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沫应道:“我相信你的法子,肯定比我的好用且有用。但是,景深阳身上的神格,你还不打算收回吗?就算现在幕后的那个罗大人误以为是在景安城身上,对方也始终不是傻子,迟早会察觉到,到时候,就不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鬼差顿时大惊失色,神色也有些不虞:“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沫沫指了指刚刚递给他的两样东西:“都很有误导性,包括他们两兄弟。起初见到他们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个地位不低的鬼差,但也远远达不到判官的程度。后来玉玺乍然出现,我便知道我低估了你的地位。”
林沫沫倒是没有隐瞒,对方的身份地位已经昭然若出,这确实是她一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且,对方身上,很可能藏着她和已经死去的“林沫沫”之间的秘密,也就表示,对方有可能知道她来到这里的原因,那么,还是坦诚为好。
“地府有十殿阎罗,分管不同的地界和事务,而刚巧江城就出现了一个假的鬼差,我便误以为,是负责江城地狱的阎罗殿出现了问题,这个玉玺,也是某一殿的信物。”
鬼差站在那里,安静听着,直到这会儿才开口问了一句:“难道不对吗?”
林沫沫抬了抬眼皮:“果然是你故意误导我的。”
“知道的太多,对你,未必是好事。”
林沫沫笑了一下:“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需要我帮忙,却又将最重要的信息隐瞒。这是相信我呢?还是不相信我?连让我自主做出判断的想法都不敢冒险,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全心全意帮你?”
“景家兄弟的性命。”鬼差倒是坦诚,“你说过,你不可能会放弃景家。我观察了这么多天,也觉得你不可能会放任他们被伤害。我们的目的,起码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我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林沫沫也没有反驳:“确实如此,但你的目的,显然要复杂多了。如果你确定后续不再需要我帮忙,那我也懒得多管闲事。”
鬼差笑了一下:“但是你现在全都知道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整个地府,我想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被赋予神格,你说是吗?十殿阎罗之主,冥君。”
冥君没有作声,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口气,说道:“我以为,这支笔,能让我的身份隐瞒更多些时日来着,没想到,却反而暴露了……”
“虽然我确实不曾见过判官笔,但却听过不少传闻,判官笔的用处我也基本能够确定了,再通过灵气分析,我当然也能够断定,这不是判官笔。”
林沫沫又说:“我也考虑过,可能是因为持有人不对,判官笔的功效才无法发生作用,要不然,必定天下大乱。但也同样,存在着这一隐形使用要求,判官笔认主的话,它就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邪修手里。哪怕出现在普通人身上,我都不会怀疑。而且,这笔在攻击敌人的时候,只有死气,而且是恶意森森的死气,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生死的平衡。显然已经被使用者的心性所感染,这不符合判官笔的设定。”
冥君点了点头,确实,万物都有因果,判官笔非是一般的灵器,就连他也无法驱使。历代判官也只有被判官笔择主之后,才能够成为判官,这是地府之内,唯一不受他控制的人,自然也不受任何人控制。
“但你还是把笔带来给我了。”冥君斟酌了一下,才说道,“我以为,在没有确定这支笔的用途之前,你不会擅自送出去。这对你来说,应该也算是个比较有用的法器。”
林沫沫理直气壮:“咱们的约定是,我帮你找到两样属于地府的东西,至于是不是你本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拿回神格,你自然可以让它的主人为你鞍前马后,这是需要我操心的事情吗?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要你何用?”
冥君:“……”
小丫头脾气有点大哦。
林沫沫又说了:“这样的法器,我还看不上眼呢。”
冥君:“……这是我的笔,跟随我快要千年之久了,我任地府冥君以来,也一直在用它审阅公文,多少也沾染了一些灵识,虽未能生出器灵,但也不会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林沫沫很冷漠:“哦,那不还是被一个邪修给洗脑了。”
冥君:“……”
算了,争执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林沫沫又掏出两张符箓,递给他:“这是纯阳之体的血液,我用符箓锁住了。我想着对你应该有所帮助,你先拿去用,若是实在不够,我就带你去找那个孩子。”
冥君接了过来:“谢谢,足够了。”
林沫沫也知道,他现在欠缺的不是修为,关键是要尽快恢复身份,便又告诉他一件事:“我们公司的小鬼们打听了一下,说是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没有见过有鬼能够正常去投胎了,都是积攒一阵子,挑选一部分,通过特定的通道,进入地府。”
比如,宋芸霖招惹到的那只水鬼。
“而且,在那个冒牌货鬼差被我拆穿之后,天师协会与地府的联系就被迫切断了,地府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大致清楚吧?要抓紧时间了。”
冥君沉默了片刻:“六天后,我来取回记忆。”
林沫沫眨了眨眼,有些惊讶:“神格呢?”
“在景深阳身上更安全一些,这段时间我还需要做些准备。但,如果记忆不能全部恢复,就容易出乱子。”
林沫沫也没有反驳,这时候确实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需要我帮忙吗?”林沫沫其实不太乐意,失去了冥君的记忆,老爷子的身体也会很快垮掉,毕竟那是“神”的记忆,就算只是把你的身体当做容器,也能保持一定的生命力。
老爷子如果太快出问题,她这边面临的处境就更加艰难,兄弟两人也会很快就被罗大人搬上名单,真的成为食物也说不定。
冥君也能够明白她的担忧,便又说道:“既然他们误会神格在景安城身上,那便由我的人来负责他的安全。而且,我的大部分神识也确实在他身上,要是遇到威胁生命的事情,我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林沫沫应下:“好,云姬会跟着景深阳。”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确实有些疑惑。虽然我一早就察觉到了,魂识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一部分,这可能是造成他们体质特殊的最重要的原因,但是最终确定神格在景深阳身上,我也挺惊讶。”
“是因为鬼怪皆惧怕景安城吗?”
林沫沫点了点头:“他们畏惧你是理所应当的,畏惧神也是理所应当的。”
冥君轻笑了一声,解释道:“确实如此,但是,你可能不太了解‘神格’存在的意义。并不是得到它就能成为神,而是因为,你成了神才会被赋予‘神格’。”
林沫沫大概明白了:“充分必要条件的逻辑关系。就是说,它可以被剥离出来,也会对‘神’本人造成巨大的重创,甚至可以让‘神’跌落神坛,坠入污泥之中;但就算外来者得到了它,也不可能会让外来者替代原本的‘神’。”
冥君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而且,每一个被称之为‘神’的上位者,在自身的神格中,都存在着专属于神本人的秘密,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比如我的,在脱离我这具身体的时候,神格就已经陷入沉眠之中,没有人能够知道它在何处,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下。除了我,没人能唤醒它。”
林沫沫明白了,因为多次与冥君接触,景深阳体内深藏的神格被唤醒,她也才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怪不得,罗大人始终无法确定,神格到底在他们兄弟俩谁的身上。
“那景安城对鬼怪的震慑,又是来自哪里?”
“血脉。他是另一个我,在人间的我。意外发生之时,我恰好在人间,最好的隐藏方式,便是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也可以说是,我的化体。”
林沫沫恍然大悟。
“好了,你可以走了,没什么必要的话,暂时不要来找我了,这对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事。”林沫沫坐到了床上,下逐客令。
冥君:“……”
真是冷酷无情。
“还有个事儿,想要跟你商量一下。”他是大人了,要迁就小孩子。
林沫沫也突然想起来了:“刘媛媛肚子里那个孩子是吧?”
第95章 难道我们还有第二只羊吗……
冥君点了点头:“我算了下时间,应该差不多成型了,要是能处理掉,所面临的威胁,应当就会大大降低。”
林沫沫叹气:“我本来留着她是为了将罗大人钓出来的,没想到人家住在地府,这个计划就落空了。但是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刘媛媛也已经被他带到地府去了,我鞭长莫及啊。”
刘媛媛失踪之后,相关部门就对这件事情进行了调查,最终确认了她的危险程度为“s”,也下发了命令,见到她格杀勿论。
问题是,在孩子没有出声之前,压根儿不可能见到她。等到胎体出声之后,杀不杀她,就已经毫无意义了,本来有重大危险性↓行为的,也不是刘媛媛,而是那个胎体。
冥君笑了一下:“我就是问问你的意见。”
林沫沫眨了眨眼,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当然属意,战场在地府。当然,我对地府没什么了解,还要看你。”
——胎体被杀死的话,罗大人就没有身体,没有人类的身体,他就无法来到人世,不然,力量就要大打折扣,他肯定不会冒险。但如果胎体顺利出生,罗大人也获得了这副躯体之后,战场就会转移到人间,甚至,两界同时开战。
同时林沫沫也清楚,不论如何,江城是避免不了的,就算不是罗大人亲临,也有无数的杂兵,以及他的得力干将邪修们。
冥君认真想了一下,最终回道:“我会考虑清楚。”
林沫沫又说:“那个胎体要不要弄死,你也自己决定吧,我没有意见。”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景安城意外地竟然没有去开晨会,而是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脑上的文件,一边跟江特助打电话。
林沫沫猜着他应该是为了昨晚的事情,不想给自己增加负担,便尽量在家里办公了。
吃了早饭,景安城主动提出:“我去送沫沫上学吧。”
景深阳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哥,虽然咱们家钱挺多的,但还是要努力赚钱啊,不然,总有花完的时候。”
景安城微妙地沉默了十几秒:“……合着我就是个赚钱机器?”
“没没没,我的意思是,这种小事儿,随便找个人都能办的了,浪费哥你的时间,多不值当啊。”景深阳求生欲爆发,忙不迭地解释道。
而且,他也有些事情想要跟林沫沫单独谈一谈。
杨秘书想起自己三万多的月薪,每个季度五万块的奖金,有点拿不定主意,是要努力表现一下,证明自己是个爱岗敬业的好秘书呢,还是干脆当做没听到,让资本家自己做决定。
林沫沫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思考时间,主动说道:“下午考完试就放学了,顶多四点半我就到家了,到时候再说。”
景深阳翻了翻课表,他下午没课,便说道:“三点五十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以林沫沫的成绩,提前十分钟交卷是常规操作,刚好可以腾出时间来,两人谈一谈。
景安城也没再反驳。
两人去上学了之后,云姬还在睡,景安城将紧急重要的工作处理完毕之后,就打电话给了闫松明,想要将之前错过的信息,先补回来。
很明显,景家处于事件的最中心,这已经不是交由天师协会就能放宽心的事情了,就算帮不上太大的忙,他也得提前做好计划,不能让一家人都太被动了。
不到半小时,闫松明和张陵山就带着明谨上门来了。
景安城也没有废话,直入主题:“找几位过来,主要是为了咨询一下,几件玄门中的事情。”
闫松明也说道:“近日发生了不少事情,我们也觉得,可能不简单,但许多线索尚且没有眉目,正准备抽空来问问沫沫呢。”
“这会儿沫沫应该在上课,咱们就先谈谈已知情的那部分吧。”
闫松明想了想,说道:“那就从二少爷出现异样开始说起吧。”
这事儿最知情的应当是文天师,不过最初那几次,都是闫松明跟着一起去的,多少也算是有些了解,后来又因事务繁忙,这才全权交给了师弟。
不过那会儿开始,他就觉得,这可能不是个寻常事件。
果然,还是应验了。
接到林沫沫之后,景深阳也没着急回去,将车子停到巷子深处,关上了车窗,问道:“昨天的事情,你多少应该给我解释一下吧?”
林沫沫也没有拒绝:“你问吧,我也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但是你人又笨,我按照自己的思路跟你说的话,说不定你都听不懂。”
景深阳一阵窒息:“喂……”
说好的爱呢?你就这么爱你的老父亲?
“边走边说吧,事情也不是很复杂,我相信以你的智商,一定很快就能够全部明白。”林沫沫又说道,“家里还有人在等我们呢。”
“谁?”景深阳立刻警惕起来。
“援手。”
行吧,那就早点回吧。
景深阳将一直挂在心里的问题先问出了口:“爸爸都被他们利用了,那叔叔呢?会不会也迟早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会,这件事我已经在处理了,绝对不会让他们两个已经去世的人,再出现了。逝去的人,早就应该得到安宁了。”
景深阳舒了一口气,他不怕受伤甚至也不怕死亡,但若是再遇到昨晚那样的状况,无论如何,他仍然没办法痛快下手。这对身边的战友来说,必然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