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几乎是风平浪静,尤其两人对外是母子相称,邻里街坊除了好奇之外都露出了表面的和善还有不怀好意的打量。
为了装样子, 羲和许多时候出门都是翻后墙出去, 只有偶尔装作买菜的时候才会正大光明的穿街小巷买零嘴。如此几次,她竟然被几个皮癞盯上了。
打发了两批人,回去时又遇到了三两人。
羲和模样是秀丽的, 眉色很深, 除了挑起或打量人时透着几分冷淡睥睨只觉得是个极难得的绝世佳人。不论是以前崇尚密色皮肤的远古时代, 还是如今玉面玲珑的封建王朝,她都是其中的翘楚。
不去看皮癞的脸,羲和的心情是美美的。
正当她准备把那几张脸盖在土里生根发芽,不想有人威武雄壮的走过来, 拿着斧子就劈过来。他没有如常人般嘶吼, 去势又格外凶狠,皮赖们毫无招架之力被劈了个正着断去手臂。
平日仗着吆五喝六吓唬女子, 从未真正见过真章的皮赖们鬼哭狼嚎起来。也有想要以多欺少的,却不知道为何手脚发软。抬头一看竟是张二红着眼眶瞪着他们, 身后的绝美女子则高高俯视, 眼里毫无温度恍若看着死人一般。
羲和察觉到有个有骨气的望她, 不由顺着过去莞尔一笑。
“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张二的下一刀还没丢下去, 几人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离去,就算腿软跑不动也努力的扶墙爬行而去。
只是一鼓作气耍狠罢了,张二缓下紧张心情来, “你可还好?”
说着,他还退了一步并将带血的斧头收回木盒里。
“谢过救命之恩,你这是才下工?”
“是,他们几个向来不做好事,你还是小心为妙。”张二这才抬头看清羲和面容,还有她头上歪歪扭扭的松发髻。
他一怔,落下一句便离去。
“以后让家中陪着出门最好。”
羲和扫着他极力掩盖的后怕背影,笑意渐渐更深了。
当日羲和指使阿丑当厨房小能手,将买回去的肉菜帮忙洗切,又刷锅烧火。
好不容易烧火成功的阿丑顶着一张黑煤炭脸,“好了。”
“嗯。”
羲和将衣带当做襻膊束袖,现在厨台前大显身手。
“小火。”
“好。”
“小点火。”
“好好。”
待到锅里热起,爆炒了鸡肉放下香料,又从随身袋子里撒下两根草,“大火。”
“好好好!”
阿丑连忙将方才的柴禾添回去,眼看着柴禾在火里继续燃烧,表皮烧烬后露出里面的柴油来登时噼里啪啦作想,火势自然旺起来。
火光带着热气,光色落在人的脸上明明灭灭。
阿丑在生火上本来就是生手,他不敢走开,只能卷了本书简一面看书一面看火。等到一个时辰过去,熬煮的鸡汤香味渐渐溢出,羲和又将略做收式的倒进一陶盆里。
“送去给张二,说是感谢他的搭救。”
羲和简略将事情说完,将余下的炖鸡汤再一分为二放着乘凉。她手下用勺子拨开油水,还吹了吹,“快去吧。”
刚出锅的鸡汤极香,即便盖上也顺着钻到人的鼻孔里。阿丑连忙敲开了张家门,并如实的转达谢意。
这是市面上的一只肥鸡,爆炒的时候留了不少油,再添上恰到好处的香料与菇菌等更是原滋原味的清香扑鼻,鲜的直流口水。
阿丑不会烹饪,只觉得这鸡汤出自先生之手果真不凡。半辈子都在灶台边的周大娘却是眼睛一亮,“客气了,我家就是顺手帮了一下而已。你们这样太破费了!”
“应该的,是张叔叔人好而已。”
阿丑见周大娘和蔼可亲,干脆的丢了一串串的彩虹屁过去哄得她不好意思推辞,只是走的时候陶盆被洗干净后装上一些果子带走。
走出张家的时候,阿丑拐弯去到墙边。
“这世上还是好人有好报,老张来喝汤!”
“这哪来的?”
周大娘说了一通,张二恍惚想起这事,两人又嘀嘀咕咕半天。听完的阿丑回去,羲和已经喝完了汤坐在一旁酝酿睡意。他抬脚进去道,“先生,他们竟然不知道我们是谁!”
“嗯?”羲和挑眉,“所以呢?”
“那汤不是白送了?”
“他救了我,我送汤不好么?”羲和不以为然,反而在发现果子后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咔嚓一口咬下去。
“甜!”
那果子似乎是野果,否则他们也不会存着有还能送出去。阿丑皱着眉头,本以为先生是故意接近张二,可她不应那就是猜错了。
那日后羲和与周围的人渐渐有了交际,不久之后甚至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进出出。阿丑整日里被知会出门游历,回来后就是学习家务活,以至于头皮都抓紧。等回去看到门前三三两两排队人群时,反而怔住了。
羲和在院子敲打了桌子在门前身旁插着破布牌子,上写神医二字。刚开始却是无人问津,一来她是生面孔,二来她身为女子又面容年轻,很让人不放心。
后来周大娘因为之前的送礼对她有了印象,惊觉她与刚来时颓丧模样大不相同,吆喝一声后就得到了近处妇女们的注意。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平时的小病小痛都是熬着不敢去拿药。虽然当时过去,但多年后积累下来总有些不舒坦的。羲和确诊开方只要一钱,再加上她本身就是病情好转的榜样在,再穷也舍得。
不论大病小痛,但凡问来羲和都能说出子丑寅卯来。有人拿着方子抓药后,身子也很快得到了有效恢复。
行医摆摊的生意由此比意料之外的好,没有钱却有七大姑八大姨的陪伴下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很快得到了应有的盈利。
东街赌钱的人家,南街纳妾的人家,细细碎碎的自动进了羲和耳朵。以至于阿丑说后,她还会为她填补事情来由等。
阿丑对此大受打击,“为何会这样?”
羲和笑了笑,不解释。好在阿丑也是真心在外跑了些日子,阿再加上听墙角后拼拼凑凑已经知道许多事情,譬如这对夫妻感情确实不错,就是坏在性子好耳根软又有软处拿捏。
周家有八个兄弟,对张家钱财看中的有三个。其中周五沾花惹草,早前与那外室有过瓜葛。后来被老五女人哭天抹地闹得周家皆知才不了了之,不想一个月后引到张二的手里。周家亲戚便来得越发勤快,日日与周大娘说些捕风捉影的话,言下之意张二执意要捡周五的破鞋定是上了心。
打算过继儿子的兄弟不高兴了,周五家也闹了起来,觉得钱被兄弟拿去的也不高兴。八个堂兄有泰半将张家钱财看成是自己的,不知道外室关系这么乱又没听张二说过的周大娘慌了神。她不敢想张二与别人翻云覆雨,又怕当真中计给周五养孩子。堂兄弟们在家中吆喝时,她便想干脆破局,顺着意思闹一场将张二抓回来再看。
没想到这一抓,反倒害了张二。
阿丑叹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竟然还留着那外室好吃好喝的。”
“若不然怎会被娘家把持?”
阿丑露出怒其不争的愤怒来,羲和见他这般劝道,“放心吧,总有一日打哪来回哪去,坏事总会不如意。”
至于怎么回,羲和没有解释。张二周大娘的愚昧叫人气愤,但是言辞解释总不如事实所见。
阿丑习惯了这种肯定的结论,默默记住坐等报应。
很快,有了变化。
在妇女们来诊脉看病之后,周大娘偷偷的也来看,得知羲和能救便连忙回去收了钱财并拉着张二一同前来。
周大娘敲着而入,眼睛扫过年纪还小的阿丑也没有太多忌讳。拉着羲和的手就忍不住酸苦,自然的落下泪来求羲和万万要为她医治,并将钱自然的放到羲和手心里,“这都是我两口子的钱,老张还领了几份工,等他做完了就都给您!”
羲和没有清高的不收,反而掂了掂分量,“就按着我说的够了。你明日早些过来,给你施针通疏。往后一月饮食清淡不得着凉饮酒,方便的话夜里睡前热水泡脚,直到发汗最好。”
“好好!我今夜就泡。”
“发汗就是,不要久泡。”
“是是是!”
周大娘激动不已要出门去,门缝里隐约露出张二身影来。
“让他进来。”
“好!”周大娘有了精神气,拽着张二就进来。张二很是不好意思,站在周大娘旁有些扭捏。
医者父母心,病人面前无男女之分。
羲和给张二把脉察色,没有让他褪下裤子但言辞直接,如茅厕房事都细细问过。答着答着张二不敢抬头,应答都是细声细气。
“还想不想要孩子了?”羲和不耐的呵斥一声,张二连忙点头说要。
周大娘着急了,掐他一把忙道,“他身子好也厉害,一晚上几次连着把我痛得咧,就是上次……”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之间,话题朝纲了
等这两章过了,东周就差不多了抹汗
第118章 来到战国(七十四)
羲和叮嘱两人一月里不能同房, 张二应下后拉着周大娘落荒而逃。
次日阿丑拿着钱,将屋舍再租一月。而后坐在马车上,由吉量带着在上山采药去。
羲和的随身包袱里有许多亲手而制的灵丹妙药, 外敷内服都极快见效。只是像这种孕育科事与阴痿这种偏少病事, 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在有吉量跟着倒比外人更安全,阿丑也在她的院子里认得许多草药。
周大娘是陈年旧疾,大早就应着时辰过来让羲和把脉扎针, 事后再吃着羲和给的汤药并对穴位按揉。
纤纤玉指在上面蝴蝶纷飞, 按得人眉目松缓身心舒畅。直到她浑身一颤, 早年发寒的腹中渐渐滚烫起来。周大娘惊疑的瞪大眼睛,全然不可置信。
她几乎是托付了最后希望,心中始终半信半疑落不着地,想着就算要有效也应该是到了后面才会好些。万万没有想到, 竟是当时就有了作用!
羲和一面忙着, 周大娘眼皮都不眨的勾着脑袋看,到了后来振振发痛去了茅厕。
莫名的味道溢了出来, 周大娘在茅厕里忙活遮掩,待她出来时发现堂中并无她以为的情形, 反而带着淡雅清香与草药。
羲和将热水倒在木桶里, “脱衣服进来。”
难得有送上门的对象让她尝试, 再加上时间有限, 羲和只能医术齐上争取在短期内见到成果。周大娘察觉到后欣喜不已,待她半日后揣着羲和的叮嘱回去,眼眶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至于张二就简单多了。
邻里知道羲和在为二人医治, 既是观望更是翘首以盼等待结果。
日子又这么不知不觉的过了十日,周大娘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好了。神医摊前来嬉笑看人的皮癞被邻里妇人们尽数赶走,又围拢着求诊。她们许多人不像周大娘家底厚,娘家夫家都是穷得叮当响的。从小到大当苦力使唤,哪个没有些毛病?
羲和摊上的陶碗被个个圜钱躺着,已经看不到碗底了。
隔着不远的周家闻听风声,很快来了几位堂嫂,进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吵了起来。有人特意去找张二,结果人没走远,周大娘先将堂嫂们赶了出去。她一边抹泪,一边推搡,“滚,你们都滚!丧良心的狗东西!”
“你怎么说话的?哥哥嫂嫂怕你遭人骗而已,真是一辈子都蠢!”
“对,我就是蠢,所以帮你们养了个女人。”周大娘将一位身形窈窕皮肤细嫩的女子一同推了出去,“五嫂这么聪明的人,还不知道上回五哥特意来求我!要把这位小嫂嫂吃好喝好,再找机会抬回去。”
周大娘厌恶极了那些心怀不轨的周家人,她虽然看不起花巷里的女人,但也知道外室才十七岁,至今才跟了周五一个人。张二那日张罗了院子,时间耽误不少,以至于并没有摸到真便宜却惊吓之后还被人打了两拳。这件事情不好说,不代表她心里不会记着。
外室花一样的年纪讨男人喜欢,抬回去还怕没有生养?就算没有,生了几个儿子的五嫂心里也要膈应死。
你不仁我不义。
兔子逼急了,大门牙也会咬人的。
曲起的手指缓缓收起,羲和垂下眼眸继续写方子。耳畔听着周家五嫂不可置信的痛骂声,嘴唇微微翘起。
值得一提的是,她这人行事张扬以至邻里街坊早看她不惯。如今逮到了机会,竟然都跑去帮着周大娘驱赶,局面眨眼间转了势向,几个堂嫂威风八面的来灰溜溜的走。
次日羲和与她调理时,还特意夸了周大娘。
周大娘既是欣喜又是苦涩,“要不是她们追着来问过继又贱骂一通,原打算是悄悄放了那女人离去。”
所以,这都是她们贪心不足逼得太紧的缘故。
羲和并不意外,“可见你心中也是有成算的,日后日子必然会好。”
周大娘拉着羲和的手,神色感动,“也是医师的好,我最近都没有再手脚发凉,干活也有劲许多。”
不等羲和说话,她便笑着将昨日偷偷捏了五嫂几下,又狠狠推搡的事情说来。神色得意,模样欢喜别提多高兴了。羲和就喜欢这种不用说话,但是热闹欢喜的气氛,她翘了翘唇等来煮药小童端药来。
阿丑全身都是汗水,递上后独自在门前抹汗。而后自己转身回去伙房里,那里既是伙房又是药房,生活杂碎都需要他亲手亲为的辅助。
开始兴许有些愤愤不平,但在羲和毫无解释且各种吩咐下,阿丑为此忙得团团转。忙就算了,他这个小药童常常还做的不行被要求重做,他心中也是大受打击。
在学院里,他只要得到先生们的点头便知足自得,还因而饱受夸奖。随着回到秦宫,虽然亲情之上极不如意,但他的失落很快在先生身上寻到。再加上宫中婢女对他百般照顾,叔伯兄弟又是羡慕嫉妒,他的忧虑像是昙花一现,不由他细细品味便随之散去变成了蜜糖。
但他不知道,蜜糖与□□只在一念之间。
先生从未指责他的不当,只是轻轻一皱眉却似是泰山压顶,原来隐隐不安的心翻江倒海不敢再有懈怠。
事实上,这只是所谓的理论与实践的差距。羲和看出他的纠结,斟酌之后却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