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两姐妹面色一变,还没出声,旁边佐辛月已经冷冷道:“休得胡言,青天白日,小鱼妹妹的院子里怎么会有外男?这话可不能乱说。”
林越的眉头不觉拧得更紧。
小鱼屋子里就算是有男子,那也很有可能是林昇或是林旻,“外男”两个字从佐辛月嘴里出来,简直就像是无形之中给此事定了性。
话说到这份上,不进去看看,倒显得是真有什么一般。
林雪:“既然这样,我们直接进去看看不就成了?免得有些人回头再有什么闲言碎语,败坏小鱼的名声。”
这话可真是说到了谢芳芝的心坎上。
她正怕她们不愿意进去呢。
佐辛月:“如此……怕是不妥。”
林雪急了:“佐姐姐,莫非连你也觉得小鱼屋里……”
她话说一半,给林越扯住了袖子,半道没了声儿。
林越望着佐辛月和谢芳芝,嘴角一扯,淡淡地一笑:“二哥不是常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其实今日是不得不进去。
要是不进,谢芳芝等人才更有大放厥词、胡编乱造的由头。而且,林越也和林雪一样,不信小鱼屋里会有什么外男,更不信谢芳芝还能“无中生有”。
一行人步入屋中,没有人出声。
淡粉色的帷幔轻轻飘动,屋里弥漫着茶气和一丝墨味。
越往里走,越能闻到一股甜甜的异香。
这个味道,令佐辛月微微一定。
她在不久前才闻到过,有个人身上也有这个味道。
刚刚她失态抓住林昇时,他身上也有一缕若即若离的香气,当时她虽然有所感觉,却并不在意,如今闻到小鱼屋里的味道,才醒觉是一样的。
想到此处,她不由目光一凝。
为什么他身上也会有这个味道?
除非是两人靠得极近,不然,怎么可能会沾染到那个地步?
几人越发往内去,谢芳芝恍惚间看到帷幔后有个晃动的高影,登时脸色一喜,不顾一切地几步上前,将那帷幔猛然挥开。
结果却只看到一件晃荡着的外袍。
她不可抑制地露出失望之色。
林越看在眼里,眉头皱得更紧。
果然是有些不对劲。
桌案前后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一个靠在边上打盹的巧莲,哪里还有什么人?
巧莲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猛一见这么多人,登时吓了一跳。
“小鱼呢?”
巧莲一看案前没人,顿时慌了神:“怪了,方才还在的……”
谢芳芝当即无声一笑,心以为谢其枕是已经得逞。
没想到,此时,却有一个软糯的声音从她们几人身后传来:“是什么人在那儿?”
几人转头一看,就见小鱼掩嘴打着哈欠从书架后走出来,一脸困惑地望着她们。
林家两姐妹顿时松了口气。
谢芳芝却瞪大了眼:“你怎么……刚刚分明……”
小鱼:“我怎么?”
她目光懵懂,脸上还有几分残留的睡意,看起来像是刚刚睡醒。
谢芳芝不肯相信,情急之下拔腿冲进了里间,却见床榻上只有一床凌乱的被子,底下也是大敞着,哪里有什么人。
她睁着眼立在原地,呆呆的不知该如何。
这不可能。
按照计划,谢其枕就该溜进来了。要是半路给人发觉,林家早闹出了大动静。
她方才在林老夫人那儿该特意捏算着时间,满以为他已经得手,没想到竟连进都没进来?
谢芳芝简直既恼怒又难堪。
其余几人也跟着走进来,看到谢芳芝如此,林雪不禁道:“就说你是血口喷人。”
谢芳芝咬牙:“定论别下得太早,我刚刚分明就看到了,恐怕是藏在了哪儿吧?”
今日之事,谢芳芝筹谋已久,没想到竟会如此,自然是大失所望、气急败坏。
林越沉下了脸:“谢三姑娘,刚刚看在你是客人的份上,我们才一再忍让,可你这样三番五次地空口污蔑我们四妹妹,真当我们林家是没有人了吗?”
“污蔑?污蔑我什么?”小鱼问道。
佐辛月摇头:“是谢妹妹眼花了,一场误会罢了。”
“事关女子名节,怎么能说只是一场误会?今日你面子可不小,我们小鱼的屋子,你说进就进了,闯进来什么都没有还要胡说八道坏小鱼清誉,这笔账该怎么算?”林雪冷冷道。
方才林越总是处处拦着她,这回倒不说话了。
果然,谢芳芝给她们姐妹俩这么一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根本没法下台。
谢其枕那个草包,什么都给他备好了他都能失手,还以为他有点能耐,没想到竟然如此没用!
佐辛月这会儿都不好出声帮谢芳芝的忙,她再多说,搞不好会把自己也扯进去。
这会儿,小鱼看着她们道:“你们吵什么,要吵出去吵,我还要睡呢。”
谢芳芝等人只关心这屋子里有没有外男,却没发觉小鱼的不同。
此时的小鱼自然是不认得佐辛月和谢芳芝的。
佐辛月见谢芳芝站着不动,一副还不肯罢休的架势,不由上前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好让小鱼妹妹安生歇息。”
她心里清楚,既然谢芳芝预想的事并没有发生,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闹大了,她这个同行之人恐怕也要受牵连。
佐家如今这个当口,她可不能和这样的事扯上干系。
要早知谢家兄妹什么都做不了,她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看来,她还是高估了他们。
一群人这样挤在小鱼闺房里,自然也不像话。
走出屋子前,林越看了一眼小鱼,无意间瞥见她袖口沾着一点碎屑,细看像是糕点之类的东西……
这还说刚刚是在睡?分明就是在吃。
林越的目光微微一闪,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举步走了出去。
等那些人离开了芝兰院,小鱼借口要睡觉,又把巧莲、巧心都给屏退了。
房梁上头突然横出了半张脸,往下看着:“都走了?”
此人正是谢芳芝一心想找的谢其枕。
原来刚才,他就躲在这屋子的房梁上头。
就算是抬头看了也不一定能瞧见什么,更不说那进来的几个人,谁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屋外没有地方可以藏身,屋顶又太过打眼,唯有藏在屋里才最稳妥。
此事,谢其枕倒是很有经验,他曾经好几次都是靠这个法子假装人不在屋里,借此避开他爹娘。
简直可以说是屡试不爽。
他确认那些人都已经走远了,才飞身下来。
只是他刚刚在上面趴得太久,腿脚有些发麻,刚落地就在那儿低着个腰揉个不停:“可酸死小爷了……”
小鱼:“你这么怕她们做什么,还要这样躲起来,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谢其枕摸了摸脸。
亏心事他做得还真不少,只不过他很少感到亏心而已。
“刚刚那个谢芳芝,往后你记着,遇到她得绕道走,这丫头蔫儿坏。”谢其枕道。
他刚刚算是看明白了,自己是给谢芳芝利用了,那臭丫头分明是想害小鱼。
本来他倒不觉得如何,只是对着小鱼,被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心就跟浸在一团软絮里似的。
竟然本能地,不想看到她给旁人欺负。
小鱼:“你这么说,难道你是好人?”
谢其枕腰板一直:“那当然,俗话说得好——相由心生,你看我这长相,像是坏蛋么?”
别的不说,他对自己的样貌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小鱼却撇了撇嘴:“我看像得很。”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这人就觉得手心痒痒,总想打他。
估计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其枕两眼一直就瞪了出来。
他长这么大,除了他爹,还没人敢对他这么不客气。
小鱼下巴一抬:“你瞪什么瞪,我、我可不怕你。”
他看着她,过片刻竟又咧嘴一笑:“怕?之前你对我又打又踹的,可从来没见你怕过。”
谢其枕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小鱼却给他笑得大不自在。
“你是不是脑袋不太好,给人打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那也要看是谁,”谢其枕悠悠道,“再说了,寻常人,谁敢对小爷动手?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
小鱼歪头,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寻常人?”
“你……自然不是。”
谢其枕望着她粉白的小脸,暗中咽了一口唾沫,心道:爷看上的女人,能是寻常人么?
小鱼抿了抿嘴:“你还不走?小心她们又跑回来,捉你个现行!”
谢其枕看她这个样子,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刚刚那个情形的严重态势,简直就像是不谙世事似的,一时间越发迷惑。
“你就不怕……我们这样给人看到?”
小鱼:“怎样?”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给人看见,你可就只能嫁给我了。”他压低声音道。
小鱼自然听得懂后半句,且见他笑得不怀好意,眼珠一转,当即伸脚就往他膝盖上来了一下:“你想得美!”
谢其枕吃痛险些跌在地上,捂着膝盖单脚跳起来:“你这臭……”
丫头两个字还没出口,一见小鱼睁大眼睛瞪着自己,生生地又给咽了回去。
他咬着牙根,强挤出一丝笑来:“跟你说笑罢了,你看你……还动真格了。”
小鱼哼了一声,把头一别就不理他了。
谢其枕抱着一条腿,好半天才缓过来,看着那张冷若冰霜的小脸,心里一时间既爱又恨的。
回头,等真得了人,看他怎么好好地“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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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冰糖
谢其枕知道这会儿是该走了, 只不过心里仍然舍不得罢了。
他原来还觉得自己是贪恋美色和新鲜,今儿见了她, 心里那滋味就跟给人胡乱搅了一番似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一步也挪不动了, 哪怕只是看着她,竟都快活得很。
这种滋味,当真是前所未有。
就算是出了瑞平侯府, 他这嘴角还高高地翘着,一脸止不住的笑意。
谢家的马车还在外头等着他,谢芳芝再如何生气,也不敢把她这个不好惹的六哥一个人撇在林府。
虽然是一母同胞, 又都受宠, 可谢其枕的地位比她还是要高得多,在谢夫人的跟前尤其。
谢其枕掀了帘子,就见谢芳芝坐在那儿, 一脸吞了苍蝇的神色, 原本还带着笑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还在这儿给我摆脸子?我不找你算账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谢芳芝冷声:“六哥不是喜欢她么?还是说……你刚才根本没胆进去?”
谢其枕:“你说谁没胆?”
谢芳芝咬唇不语, 到底是不敢跟他叫板。
谢其枕一哼, 一撩袍子落了座:“我看你是胆子不小,还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谢芳芝自己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刚才算计不成,遭了林家姐妹的冷眼冷语不说,还给老夫人和侯夫人闵氏知道此事, 给狠狠地下了脸,说瑞平侯府往后再也不欢迎她来,她简直就是众目睽睽之下给人轰出来的。
说起来这都是谢其枕的错,可他这一出来反倒还要数落她了。
谢芳芝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泪珠子啪啪啪地就掉下来。
谁知道谢其枕非凡不疼惜他这个妹妹,还变得更加厌烦:“吵死了,不准哭!”
谢芳芝自然止不住,一时哭得更凶。
谢其枕冷笑一声道:“你再给爷哭,往后就别想当什么秦王妃,信不信——爷明儿就把你嫁到鄂西去?”
谢芳芝吓得噎住,别说掉眼泪,这下是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我警告你,往后不准再打林小鱼的坏主意,要是给我知道,”他一顿,手掌在膝头敲了敲,“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芳芝自然知道她这六哥什么都干的出,当下正襟危坐,只垂着头看都不敢再看他。
*
是夜,孤灯如豆。
小鱼正要和衣睡下,忽然听到外头巧莲隐约喊了一声“二公子”,不禁一个激灵,飞快躲进被窝里装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林昇从外头进来,恰看到灯火抖动的余韵,又瞥见床上那一团人和被子,眉头便微微地一挑。
巧莲端着茶进屋来,见小鱼已经躺下,不禁咦了一声。
林昇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退下。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绣鞋歪倒在床下,就和那团拱起的被子一般,乱糟糟的样子。
他走到灯烛前,俯身吹了一口气。
火噗呲一声灭了,屋内登时昏暗一片。
小鱼在被子底下,感到外头一暗,心里不由一紧,莫名地忐忑起来。
她贴在床上,竖起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
这下,心里反倒更慌乱了。
好端端的,他吹灯做什么?
莫非是已经走了?
她在那儿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有些耐不住,悄悄地拉下了一点点被子,只露出眼睛。
谁知道才拉开被子,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极淡的月色下,星眸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