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正饿过肚子的人,才知道,那种滋味有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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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昇一语成谶,小鱼果真是吃仙豆糕吃得太多,不小心给积了食。
还没回到府里,她就难受起来,肚子胀不说,人还发晕,过一阵又想吐。
小鱼喝了大夫给开的药也不见得好,闵氏看她躺在床上一副恹恹的模样,心疼不已,这会儿听下人禀报说林昇回府了,立马一振道:“快去把二公子请来,再拿根银针来。”
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小鱼莫名一个激灵:“娘亲?”
闵氏摸了摸她额头,温声道:“不必怕,待会儿等你二哥来了,让他给你扎两针,肚子积食,扎两针就能好,以前你祖母和三姐都是扎两针就不难受了……”
小鱼吓得脸一下就白了:“什么扎两针?”
说话间,外头响起下人的禀报:“二公子来了——”
珠帘儿一响,林昇略一矮身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心疼小鱼两秒钟~
明天见~
第11章 施针
小鱼缩成了一团就要钻到角落里,却给方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四小姐别怕,二公子扎针一点都不疼的。”
方嬷嬷力大无穷,小鱼根本挣不过她,唯有两脚在那儿扑腾个不停:“骗人,你、你又没给他扎过,你怎么知道不疼!”
林昇扫了一眼床上像只幼小困兽一般挣扎不休的少女,侧过头,轻轻抬起手:“针拿来。”
小鱼看到那根针,极细微地瑟缩了一下,眼里分明是很恐惧,却还要色厉内荏地用力瞪他:“我不要施针!你别过来!”
林昇伸手弹了弹针尖,神色淡淡,一副置若罔闻之态。
方嬷嬷将小鱼的双腿按得死死的,吸着气道:“哎哟小姐,您忍一忍,很快就过去的,真的不疼!”
小鱼正想骂她几句,忽然感到眼前微微一暗,那个人一下子靠近了她,带着一阵有些凉的风,令她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林昇伸出手,将那小小的肩膀扣在臂弯里,让她再动弹不得分毫。
方嬷嬷按着小鱼时,用的是蛮力,小鱼还能略动几分,可给林昇这样一扣住,她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囚笼,分毫难进。
小鱼看到他另一只手举着的那根针,闪烁着凛凛寒光,又那样粗,简直……简直能轻易将她戳出个窟窿来。
她一个劲地往后缩,越发往他怀里钻,黑色的发丝像是一张柔软的网,交织在他胸口。
官服上那只纹绣的白鹤,仿佛也变得十分狰狞,在那儿冷冰冰地睨视她。
“我、我不要……娘亲救我!”小鱼声音发颤,闵氏听得心疼,转过身都不敢去看她。
林昇:“你再乱动,难保我不会扎错地方。”
小鱼飞快抬头,正想要回敬他一句,手上却忽然一疼,极锐利的一下,一下子从她的手指传到四肢百骸,令她刹那间失了语。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林昇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孩,她的脸颊紧贴着他胸口,额头上有几缕汗湿的乱发,眼睫低垂,隐约有泪意,却咬着嘴唇,死死不让自己哭出来。
真是个倔丫头。
他目光一转,不经意瞥见她紧紧攥着自己官服的手,神色顿了顿。
“好了好了,这不就完了么,”方嬷嬷抹了把汗,直喘粗气,“今儿真多亏了有二公子……”
闵氏:“去,快去把备好的甜汤拿过来——”
林昇看闵氏差下人端上来的四五样不同品类的甜汤,嘴角微微一动。
小鱼还躺在林昇怀中,她睁开眼,杏眼还有些湿漉漉的,那个仓皇可怜之态,把闵氏看得心里直发紧,她也不要底下人动手,竟自己亲自兜着勺汤,送到了小鱼嘴边。
林昇皱眉:“母亲,您……”
他这话还没说完,闵氏就抬眸扫了一眼过来,虽然不过是短短一眼,却竟有几分杀气腾腾的,仿佛他是什么大恶人一般。
林昇立马不说话了。
“还疼么?”
小鱼扁着嘴点头。
闵氏又瞪了林昇一眼道:“都怪你二哥下手没个轻重,明知道你那么怕疼,还这么没分寸。”
旁边方嬷嬷和巧心、巧莲几个简直都要听不下去了,夫人真是……偏宠四小姐偏宠到骨子里去了。
狗咬吕洞宾,形容的大概就是眼前这种情形罢。
怎么看都觉得二公子十分冤枉可怜。
而林昇脸上,倒没有半分不快之色。
就在这时候,小鱼喝下几口甜汤,忽然神色一变,嘴一张,哇地一声悉数吐了出来。
一大半都给吐在了林昇的官服上。
林昇神色微变,立马就要起身退开,谁知道小鱼根本不给他机会,紧接着又吐了一回。
甜腻的汤汁儿几乎把他整个前襟都给染湿了,官服上弥漫出一片刺眼的深色。
那始作俑者吐罢,似乎很是舒畅,长长地吁了口气后,竟还很顺手地拿起他的袖子擦了擦嘴:“舒服多啦。”
几人呆滞片刻,还是方嬷嬷最先反应过来:“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伺候二公子把衣服换了?”
几个丫鬟一愣,随即手忙脚乱的就要凑上前去,林昇却摆手让她们都退下:“不用了,我回去换就是。”
小鱼眨巴眨巴眼,一脸茫然懵懂之色,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昇俯首望着她,须臾,缓缓地一笑道:“四妹妹如此不经用,往后可得小心些,不要轻易感染了什么风寒热症,省得下回……又要吃这不必要的苦头。”
小鱼对上他的目光,牙根一颤,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后背都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
林昇回到丰颂苑,沐浴后换了常服。
七映进屋看到他如此,不由一怔。
大人平素不会这么早就沐浴。
“怎么?”林昇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只看着手里的书册。
七映忙道:“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在孙家散播谣言说孙二小姐的尸身上少了一只耳环,果真有人跑到后花园的假山石内找。”
林昇:“假山?”
“不错,”七映道,“那丫鬟行迹鬼祟,在假山内翻来覆去找东西,我们的人将她捉了,进去一看,果真有可疑的迹象,杂草明显缺了几处,那里平素没什么人去,长年失修,可地上却干干净净,连尘土都少有。”
林昇点头,问:“审问过了?”
七映应是,又疑惑道:“大人怎么不问……”
林昇抬起眼看向他:“是孙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七映:“您怎么知道?”
林昇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道:“这世上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七映一噎,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没见过有人能如此从容不迫地说这样厚颜无耻的话。
“然后呢,抓到以后又审得如何?”
“那丫鬟抵死不认,我们也不好贸然用刑,”七映道,“没想到抓了人不出一个时辰,就有人来认罪,此人对杀死孙二小姐的事,供认不讳。”
说到这里,七映的神色却有几分古怪起来。
林昇眉头一挑,眼里似乎浮现出几分兴味。
七映迟疑片刻,才接着道:“来认罪的人,竟然是孙家的四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叫你丫扎我!!!
第12章 练字
“孙四供认,他不但亲手杀死了孙家二小姐,还……毁了她的清白。”
孙二和孙四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若真如此,简直是一桩骇人听闻的丑事。
林昇没有说话,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七映接着道:“刑部那边,罗大人已经命人将孙四公子捉拿了,那个叫红罗的丫鬟,原来还死不松口,一听说孙四公子认罪,就哭天抢地地认起罪来,说自己才是害死孙二小姐的凶手。”
林昇:“这事,罗大人怎么看?”
“罗大人怀疑此二人大有奸.情,就派人去孙家搜查了一番,果真就在那红罗屋子里搜出不少证据,孙四公子两年前竟然把价值连城的红血玉镯子送给红罗做定情信物,想来是没有假的,”七映道,“他杀人是因为孙二小姐无意撞破了他们二人同处,至于毁人清白……则是为掩饰罪行,想趁机嫁祸给如今在城中肆虐的采花大盗。”
林昇摸着翠玉扳指,忽然道:“那个红血玉镯子,她藏得倒好,这么多年竟从来没叫人发现过……”
七映一怔,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端端地,大人怎么关心起那个镯子来了?
“对了大人,还有一事——”七映迟疑着道,“前几日,侯府府门附近都有行迹可疑之人在盯梢,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林昇抬眸:“哦?”
“属下看,谢六公子很有可能是派人在找……咱们四小姐。”
林昇合上手里的书,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一副似笑非笑之色:“看来最近谢家的六公子闲得很呐,咱们得给他找点事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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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小鱼在屋中练字,正想借机偷一会儿懒,没想到瑞平侯突然就大驾光临了。
他从小鱼背后走过去,跟只猫似的一点声儿都没有。小鱼猛一抬头看到他,立马就扔了笔大叫起来:“鬼啊!”
瑞平侯给她吓了一跳,正要呵斥她几句,一低头看到纸上那几个大字,登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小鱼脸都给他气白了:“大胡子,你、你不许笑!”
瑞平侯虎着脸瞪她:“臭丫头,你喊你老子什么?”
小鱼扁着嘴,神色一变,一下子就跟要哭似的:“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娘亲去……”
瑞平侯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就矮了半截:“好了好了,爹这不跟你闹着玩的么,看你这样,还开不起一点玩笑了……真不知道像谁,八成是……”
小鱼瞥过去:“是谁?”
瑞平侯一个激灵:“谁都不是!”
小鱼从桌上拿起自己方才练的大字,哗地一下举到他眼前:“到底是写得怎么样?”
瑞平侯看了一眼,立马就别开了脸:“嗯……还不错吧。”
小鱼看到他微微抽动的嘴角,小脸一阵青一阵白,伸手就要将那纸撕个粉碎,谁知还没动手,那纸就给人飞快抽走了。
林昇将纸抖抖平整,扫了两眼,眉头一挑,什么都没说又把纸给放下了。
他这个反应,简直比瑞平侯还要气人百倍。
小鱼用力跺了跺脚,这回是真的气得要哭:“谁让你看了!”
瑞平侯一看是林昇,方才还憋着笑的脸登时就冷了下来:“你来这儿做什么?”
林昇淡淡道:“是母亲让我来看看四妹妹练字练得如何了。”
瑞平侯脸色微微一变,冷哼了一声道:“就她事最多!”
用脚想都知道,这事是闵氏故意为之。
林昇回府已有大半月,父子俩竟还没见过面。
“小子,这儿没你的事了,没事就滚。”
林昇看瑞平侯一眼,没有丝毫恼色,只慢慢道:“母亲说,等妹妹练完二十张大字儿子才能离开,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去和母亲说。”
说完,就将袍子一撩落了座。
这话一出,不仅瑞平侯,旁边的小鱼也变了脸色。
二十张大字?
真等她写完,恐怕手都要废了。
小鱼腾地从凳子上跳下去,飞快扑到榻上,捂着肚子高声道:“我难受!肚子疼!一个字都写不了了!”
瑞平侯眉毛一抽,简直没眼看她。
家里养了这么多女儿,哪一个跟这个小无赖似的?
林昇掀起茶盖,轻呷了一口:“无妨,肚子疼,为兄给你扎一针就好了。”
小鱼背脊一僵,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起来,满脸恹恹地道:“……好像、好像又不疼了!”
瑞平侯顿时大为惊奇,他还是头一回见这小魔头给人镇住。
他不禁朝林昇多看了一眼,而对方正坐在那儿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一派气定神闲。
林昇:“巧莲,去给四小姐备纸备茶。”
巧莲忙应声去准备东西。
小鱼慢吞吞坐回去,虽然一声没吭,却始终咬牙切齿地在那儿瞪着林昇。
林昇稳坐泰山,面不改色。
瑞平侯越看越惊奇,眉头也拧紧了。
林小鱼这臭丫头素来最讨厌练字,平时要她多练几个字就跟逼她去跳河似的,他拿刀都没用。这小子竟然这几句话就把她给吓住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瑞平侯还是因此,对林昇生出几分……佩服之情来。
他蓦然想起前几日闵氏说的话。
当时,闵氏对他道:“也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二郎和过去不同了,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瑞平侯恍惚之间,那边林昇不知何时已经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小鱼身后。
他俯身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按住小鱼的手,将底下的纸抽出来。
小鱼懵然抬头,正有些不明所以。
林昇也不看她,直接将纸撕成两半,随手一揉,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对角的纸篓里:“重写。”
小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