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体验,看多了那平坦连个小坑都瞧不见的石泥路,再看别的地方的泥巴土路,他就怎么都看不过眼去了。
一挥手,将六县的官道都换成石泥路……那是不可能的。
三皇子曾经发了一笔横财,这让他办成了许多根本完不成的大事。
比如说赈济安民,比如说修建王府……
这大手大脚花到现在,其实也花得差不多了。
毕竟,之前那横财是王家上百年的积累。
所以他虽然想把六县都给修成通衢大道,可财力不允许也只好收了雄心。
不过岑先生算了算,现在的富余银子,把应祥县的官道修一修还是可以的。
于是石渣场又接了一批官府采购。
往往一批石泥才出厂,就被来拉货的脚夫给运走了。
现在亨通脚行的脚夫们,来时运废矿渣,走时拉石泥,两趟都是满载。
官府采购,卫星村让了一些利,但肯定还是有赚头。
更不用说,有些头脑灵活的商家和富户,听说这石泥不光能铺路,还能修房修墙,可不就动了心思?
眼瞅着这石泥的用处越来越广,又供不应求的,卫星村能挣去多少银子?
一眼红,就想着跟风挣钱。
不就是废矿渣?又不值钱!应祥县可到处都是的。
于是就有聪明的,也学司娓娓,把应祥县别的地方的废矿渣给买下来。
一时间居然还抬高了这废矿渣的行市!
原本废矿渣都是害人之物,各地村民们都乐不得白让人拉走,但一打听,就算司小官人那时候也是花了银子的,不光花了银子,还给临河村的村民们一个长久的生计,装运下废渣就能得十文,还找到神医,妙手回春,把临河村的村民们都给治好了。
他们这些村子,不像临河村有那么大的废矿渣山,所以受毒害少,可以不用给他们治病,但这银子和生计什么的,你们这些来买的人,得到位不是?
那些买的人一咬牙,虽说白花花的银子就换了废矿渣有些心疼,但一想到石泥的暴利,就立马痛下决心,于是应祥县境内的废矿渣,倒有一半都以不错的价钱被卖了出去。足足是司娓娓当时开价的五倍!
然而有些事情,看着简单无比,利润极高,真到了自己上手一试的时候,就得傻眼。
那废矿渣又粗又硬,怎么也弄不成细如面粉的模样啊!
弄不成石粉,就和不了泥,和不了泥它就没法修路,这还挣个屁钱啊!
眼瞅着废矿渣就砸在了手里,不少人就开始闹心了……
三皇子府角门外,就来了位穿绸着缎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通报了一声,等了一会儿,果然就有婆子出来将他领了进去。
他随着婆子进了一处院落,进了个小花厅。
他坐在那儿,啃了两块点心,又喝了两杯茶,这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一位贵妇。
这贵妇穿了雪青色袄子和雪色罗裙,行走间风姿袅袅,倒跟她清艳妩媚的面容十分相衬。
这位便是三皇子比较宠爱的云侧妃。
“娘娘,这回可是遇到棘手的事儿了!”
云侧妃端着茶碗,用盖拨着茶叶,“二哥且说说?”
她的出身比不上正妃,但也是个小武将之女,父亲也是跟随老皇爷征战过的老兵,要不是开国之际就战死,云家也不至于没落。
五个儿女只能靠着一个虚爵和抚恤银子过活。
也得亏五个里头还有一个长得花容月貌的云侧妃,想方设法进了三皇子府,算是给自家找了个靠山。
然而三皇子在朝堂上,只是一味当大皇子的马前卒,有了事儿就冲在头里,这不,就被发配到了这偏僻之地来赈灾?给发下来的钱粮又不够!
三皇子远行,云侧妃在京城皇子府里受正妃的管束,那是服服贴贴的,一点刺都不敢乍。
她甚至都想好了,若是三皇子不行了,她就想方设法分出王府来,带着儿女早点另投阵营……
却未料峰回路转,三皇子平定了局面,还得了封地,新修了王府,还能把所有家眷都接过去。
虽然那应祥县是偏远之地,但离京城远。
不然万一京城让继后得了势,她们这些人要怎么办?
所以来应祥县的皇子府,她是很乐意的。
更妙的是正妃差一点就一命归西……可惜!
偏偏被个多事的大夫给救了!
她娘们云家人全都靠着她。
因此头脑最活络的二哥云老二,就跟着一起来了应祥县。
侧妃在王府的地位,相对来说,要比寻常官宦人家的妾室稍高一点。
所以就算云老二只是侧妃的亲哥,也能时不时地出入王府,来探望亲妹子。
当然了,这出府入府的时间那可是都在门房那儿记着呢,但凡逗留的时辰超了,次数太多什么的,云侧妃就会受到斥责。
“前儿,我不是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下了一座废渣山么?本想着那东西简单,无非是用石滚子将渣碾成粉不就得了?谁想到,怎么都弄不成!我手下的,尽是一帮子没用的废物!”
云侧妃眉头微皱。
半月前,是她这个二哥,进了府来,给她吹了一阵风,夸下海口,说看好了这个,能赚多少多少银子。
从她这儿拿走了八百两去,这才几日,就来说做不成了?
那她的银子不是都打了水漂?
第158章 奇货可居
云侧妃想了想,就问,“那,你就没打听打听,那家的石泥,是怎么做出来的?”
云老二一脸懊恼,“打听了,可那家精得很,修的石渣场都是在荒郊野外,工人都是买下的奴仆,平时都不出来,想收买也不容易!”
当然了,他舍不得花银子收买也是一个原因,这就不必说了。
云老二眼珠子乱转,“要不,娘娘派个人,跟我去说一说?”
虽然三皇子侧妃的名号在京城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平民来说,那都是天上的神仙,惹不起的。
云侧妃脸色一沉,“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卫星村,跟岑先生,郑将军都有交情,也是在三殿下那儿留过名的,就是范娘娘那儿,也承过他们的人情!”
想到这儿,她就想起那个多事的老大夫!
那么多大夫都没治好的病,他逞得什么能?
云老二瞧着云侧妃的脸色,“这个自然知道的,因着这个,才要想方设法抢他们的生意,替娘娘出口气啊!”
就差一点啊,他妹妹说不准就能更进一步了!
云侧妃瞥了他一眼,“二哥说话还得仔细些。”
虽然她院子里这会儿应该没有王妃的耳目,但就怕万一啊。
云老二讪笑了两声,“是,是,娘娘说得是,我一定会注意的,不过,如今既然不能从工人那边下手,我看倒是能去收买几个运货的脚夫……”
这些脚夫是进过石渣场,知道地形的,只要让一个人偷偷溜进去,就不信倒腾不出一个石泥的方子?
云侧妃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那你做事可要万无一失。就算事情败露,也不要让人知道是你。”
毕竟,这个二哥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办点小事还是用得上的。
然而牵扯出二哥来就牵扯到了她,虽然这石泥方子不是大事,总不会动摇她的位置,但难免要受一番挤兑。
“娘娘只管放心!”
云老二拍了两下胸脯,又做犹豫状,“只是这银子上头……”
云侧妃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起身进了内房,拿出一张银票给他,“这是一百两银票,你可得省着些花,以后可就没了!”
她又不是正妃,光嫁妆就能随便花。
进府的时候她手里也就一百两的压箱银,这么多年从各处攒点银子容易吗?
才一百两!
云老二略有点失望,但观他妹子的脸色,估计是再也要不着了,就歇了心思,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这才起身告辞。
云家姐弟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王府前院议事堂,三皇子也正跟着一班属下讨论着这神奇的石泥。
他们都是去体验过那条石泥路的,而且三皇子也几乎把此后石渣场一个月的石泥出产给包圆了。
其中一位幕僚就提议,“既然这石泥是用铁矿渣做的,而应祥县又有许多的废矿渣,若是殿下也开办几个石渣场,那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虽然三皇子占了几座铁矿山,得了不少熟练工匠,产出也不少,不光能给三皇子手下的人马更换装备,还能交易出去一些挣些银子。
但铁器生产和交易那可是受管制的,三皇子在封地搞这些,可都是见不得光的,若是被皇爷知道,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因此多了铁矿山,并不能让三皇子拥有源源不断的财富。
但卫星村做出的这种水泥,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用处可是太大了。
不说修桥铺路什么的,就是修墙修城,也是守城神器啊!
这位一说,便有人附和,“那卫星村的王先生深明大义,定然会乐意将方子献给殿下的。”
三皇子自然有些心动。
他的银子,也的确花得有些狠。
如果有了水泥,那可是无本万利啊!
但他到底还是要面子的。
“这,这拿了王先生的独门方子,不大好吧?”
“殿下可多给王先生些厚赐就是……”
目前六县之地都归三皇子调遣,无主的荒山荒地多的是,或者再给个虚职的官做,都是可以操作的么……
三皇子便看向岑先生,“岑先生怎么看?”
岑先生眉头微皱,那两个提议的属下,惯会在三皇子跟前拍马,虽然也有几分本事,但实在是小人心性。
“王先生曾为殿下出过大力,若是强夺方子,岂不是要让人寒心?”
那提议的人就反驳,“这如何是强夺?王先生财力人力有限,只能开一个小场子,出产也是供不应求,那般小场子,想要供应六县的需用,自然是不可能的,如今殿下只是收买他们的方子,并不是要让王先生的场子开不下去,有何不可?”
“就是啊,这世上就没有泄不出去的方子,既然都是迟早的事,何不让殿下得了,好做统筹调派……”
三皇子便看向岑先生,“岑先生,你和从善与那王先生有几分交情,不如便由你们出面去办这件事吧?这方子,我让账上支一千两,总能弥补得过去了吧?”
岑先生先前反对,但听到三皇子乐意拿出一千两来,倒是松了口气。
一千两换个方子,就不算太说不过去了。
开阳县城内,黄杨街尾。
卫星村特产铺内虽说不上人气爆棚,但几乎就没有冷清的时候。
这半年,渐渐打出了名头,许多外地客商一到了开阳县城,就直接来了这家铺子里进货。
因为忙不过来,店长于庆又雇了一个小伙计。
这个小伙计也是开阳城内的贫民,和娄小二一般的年岁。
之所以雇少年,主要也是因为少年们的可塑性大,好教育。
今天连店长带伙计,招呼客人都格外的有精神。
主要是因为铺子的里间里,坐着一个人,正对着账本在那儿盘点呢!
这个人就是司娓娓司村长。
在开阳县城人都要称一声司小官人。
说起来今年司娓娓也快三十了,但她女扮男装,看上去就显得小。
司娓娓虽然没学财会,但一个小铺子的货物种类都没超过三十,数量也不多,认真算起来都比不上现代的一个小网店,这个账也就很好盘。
扣去少量损耗的,全都能对得上。
司娓娓点点头,心里称赞了一声。
当时选派村子里小伙子们来这城里当店长,村委的人都害怕小伙子被同化了,小心思太多,生活腐化,最后一步步地落到背叛全村的死路上去。
但这都半年了,中间轮换过一次。
被轮换回的小伙子表示,他干这个铺子,其实并不擅长,但他是抱着能找到对象的目的来的。
来了之后,小伙子寻了几个城里的媒人,还相了两回亲,可惜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成功。
轮换成了于庆之后,于庆倒是把铺子经营得红红火火的。
眼瞅着这就又到轮换的时候了。
“于掌柜,司小官人,开饭啦!”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后院传来,打断了司娓娓的遐想。
司娓娓把账本收好,起来伸了伸懒腰,就打开小屋的后门,进了后院。
一位年轻女子正端着托盘往饭厅走。
之前天气热的时候,这铺子里的人都是在院里石桌上吃饭的。
现在天凉,就转移进了灶房边的饭厅。
这女子正是娄小二的姐姐,娄大妮。
当时娄大妮来的时候,蓬头垢面,肌瘦骨立,脸上还生着难看的疙瘩。
如今娄大妮的脸上,干干净净,气色红润,面如满月,哪里还有什么疙瘩?
“司小官人,今天有清蒸鲜鱼。”
现在铺子里的伙食,都是由娄大妮负责的。
这有人专门做饭,就是跟总在外头买着吃不一样,于庆于掌柜和娄小二,都肉眼可见的横向发展了许多。
不过娄大妮做的饭,都是城中常见的饭食,今日也是司娓娓来了,这才加了道鱼。
还别说,司娓娓就挺爱吃娄大妮做的这道鱼的。
不得不说,县城再破也是城。
有县城周边许多个村镇往城里供应,在食材方面,就是比卫星村要丰富一些。
娄大妮只做五个人的饭,那是相当用心,十分美味。
“辛苦娄大姐了……”
司娓娓笑眯眯地冲着娄大姐道了谢。
娄大姐有些不自在地欠身,“这都是该当的……”
她这条命都差点没了。
要不是有铺子收留,她一个丑陋的弃妇能去哪儿?
而铺子里的东家和掌柜不但收留了她,还帮她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