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大将军后——黑糖话梅
时间:2020-07-21 09:40:20

  太皇太后已经是在给他台阶下了,此事他虽然相信与谢楚无关。可惹祸的毕竟是她的贴身丫鬟,架不住悠悠众口,若是谢楚不受些责罚,怕是难脱干系。
  今日一事,若是处置不当,便是将太皇太后和周显恩都给得罪了。一个是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一个是新婚燕尔的夫人,两人都因为他府里的丫鬟受了伤,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夫君……”谢楚贝齿紧咬,唇瓣几乎快要被她咬出血痕,眼中泪光莹莹。可信王却没再开口了,只是回握住她的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别过了眼。
  那凌迟之刑,他陪着她一起看就是了。左右只是场面血腥了些,并不会对她有何损害。今日之事,他确实不能再出头了。
  见得信王没有再为她出言袒护,谢楚面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眼中除了失望还有震惊。
  她嫁的可是当朝的王爷,竟被周显恩给吓住了。她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凭什么谢宁嫁给这么一个残废,还能让那个残废还要为了她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凭什么?
  她松开了握着顾怀瑾的手,低下头没有在说话了,只是眼神冰冷一片,慢慢涌动出恨意。
  周显恩就坐在那儿,不说话,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太皇太后瞧了瞧他的脸色,这个周显恩一向是个不能吃亏的主,他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闹大,就是明目张胆地昭告天下,他的夫人动不得。
  若是再纠缠下去,怕是他不会轻易放过顾怀瑾。真闹起来,这背后的勾连恐怕要动摇朝政了。
  她能坐上这太皇太后的位置,手里自然也不是干干净净地。今日这事,她虽不知个中缘由,可瞧着也不会那么简单。到底是谁害了谁,还未可知。
  可不管怎么说,信王被周显恩捏住了把柄。再加上陛下一心问道,这些事都压在了她身上,她也累了。既然清音无事,那她也不愿再去多管了。
  况且周显恩的夫人今日救了清音,也着实有功。思及此,她也送他个顺水人情了:“周大将军的夫人救了清音,老身赏罚分明,特请陛下赐旨,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大将军以为如何?”
  谢楚眼帘一跳,指甲几乎快要掐进掌心。
  周显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急不缓地道:“臣替夫人,多谢太皇太后恩典。”
  左相严劲松忽地笑了笑,站起身向周显恩抬手致意:“这倒是喜事,恭喜将军夫人了。”
  殿内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开口祝贺,抬起酒杯,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又缓和了下来。
  侍卫拖着如意下去了,顾怀瑾扶着谢楚也跟着走了。只是路过周显恩的身旁时,她眼中的怨恨几乎快要将自己吞没。
  周显恩,谢宁,她早晚有一天会让他们二人付出代价的。
 
 
第41章 诰命
  高耸的宫门外, 小火者推着周显恩往外走着,双鹤纹长羽大氅垂至地面,拂过一路的积雪。一旁的谢宁杵着拐杖, 身边几个宫人环绕, 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才刚过申时,雪却越下越大, 连带着周遭都雾蒙蒙地。秦风端坐在马车上, 一条腿随意地垂着,手里捏着套绳。但见茫茫大雪中,赴宴的人回来了,他当即下马迎了过去。
  走近了些, 才见着谢宁左脚像是使不上劲,额头还缠着纱布。他愣了愣,有些担忧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谢宁本还在咬牙往前走着, 虽有人搀扶,可她的腿一使劲儿还是有些疼。听着秦风的话,她抬头, 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小心摔了, 并无大碍。”
  秦风又瞧了瞧一旁的周显恩,见他面色如常,也没有说什么,心下才安定了些。有他家将军在,夫人便是受了委屈,他肯定也早就替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
  几个宫人又急忙两人都扶上了马车, 本来谢宁还是好好的,这回连她自己都伤了腿。好一阵折腾,才在马车内坐定。马车缓缓驶着,比来的时候走的更慢了些。
  车内,谢宁颇有些局促地用手指搅着膝上的衣摆,时不时偷偷拿眼瞧着周显恩。
  “有话就直说,偷偷摸摸的,做贼么?”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他没瞧她,目光随意地放在一旁。
  谢宁低垂了眼睑,指腹紧张地轻捻着,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将军,我今日好像又给您添麻烦了。”
  承华殿上的事她也听说了一二,周显恩似乎为了她还开罪了信王殿下。上一次在周家也是这样,周显德的事似乎也是他做的。她虽不懂政事,也隐约感觉得到,信王夺嫡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不然她父亲也不会费尽了心思地去巴结他。
  可周显恩因着她的事,今日算得是和信王撕破脸了。思及此,她将头垂得更低了。
  周显恩漫不经心地偏过头瞧着她,却在触及她眼底的自责时,面上的神色凝滞了一瞬。
  也只是片刻,他忽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扯开嘴角嗤笑了一声:“别自以为是了,只是为了我的面子而已。你丢人,在外人看来不就等于我丢人?”
  谢宁抬了抬眼,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帮了自己。她还是瞧着她,温声地道了谢,复又道:“将军今日想吃些什么?我给您做。”
  “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腿养好吧。”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她的左脚,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靠着阖上了眼。马车轻晃,连带着他的衣摆都抖动着。
  谢宁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左脚,她差点都忘了自己摔伤了脚。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下厨肯定就是不行的了。
  她蹙眉想了想,眼神微动,斟酌道:“那我给您做身衣裳如何?您喜欢什么颜色和花纹?”
  她问了几声,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想起上次给他送的鞋,他似乎就不大喜欢。好像也就她下厨,他还觉得满意。
  刚刚还絮絮叨叨的人,忽地没声儿了,周显恩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好半晌才沉声:“随你。”鸦色长睫颤了颤,他复又添了一句,“别太花哨就行。”
  谢宁眼神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回去就给您做。”
  周显恩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双目微阖,似乎要睡着了。谢宁端坐在他身旁,也不再开口打扰他了。
  雾气透过轻晃的车帘,打湿在蜷曲的眼睫上,周显恩偏着头,神色却比平时更显得温和了些。
  周家院子内,谢宁正靠乌木卷梨花圈椅上,专注地绣着衣裳上的花纹。脚腕上还缠着用来固定筋骨的竹条,额头的纱布已经拆了,未曾留下疤痕。从宫里回来足足快五六天了,她身上的伤也快好得差不多了。
  她正捻着针线,刚要刺破绢布,就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起眼时,只见云裳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扶着门框,拍了拍胸脯,急急地道:“夫人,老太君派人传话,说是宫里来了人,指名要您去前厅接见。”
  谢宁手指一怔,眸光沉了沉。宫里为何来人,难不成还是跟上一次宫宴的事有关?
  但见云裳一脸担忧,她才温声道:“不必担心,也未必是坏事。”
  周显恩此刻不在屋内,她也只得放下针线,理了理衣裙,便由云裳搀扶着去前厅了。
  她脚上的伤只能勉强走路,也走不快。足足走了快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前厅,正巧周家人都在厅内,周显恩在一旁坐着,宫里来了人,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随意地喝着茶。
  茶香缭绕,在空气中圈出一阵阵白雾。见他这样,谢宁也安心了些,应当不是什么坏事。
  正厅处,立着几个蓝袍圆领的小火者,恭敬地端着托盘,盖了红布瞧不清是什么。
  打头的是一位面皮灰白,两腮泛红,着绛紫色长袍的老太监,气定神闲地站着,双目微阖,手里正捏着七色绢布写成的圣旨。
  见着谢宁进来,厅内的人瞬间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神色有些复杂,羡慕有之,嫉妒亦有之。
  老太监将眼皮掀开了一条缝,瞧了瞧一脸困惑的谢宁,低咳了一声,旁边的小火者立即端着鱼鸟纹青花面盆过来了,盆沿搭着一条素色的帕子。
  “请夫人净手。”小火者低头,恭敬地行了个礼。
  谢宁左右瞧了瞧,一面又探出手,在面盆中一洗了洗,随后那小火者就退到一旁了。
  一切准备妥当,老太监一抖袖子,就打开了手上的圣旨,周家众人纷纷跪了下去,谢宁由云裳扶着,也恭敬地跪在地上。
  老太监环视一圈,肃静无声后,方捏着嗓子高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夫人谢氏宁,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品行端方。今特册封为国夫人,位列一品,钦此。”
  谢宁微睁了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册封圣旨都弄得糊涂了。虽心有疑窦,她还是不慌不忙地磕头行礼,双手高举:“臣妇接旨。”
  那老太监往前行了几步,将圣旨交托到她的手上,见谢宁抬起头,他灰白的脸上忽地挤出一丝笑,恭敬地道:“咱家就恭喜夫人了。”
  云裳扶着谢宁起来了,她亦点了点头:“多谢公公。”
  老太监往后一转身,抬了抬手:“呈上来。”
  几个小火者得令,端着手里的托盘就行了过来。老太监一一揭开红布,露出一整套的朝服,依次是凤冠,玉带,长袍,官靴。
  凤冠上珠玉串连,华贵却不甚繁重,缀着璎穗。长袍为浅紫色,衣摆处绣着振翅白鹤,官靴色黑,正中嵌着白玉。那条玉带更是通体温润,色泽通透。
  周府的下人将托盘接过,那老太监又抬手跟谢宁道了好几声贺,这才慢慢悠悠地走了。
  太监一走,府里的男眷女眷们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面上笑意盈盈,纷纷道贺。还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整套的朝服,面上虽然是在恭维,眼里的嫉妒之色却是掩都掩不住。
  膀大腰圆的五夫人乐得眼睛都成了两颗豆子,拉着谢宁的手就笑哈哈地道:“当初你进府,我就瞧着这姑娘是个能干人儿,果不其然,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显恩是镇国大将军,你呢就是一品诰命夫人。一家子,就你夫妻俩是顶顶光荣的。”
  谢宁笑着应了,一旁的云裳却暗自撇了撇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她家夫人刚进府的时候,这位五夫人可没人冷嘲热讽地故意刁难。如今倒是摆出这副嘴脸了。
  周玉容站在人群外,瞧着被围在中心的谢宁,微张了唇缝,别过头讥笑了一声。一群势利眼,现在人家得了诰命就跟狗一样巴结了上去。
  她瞥了一眼谢宁,眼中露出几分不屑,扭头就走了。只是捏着帕子的手攥得紧紧地。
  四夫人因着她儿子周显德的事对谢宁也是恨之入骨,见着她今日跃上枝头,只觉得哪儿哪儿都泛恶心。冷哼了一声,也跟着周玉容前后脚地走了。
  谢宁从人堆里抬头望了望,周显恩就一直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门柱上的帐子垂下,围出小半的阴影。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宁的目光,他只是挑了挑眉,不冷不淡地瞧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见着他,谢宁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
  常老太君端坐在席上,抬手咳了咳,也端起笑脸:“新妇现下封了诰命,往后便不用来早晚昏定请安了。”
  谢宁是一品诰命夫人,而常老太君也是一品,论起来,二人现下是平起平坐了。再受她的礼,便有失规矩了。
  谢宁忙低头道:“祖母言重了,谢宁无论如何,都是周家的孙媳,是您的后辈,行的自然是晚辈的礼数。”
  常老太君笑了笑,眼中也浮现出几分满意,却还是摆了摆手,让她不必早晚请安了。说罢,她也便同谢宁又寒暄了几句,由下人扶着回房了。
  一见老太君走了,众人又恭维了一番,也便陆陆续续地走了,偌大的前厅就剩几个人了。
  谢宁全程都有些云里雾里的,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偏过头瞧见那一整套的朝服和自己手上的圣旨,这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诰命加身可不是小事,未出阁的女子盼着嫁给好人家,勋贵家的的夫人都求着想得一个诰命。她不过是在太医院躺了一会儿,竟平白被封了个一品诰命夫人?
  她抬起头,望向不远处还在喝茶的周显恩,见他毫不意外的样子,她也便慢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她在他旁边坐定,眼神微动,小声地问道:“将军,我为何会被封诰命啊?是因为您么?”
  有功勋在身的朝臣,自可封荫妻子,她也没有立什么大功,那只有可能是沾了周显恩的光。
  周显恩将茶杯往旁边一放,收了收垂落的袖袍,不紧不慢地道:“与我无关,只是因为你救了清音公主。”
  谢宁似乎有些意外,救了公主封个诰命?若是平常的诰命还罢了,这可是一品诰命,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不过瞧着周显恩一脸实话实说的模样,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周显恩偏过头瞧着她还有些苦恼的样子,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封都封了,你受着就是了,管那么多作甚?”
  谢宁点了点头,也不再去多想了,不过能封为诰命,得了这等殊荣,她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
  见她瞧着那一套朝服,眼神带了亮光,周显恩往后靠了靠,漫不经心地道:“从现在开始,这府里的人各个见了你,都得毕恭毕敬地行礼,也没人敢违逆你了。就算是你爹,往后他这个四品官见了你,也得给你行礼。”
  谢宁低头笑了笑,颇有些不适应,还是应着点了点头。她倒是没想过要谁见了她就得行礼,但多了个身份,行事也可以更方便些了。
  她瞧了瞧周显恩,他今日穿着宽大的衣袍,领口露出的锁骨有些深,他最近好像又瘦了些。
  周显恩转过头,刚想同她说些什么,手指忽地一怔。他别过眼,不冷不淡地问道:“你为我做的衣服呢?”
  说起衣服,谢宁抿了抿唇,认真地瞧着他:“很快了,就差最后勾线了,明日就可以给您了。”
  “那就快回去做。”周显恩挑了挑眉,沉声道。
  听他这样的语气,谢宁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他这样就代表他喜欢她做的衣服吧。他做了这么多事,她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回报他了。
  她站起身,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将军也记得早点回来。”
  她说罢,云裳就扶着她走了。周显恩一直瞧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转过拐角再也瞧不见。
  他面上的神色骤变,眉头紧锁,低头剧烈地咳了一声,肩胛骨似乎快要戳破薄薄的衣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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