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凑过去,脸贴在他的胸口,连连摇头:“不要,我还要接着往下听。”
蒲彦霖低头看着这颗乌黑的小脑袋,想到方才她在自己怀中醒时不经意的蹭动,呼吸略微发沉。
“好,你接着问。”
小鱼就如此靠在他怀中道:“那个林昇,他为什么要害你们的大师兄?”
蒲彦霖目光一凝,没有出声。
小鱼便仰起头看他。
“真想知道?”
“嗯。”
蒲彦霖:“你把耳朵凑过来——”
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照着他的话凑了过去。
蒲彦霖在她耳边低语,慢慢地,她的脸色变得极为奇异,且微微有些发红。
“真的?你不是胡诌骗我的吧?”
蒲彦霖微微冷笑:“有那个必要么?”
小鱼仍然有些不信:“可华阳公主和佐家姐姐分明都……”
蒲彦霖摇了摇头,往后一仰:“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小鱼抿着嘴看他半晌,又道:“那你当初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林二小姐?”
蒲彦霖望向她,目光隐隐有些不同。
小鱼给他看得心底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因为我认出你了。”
“什么意思?”
蒲彦霖勾唇:“当初在敦煌时,我就见过你,要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鱼睁大了眼,不可置信:“胡说八道!”
蒲彦霖倾身过去:“你记不记得,有一回,那个北狄的人贩子发酒疯要打你——”
小鱼一呆,整个人都震住。
当初,的确有个蒙面的贵公子经过,是他暗中教训了那个北狄人,她才逃过了一顿毒打。
“那个人……是你?”小鱼无法相信。
“确实是我。”他淡淡道。
小鱼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蒲彦霖给她看得眼皮子直跳:“怎么,还不信?”
小鱼迟疑着道:“你当时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她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他没道理会这么做的。
蒲彦霖:“我当时看你生得很是不错,若给人打死,实在有些可惜了。”
小鱼几乎不能信自己听到的:“你……”
“你的意思是,我若生得眼歪鼻斜,你就不管我是死是活了?”
蒲彦霖眉头一皱,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
“当时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并没有想那么多。”
小鱼一听这话,脸色更差,抓起旁边一把甘草,径直扔到他身上:“臭狗官!”
蒲彦霖猝不及防被扔了一脸草,胡子上和衣服上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小鱼接着就要从他怀里起来。
他想将人按住,她又岂会让他如意,挣动之间,不知碰着哪里,蒲彦霖目光微变,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
小鱼一僵,顿时不敢再动,小心翼翼看着他,极小声道:“我碰到你伤口了?”
蒲彦霖看她这副模样,微微一定,沉默片刻后道:“嗯,碰到了。”
第127章 相问
洞内柴火摇动, 在石壁上映出两个影子。
“是哪里伤着了,给我看看?”
蒲彦霖悄悄一顿, 随后伸手搭上腰带,轻轻一扯,将外衫、中衣和里衣一一褪下。
他人看着清瘦, 内里却肌肉匀挺,宽肩窄腰,不瘦不胖, 也不似秦王那般精壮过头。
此刻,他赤着上身,坐在石头上,与小鱼相对。在他胸前, 平滑的肌肤上有一道新结的伤疤。疤痕还新, 色泽深红,凸起如爬虫,尤为狰狞。疤痕边缘结痂处, 还有淡淡的血痕。
小鱼看着那道疤, 眼睛一错不错。
她伸出手, 按在他胸膛, 柔软的掌心裹在伤口上,低低道:“这是……怎么弄的?”
自她的手触及他胸口的刹那,他的神色就格外深晦,几乎无法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分毫。
“不小心划伤的,没有大碍。”他声音喑哑道。
小鱼听到他的声音, 心底一跳,仿佛才醒觉自己在做什么,脸上微红,蓦然松开了手,却又给他一把捉住按了回去。
“你、你做什么!”
他看她双眸盈盈,目光闪烁,红着脸跟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脸上似笑非笑道:“这话不是该我问你么?”
小鱼皱眉瞪他,听他接着道:“是谁让我脱光了的?我记得之前有一回我沐浴时,也有人擅闯偷窥……”
小鱼一呆,忙伸手去捂他的嘴:“我才没有偷窥,谁知道你在那儿洗澡!”
蒲彦霖趁势将她搂入怀中,声音低沉道:“你要看,直说便是,二哥一定满足你。”
小鱼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谁要看了,也不怕瞎了眼……”
顿了顿,她仰起头又瞪他道:“不是说不让我喊二哥的么?”
蒲彦霖将她的一缕头发捏在手心把玩,淡淡道:“转念一想,喊二哥也无妨,权当作情趣了。”
小鱼睁大眼:“你……”
此时他却突然看着她道:“我有些渴了,那儿有水,麻烦妹妹替二哥去取些过来。”
小鱼当即道:“你有手有脚,怎么不自己去取?”
蒲彦霖:“刚刚给你碰着伤口,现在,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眉头微蹙,一副受了伤的模样。
小鱼简直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了。
这臭狗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不禁风了?
蒲彦霖表面大体仍然是神色冷淡的模样,只是微凝着脸色,隐约显露出不适之态。
这种演戏,分寸最要把握,要表现出难受却勉强隐忍的感觉,如此才能够最大限度地激发对方的同情心。
一旦过头,就容易显得矫作;若不及,按照小鱼的性子,又很可能真的以为他什么事都没有。
小鱼迟疑片刻,真就起身去给他取了水,用芭蕉叶盛着,捧到了他跟前。
蒲彦霖握着她的手:“恐怕要劳烦妹妹喂我了……就像从前我喂妹妹那样。”
小鱼心头一跳,蓦地想起之前他中箭后,将汤水哺进自己嘴里的情形,脸色当即变了:“你怎么……”
他却望着她不说话。
小鱼给他这样看着,虽然觉得羞恼至极、不可置信,却又委实……硬不下心肠。
况且眼下这般,的确是……不方便喝水。
她低头喝了一口水,抿着唇轻轻凑上前。
蒲彦霖原本不过是兴起一提,却没想到她真会依言照做。馥郁的甜香盈满鼻息,软嫩的唇贴着他,将温润的甘霖一点点渡进来。
他放在身侧的手掌一下子握紧,喉头滚动了一声。
小鱼听到这声响,脸上愈发红,却不敢动弹分毫,生怕将水溢出来沾湿他的衣服。
一口渡尽,她便起身又喝了一口,然后缓缓俯身,像方才那般将水渡给他。他抬起手掌,缓缓按落,一点一点向上,停在她的后颈,掌心摩挲着那里细嫩的肌肤。
水尽了,她要抽身,却给他按住了头,起不得身。
那舌头勾住她的小舌,不知疲倦地纠缠、吮吸,像要将她彻底吸干了一般。而且在她背后的手,也不知不觉间要往……
小鱼娇吟出声,连连喘息,费力挣脱他的桎梏,几乎语不成声:“你……”
蒲彦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潮红,那双眼深深地望着她,眼神……同两人曾经亲昵时一模一样,那样地深邃幽暗,仿佛要把她吃了。
小鱼缓过一阵,懊恼不已地看他:“臭流氓,以后你都自己喝,渴死了我也不管你!”
蒲彦霖面色不改,脸上没有分毫的羞愧,反而微微笑道:“小鱼才不会不管二哥的。”
小鱼脸上红云更浓,原本还想要骂他几句,忽然想起什么,目光一变:“我们在这儿待了十多天,王爷和罗大人那儿会不会有事?”
蒲彦霖脸上的笑容一淡,只搂着她道:“放心,他们不会有事。”
小鱼听他语气淡然笃定,很是困惑道:“他们只有两百人,哪里斗得过……”
那个名字到她嘴边,生生一滞,到底没有出口。
蒲彦霖垂眸看她:“要是秦王和罗居正没事,冯晓峰就会有事,小鱼心里……希望哪一边赢?”
小鱼一愣:“我……”
她怔了许久,摇头道:“我不知道。”
蒲彦霖目光一缓,接着道:“有一个人,你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了?”
“谁?”
“阿使那。”
小鱼一怔,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
“冯晓峰利用琉璃鼎,事先与西胡王、北狄王联合一气,看似有备无患,实则不然,”蒲彦霖缓缓道,“琉璃鼎有邪咒之说,西北外族都是放牧游民,之所以对此物奉若神明,不是出自敬畏,而是出自恐惧。”
“什么意思?”
“从前我也不知道琉璃鼎的厉害之处,当初是郭伶告诉我,琉璃鼎里有一种毒药粉,是先人所制,只需要一点点,迎风扩散,就会让草原上的草木都腐蚀干枯,”蒲彦霖道,“最可怕的是,毒性如活物,会疯狂扩散,延绵不断,不出几个时辰,就能毁掉一个草场。”
小鱼吃惊道:“所以西胡人和北狄人是受了他的威胁?”
“不错,若冯晓峰打开琉璃鼎,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有灭顶之灾。”
“那岂不是完完全全被那个人控制住了?”
“不见得,”蒲彦霖道,“琉璃鼎,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开的,当中密钥,冯晓峰恐怕还未破解。”
小鱼望着他,想到他方才的话,有所醒悟道:“莫非阿使那他是去……”
蒲彦霖淡淡一笑:“我看他平素一无所长,嘴皮子却厉害,最善于蛊惑人心,想来说动西胡王,进而发动北狄一同对付冯晓峰,不会是什么难事。毕竟此二族,因琉璃鼎的威胁,受敦煌氏族牵制已久,早就怨愤难平,缺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口子,这回冯晓峰要利用他们谋反大齐,他们若知道真相,还可能乖乖听话么?”
小鱼盯着他:“你……早就谋划好了?”
他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可阿使那……怎么会听你的差遣?”
“他不得不,”蒲彦霖道,“一来,他自己也是西胡人。二来,之前为了让他听话……我还用了一点点小伎俩。”
“什么小伎俩?”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没什么,就是下了点毒。”
这话给他不痛不痒地说出来,跟寻常小事一般。
小鱼好久才反应过来:“你……什么?”
蒲彦霖伸手,指背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幽幽道:“是他自己不安分,成日窜来窜去,偷鸡摸狗,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都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谁。”
小鱼背后一寒,一下子不敢动了。
窜来窜去,偷鸡摸狗……
这摆明了是在说阿使那三番五次偷跑到她屋里的事。
小鱼忽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什么意思,谁是鸡,谁是狗!”
蒲彦霖咳嗽了一声,往后一靠,闭上眼道:“困了。”
小鱼伸手在他胳膊上一拧:“不许你睡,我还没有问完——”
蒲彦霖皱眉,睁开眼捉住她的手:“不要胡闹。”
“胡闹又怎么了?”
他挑眉,神色变得意味深长。
小鱼给他看得心里一突,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还有什么想问的?”
“那翠微呢,她到底为什么要和谢家六公子联手害我?”
蒲彦霖看她一眼:“你还真是什么都想知道。”
小鱼抿着嘴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她是皇上的人。”
她一惊:“怎么会……”
“若要我说,如今圣上,心机城府,都远远在先帝之上,”蒲彦霖一字一句道,“只有谢之舟那种蠢货,会以为皇上还乳臭未干,能受他操控。”
“可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不过是试探我罢了,”蒲彦霖道,“皇上,恐怕就是最早对我的身份起疑之人。他怂恿谢之舟犯下蠢事,一箭双雕,非但可以试一试我,还能借此打击一番谢之舟。冯晓峰不可能会去教唆谢其枕,更不可能有本事给他人马行刺,京城里有这种能耐的,只有三个人。谢之舟是第一个,可他不可能害他自己的儿子,常山王是第二个,最后剩下的就是皇上。而那些刺客,一看伸手就知道是出自大内,只能是皇上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要走向完结了哈~感谢在2020-07-16 20:54:32~2020-07-18 10:2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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