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昇面不改色道:“叫你写字,不是画符。”
瑞平侯这回没能忍住,只有立马捂住嘴把头别了过去。
小鱼霎时面红耳赤:“我没有!你胡说!”
林昇微微一笑,笑得有如春风般和煦:“你写不写?”
此时,就连一旁的瑞平侯,都不由自主地感到脚底一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三次元忙,之后补字数,大家记着哈
明天见~
第13章 一瞥
京城,君悦楼。
秦王上了二楼,看到林昇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只手搁在桌案上,垂着眼睛不知是在看什么,不禁笑了一声道:“怎么,等我等得无聊了?”
要是没穿正服,秦王一般不自称“本王”,林昇也不必大礼伺候。
林昇看他一眼:“怎么敢?”
秦王坐下后道:“我也是有事出有因,底下的人你没瞧见么,那可是最近京城里的大红人。” 他顿了顿,觑着林昇的神色缓缓道:“是柳知同家的小少爷,最近听说……华阳和他走得很近。”
林昇举起茶杯,淡淡一哂:“王爷真会说话。”
这几日华阳公主另结新欢,与柳家四少爷柳若闵同进同出,甚至于同乘一车,已经在京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王敲了敲桌子,有些不怀好意道:“你知道现在外面都传你什么?”
林昇挑眉。
“都说你如今是给华阳厌弃,成了‘糟糠之妻’了。”
林昇摸了摸脸,煞有介事道:“毕竟是——色衰而爱驰。”
秦王听了这句哈哈一笑,又不禁侧首细细将眼前人打量了一番。几年以前,林昇在京城一举得名,不仅仅是因为拿下了进士科的状头,更因为生了一副难得一见的好皮囊。过了六年,他的眉眼没有变化,神气却大有不同。
从前是温吞文雅,颇有高逸之风,如今却更添了几分冷邃深沉,就连自诩是他至交好友的秦王,都常常看不透他。
“看你这样,莫非是真的不再喜欢华阳了?”
林昇没有说话。
秦王含了一口酒道:“之前我就想问了……你这次回来,似乎大有变化,莫非是在敦煌有大有长进不成?”
“长进不敢当,”林昇垂着眼睛,嘴角略弯,在笑,又不像在笑,神情似有几分空无,“不过是长了一番见识。”
秦王凝视他片刻,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看见了那个柳若闵,与你实在是不能比,歪瓜裂枣一个,可见华阳的眼神是越来越差了。”
林昇轻轻一笑,并不搭腔。
秦王见他始终一副淡淡的态度,也不似作伪,不禁拧起了眉头。
林昇出外时,华阳公主成日茶不思、饭不想,一日比一日憔悴,分明就是对他情根深种。但凡有几分眼力见的,都能看出如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其实也不过是她与林昇闹别扭的赌气行径罢了。
原本秦王倒不以为意,可看林昇眼下这个态度,似乎是对华阳……
“王爷放着府里头的贡品不喝,大老远地跑来君悦楼,莫非就是为了和我家长里短?”
林昇笑得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眼里却分明在说:“有话快说,无事走人。”
秦王轻咳一声,左右扫了一眼,压低声道:“我昨儿得的消息,皇上打算把临江郡王放回京……”
临江郡王是先帝的小叔,当年先帝还是皇子时,临江郡王携中书令萧凛逼宫造反,被崇德皇帝当场拿下。萧凛被株连九族,临江郡王朱忞与其嫡出子女则被圈禁于洪阳寺至今。
早些年朱忞深得崇德皇帝爱重,即便是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崇德帝都没有褫夺其封号爵位,只斩断他羽翼,将其直系一脉亲族尽数圈禁在了皇寺而已。当然,崇德帝不赶尽杀绝,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怕给人背地里诟病残害亲兄弟。
林昇皱眉:“临江郡王如今也是古稀之年了,皇上怎么会突然想把他放回京?”
秦王哼了一声:“我本来也纳闷呢,叫人一查才知道,皇上和临江郡王的孙女早前是青梅竹马,感情好得很,他走这一步不是为了帮临江郡王,其实只是为帮他自己罢了。这小子,胆儿大得很,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敢……”
林昇看他一眼,他才意识到不妥,立即闭上了嘴。
林昇:“皇上初登大宝那会儿都没透露过这个意思,如今过了五年,却突然想起要把临江郡王放回京城,实在是有些蹊跷。”
秦王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端端地,以皇上的心性,是不会记得起一个十多年前的所谓青梅竹马的。”林昇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秦王沉吟半晌,忽然变了脸色:“你是说,皇上身边有人……”
林昇耸了耸肩:“我没这么说,这可是王爷说的。”
秦王指了指他:“嘿,你小子,倒跟我打起哈哈来了……”
正说着话,七映急匆匆从楼下跑了上来:“王爷,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林昇颔首:“说——”
“刚刚在清泉寺,抓到了采花大盗,人证物证俱在。”
此话一出,连秦王都不由微微一震:“当真?”
采花大盗肆虐京城,已经是一桩惊动朝廷的大案。贼人残忍冷酷,却又狡猾诡诈,竟一连犯下这么多起重案,都没有给刑部发现什么线索,闹得整个京城上下人心惶惶。
七映点头:“嫌犯已经给刑部的人捉拿,这会儿还在缉押的路上,罗大人想请大人去刑部听审。”
秦王一抬手,对林昇道:“不必管我,你去就是,早日将那个天杀的畜生凌迟了才好!”
*
今日闵氏亲手熬了一锅上好的乌鸡汤,汤里用的鸡不是寻常材料,而是少见的野生乌鸡,又配以枸杞、当归,鲜香清透,回味无穷。
一锅汤熬好,侯府几个主子各分了一盅。
这会儿只有二公子林昇不在府中,闵氏想让他喝上一口热汤,又不放心让底下粗手笨脚的下人送去。
林旻见她如此,便提出由他亲自去给林昇送汤。他本来也要出门去书坊拿幅字画,去刑部左不过就是多绕一个弯罢了。
小鱼一听,立马附和道:“我也和大哥一起去!”
闵氏最疼小鱼,又见是让她和林旻一同,倒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可不能给你大哥、二哥添乱,规矩着些,如若不然,”闵氏点点她额头,“往后三个月都别想再出府。”
小鱼自然是乖乖地点头应了。
不过,她一转头坐上马车,就撑在车壁上,掀着车帘子,伸长了脖子探看个不停,早把闵氏的嘱咐忘了个一干二净。
马车行至一个三岔路口,略微放缓。
就在转弯的空当儿,小鱼遥遥看见了一张极为眼熟的脸,不禁悚然一惊,飞快地撒了手。
这人不是旁个,就是上回……给她咬破了下巴的谢家六少爷谢其枕!
谢其枕坐在马上,一眼就瞧见了小鱼。
虽然隔得不近,且她又立马放下了帘子,但他也绝不会认错。毫不夸张地说,那张脸,就算是烧成灰他都能认得。
可他这回却并没有任何动作,只呆呆地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因为,他刚才所见,对面马车里坐着的人,分明……扎着女子的发髻。
乌发星眸,雪肤红唇。
小兔儿爷摇身一变,竟成了个天仙……
谢其枕攥紧了手里的缰绳,喉头不由自主地滚了滚。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小鱼,怎么了?”
小鱼偷偷捂了捂心口,回头对林旻嘿嘿一笑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冷。”
林旻没有多想,只让下人递给她一个手炉。
*
一刻多钟后,马车在刑部大门前停下。
小鱼戴上帷帽,给林旻扶着正下车,忽然看到一行官差押着一个僧人往这儿过来。
他们足有十余人,官靴踩在地上,发出参差不齐的沉闷声响。
林旻朝那边望了一眼,又见小鱼看得目不转睛,不由蹙起了眉头。
烦扰京城数日的采花大盗终于在清泉寺落网,这事他刚刚也有听闻。
看眼前这个阵仗,这个被押着的人应该就是贼人了。
这个情形,自然是不适合让小鱼多看的。
他正要催促小鱼快些下车,却见小鱼忽然撩起了帷帽上的纱兜,睁大了双眸直直道:“怎么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送上~
明日有糖~mua~
周末补字数哈!!!
第14章 融化
林昇刚到刑部,还没和罗居正说上几句,就有衙从跑来禀报,说是瑞平侯府的世子爷来了,急着要见他们二人。
林旻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加上毕竟也当了好几年的官,不会不知轻重在刑部胡来,想必是真有紧急的要事。
罗居正立马让衙从去把人请了过来,谁知来的不单单是林旻一个,还有一名身形纤巧的少女。
她头戴帷帽,着一身青色襦裙,鞋子也掩在裙摆底下,唯有一双粉白的小手露在外头,捂着个手炉,微微泛红。
虽然只是一双手,却是罗居正平素见过最好看的一双手。
青葱细指,晶莹剔透,如玉一般。
即便戴着帷帽,也能看出帷帽底下的人并不怎么安分,纱兜时不时地抖动,她似乎是歪着头在费劲打量四下。
在罗居正怔愣之际,旁边的林昇道:“大哥,你带四妹妹到这儿来做什么?”
原本林昇自然相信自家大哥的分寸,可若有林小鱼在,就完完全全是另外一码事了。
罗居正面露惊讶之色:“这是……”
有关瑞平侯府四小姐的那些传闻,他还是听过一些的,毕竟今年春天的时候,还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林旻朝罗居正拱了拱手道:“罗大人见谅,今日带小妹过来实在是有原因的,本来是给我二弟送些东西,没想到方才来时会在门口遇着那采花贼。”
林昇没有出声,只看着那个明显在东张西望的脑袋,慢慢地拧起了眉头。
一听到是与那贼人有关,罗居正立马神色肃然。
小鱼原本还在乱看,忽然给林旻用胳膊碰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屈膝行礼:“小鱼见过大人——”
说完就要起身,却忽然感受到一道凉飕飕的视线,舌根一紧,又褔了一褔,只是这回声音却小了许多:“二哥。”
林昇嗯了一声,罗居正则十分恭敬地回了礼:“四姑娘好。”
小鱼在帷帽底下偷偷觑了一眼对面的人,看他一副冷淡之态,比平素在侯府时肃整许多,不禁也有些如履薄冰。
“刚刚世子说起贼人,莫非是对这个案子还知道些什么?”罗居正问。
林旻看了眼二人,迟疑片刻后才道:“其实不是我,是小鱼,她刚刚看到了刑部缉拿的人,说是见过,我便多问了几句。”
罗居正看向小鱼:“四姑娘认得谢家的九公子?”
在清泉寺被刑部捉拿的,正是谢家行九的谢恽。近日,在清泉寺后院枯井中出现了一具女尸,尸身上有一个彩绳编的穗子,上面绣着一个极小的恽字。清泉寺有僧人指证,说这穗子是谢恽的贴身之物。而案发时,又没人能替他作不在场的证明,如此,他就成了头号疑凶,立马给刑部的人缉拿了。
小鱼一惊:“原来是他……”
怪不得之前在清泉寺她总觉得面熟,原来这个少年人就是之前在城门口给谢其枕压在地上欺负的庶弟。
林旻:“谢家的九公子怎么会待在寺庙里?”
罗居正:“是谢丞下令把人送去的,说是清修净心,我派人去查了,其实是他得罪了嫡出的六公子,才被丞相关到寺庙里受罚。”
小鱼神色一紧,这谢恽受罚恐怕就是因为上回在城门口的事了。
“四妹妹是在清泉寺见过他了?”林昇忽然问了一句。
小鱼点头:“和娘亲去清泉寺上香时,我在禅院里望见他就站在对面的阁楼。”
林昇眉心一动:“什么时辰?”
“约莫未时一刻。”
此言一出,罗居正登时变了脸色:“当真?”
小鱼:“不会错,娘亲进去见能因大师前,刚好问了问时辰。”
“这么说……”罗居正拧紧了眉头,一时间面沉如水。
林旻:“怎么?”
林昇看向他:“受害者就是未时前后丧的命。”
林旻明白过来:“那谢家的九公子便是清白的了!”
罗居正点点头,又摇摇头,愈发眉头紧锁。
“到底怎么了?”
罗居正:“如果四姑娘说的是真的,那谢家九公子就不可能犯案,可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却也造不得假。”
小鱼在帷帽底下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什么叫“如果四姑娘说的是真的”?这姓罗的还怀疑她说的话有假不成?
她正腹诽,又感到身上一凉似的,抬眸撞见林昇正淡淡地觑着自个儿,略微一个激灵,下意识缩紧了脑袋。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这狗官做什么?
罗居正接着道:“看来谢九公子被抓,是有人故意设计,怪不得……他当时抵抗如此激烈,还因此被我手下的人打伤。”
林昇道:“刚才那些,也不过是我四妹的一面之词,小孩家家说的话,不能尽信。只是眼下不能再把人关押进大牢或是审讯室,找间客房安置谢家九公子就是,须派人时刻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