生下裴无咎的女人是他一生中最喜欢的,却偏偏红颜薄命,生下他的骨肉没多久就自尽了。
种种缘由,让他对裴无咎的感情非常复杂。
可惜裴无咎生下来的时候就被高僧批了个天元一气的命格,那可是帝王之命。以裴无咎的身份,要想坐上皇位,除非他和太子宁王三个人都死了。
可是现在太子说的话给他提供了另外一种思路。
如果把裴无咎过继到他的名下,那就算裴无咎坐了皇位,也可以是名正言顺从他这里继承下去的。
更为关键的是,裴琅心狠手辣超过他的预想,而今太子已经废了,任由裴琅做大,建昭帝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寿终正寝。如果裴无咎只是亲王,裴琅是太子,那以亲王的势力还是不能跟太子对抗的。想当初他可是利用裴无咎和裴琅两个加起来跟裴琰制衡。
把裴无咎过继,并且保留现在太子的储君之位不被废掉,让裴无咎和裴琅势均力敌,谁也不能威胁到他至高无上的权势。
想到这里,建昭帝已经做下了决定。
……
太子遇袭一事并没有像京都百姓猜测的那样掀起惊涛骇浪,跟上次宁王和安王在云雁山遇袭一样,京都宵禁了半个月的时间,严加盘查,倒是趁机发现了一些不法之事。
太子因为受伤,在东宫静养,一直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这半个月,似乎风平浪静。
半个月后,太子上书,言称经高僧推演,他此生身旺无依,纵有顶天富贵恐难长寿。只有双翼护持,他才能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寿享遐龄。只是他只有宁王一个兄弟,成不了双翼护持之势,恳求皇上垂怜,再过继一子于名下。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俱是惊诧。
文武百官没弄清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无人敢开口。
裴无咎黑眸中飞快地闪过什么,随即长睫低垂,遮住了凤眸中的神色。
裴琅双手紧紧地握了起来,桃花眼控制不住地在建昭帝、裴琰、裴无咎之间扫了一圈。在他看来,这一定是他们三人提前商量好的。
本来裴琰身体已经毁了,注定做不了皇帝,裴琅这些天勉强压着心中的狂喜,跟寻常一样每日忙着永丰粮仓的事,实则一直在盼着建昭帝下旨废储。就算不立刻把他立为储君也没关系,反正太子已经毁了,将来能继承皇位也只有他一个,朝中众人的眼睛都亮着呢,太子久不上朝,必然能猜出其中端倪。
到了那个时候,他不是储君胜似储君,是将来唯一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提出让皇上再过继一子。不用想,这一子必然就是裴无咎。本来裴无咎就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挂在康郡王名下这么多年,估计皇上心里也一直不痛快,现在正好借此机会让裴无咎名正言顺地喊他一声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