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终于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但，不是风声也不是雨声，不像是大自然当中的任何声音，倒像是——
林沫沫倏然睁开眼睛，手心也同时出现一柄匕首——尺寸略小，刀刃是血红色，隐隐有符文闪现。
一呼一吸的声音再次传递到耳边的时候，林沫沫毫不犹豫将手里的匕首扔了出去，向右前方的位置。
随即，就听到一声犹如气球爆破一样的声音，震得人有片刻的失神，耳朵里满是嗡鸣声，大约十五秒的时间才缓缓恢复过来。
同时，跟冥君的联络器也再次有了动静：“东北方位，最暗的那一处。”
林沫沫立刻跑了起来，向着既定的方向。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一呼一吸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极其微小，也十分没有规律，但在一刹那，林沫沫仍是捕捉到了。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停下步伐，继续向着东北方向的高塔跑过去。
就在林沫沫接近高塔的时候，周围的景象突然就发生了变化，像是提前就设定好的阵法，在固定的时间点，启动了。
果然如此！
林沫沫停下了脚步，看着逐渐将自己困在其中的阵法，弯了弯唇角：“你当我是瞎的吗？”
话音刚落，刚刚结成的阵法怦然崩落，一片一片地，像是从半空中掉落的砖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以及重物坠落在地上，巨大的冲力所带来的巨响。
——在听到呼吸声的时候，林沫沫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自然也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确实不是阵法，也不是结界，而是，梦貘的身体里面。
“你怎么发现的？”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十分诡异，像是经过层层叠叠地转化，已经完全无法辨认原始的音源方位和原本的音色。
林沫沫：“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没见识。”
奇怪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丝毫没有被她的嘲讽影响到：“趁着你还有力气，尽情逞口舌之能吧，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林沫沫表情冷淡：“是吗？就凭你手里这个劣质品？”
一边说着，林沫沫也从包里掏出来几个符箓，黏在了小纸人身上，快速飞向了不同的方向，没入到墙壁之中。几个小纸人都完成任务之后，林沫沫又掏出来一个打火机，点燃了手上最后一个小纸人。
随即，数十道灵气结成的刀刃，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袭击了过去，将整个空间割裂开来。紧接着一声巨响的爆破之后，林沫沫身边的情境，再一次发生了变化，恢复了她在冥君记忆中，所看到的地府的模样。
对方顿时大惊失色：“你——”
“我都说了，只是个劣质品，竟然也好意思拿出来，还用在我身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
“梦貘可不是这么无能的东西。”林沫沫嘲讽地弯了弯唇角，抬起眼来观察周边的情况，“我说过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有见识吗？当年我养梦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现如今，早已经没了梦貘，所以，这也只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一个替代品而已。林沫沫起初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个东西的身份，也是因为替代品太劣质了，她也不曾是入梦的状态，只是被幻象迷眼了瞬间而已，导致她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
但是呼吸声却一直提醒她，这应当是个活物。
接近这座诡异的高塔的时候，林沫沫事先放出去的小纸人，将周边的符箓信息带回来，这才得以确定，确实是梦貘的仿制品。
暗处的人没有再说话，像是被识破之后，就没了后招一样。
林沫沫也不关心，她现在大概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了，很显然这并不是冥君的宫殿附近，罗大人必然也不会在这里，她被阻挡了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冥君那边的情况如何。
原本林沫沫是不担心的，只要冥君的神格和记忆都拿回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正主，而罗大人这个污泥里的仿冒品，怎么可能比得上冥君的十分之一？
然而，直到这一刻，林沫沫才突然发现，她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点——冥君被取代将近百年，却无人发现，那就只有两个可能性：第一，罗大人知悉地府的所有秘密和关键，所以从始至终不曾出过差错，至今也未被发现是个冒牌者；第二，神的时代已经结束，如同她在道门的古籍中看到的那样，凡人和真正的有根基的修仙者早就被不同的界面隔离，作为地府的管理者，冥君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修为较高的普通修行者，神格这种听上去逼格很高的东西，更多的，是对他身份的认同，以及，修为的加成。
所以，很可能此刻，他确实孤立无援。
没有天时没有地利也没有人和。
最坏的结果，可能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地狱模式。
林沫沫叹口气，拢了拢自己的小书包，继续前进。
不管怎样，这个乱象终归还是要结束。就算不是为了地府，她也得考虑那些还活着的无辜的普通人。
就在这时候，林沫沫接收到了一个意外的讯息，只有两个字：“器灵。”
第99章 罗大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林沫沫愣了一下，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没继续深究，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冥君，两个人汇合之后，才能1+1＞2，然，这几个长老就能把他们拖到体力衰竭。
而且，处于地府的中心城区，也是办公区，治安好的令人难以置信，一路上竟然连一只鬼都没看到，林沫沫只用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赶路，这可真是太费劲了！
她都多少年没有搭过11路公交了。
林沫沫叹口气，觉得这样的速度太慢了，还是用术法吧。或者，让对方来找她也行。这地方很开阔，也没有闲杂人等，对他们还算有利。
在附近迅速查探了一周，锁定一处小偏房，林沫沫快速拐了进去，画了个通讯符和飞行符，联系冥君。
还好她带了一大瓶子景安城的血液，要不然还真不好联系上他。
符箓启动之后，那边就传来断断续续不太稳定的声音。
林沫沫也不敢耽误时间，立刻说道：“你在哪？我传送进来的时候被截胡了，现在的位置我也不清楚，正对面有座高塔，你应该很熟。要不你来找我吧？”
那边又是滋啦滋啦的一阵电流音，中间夹杂着几个字，林沫沫模模糊糊地，只听到了几个字：“……去……不是……回去……器灵……”
听上去信息量很大的样子。紧接着，通讯符就被强制切断了，符纸也瞬间燃烧，化为灰沫，消散在空气中。
林沫沫愣了一下，不得不慎重起来，便坐在那里，将这几个词都写到了纸上，认真思考着最近这段时间的线索。
“你在这里呀。”
还没等林沫沫想明白，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还是熟人，她的英语家教老师，张振兴。
林沫沫抬眼看了过去，瞬间恍然大悟，立刻就跳了起来：“是你？！你是器灵？！”
张振兴笑了一下：“要不然呢？你阿爸的臭脾气，一般人能受得了？要不是有渊源，你信不信我们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林沫沫深表赞同：“我信。”
“闲话不多说，那边情况怎么样？”林沫沫又问道，“通讯符好像也不怎么管用，应该是有阵法或是结界。”
“没什么大问题，冥君应付的来。大殿原本就有禁制，通讯符无法传递进去，要不是有景安城的血液，冥君都不可能接收到，我带你过去。”
林沫沫放心了，这才有心思上下打量他，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被盯着看了五分钟了，张振兴实在是受不了了，便问道：“有这么稀奇吗？以你的阅历，对器灵幻化成人形这种事情，应该不陌生吧？”
林沫沫点头：“确实不陌生，但身为玉玺，你竟然学的不是汉语言，而是英语专业，这就很稀奇了。”
张振兴：“……我又不用审批公文，只是盖个章而已。你这样说，我连识字都没必要呢。而且，你以为地府就没有外国人了吗？”
林沫沫睁大了眼睛：“难道欧洲人死了，魂魄不是回他们自个儿的地盘去吗？”
“总有特殊情况嘛。”
那倒是。
林沫沫又问：“这样说来，你们还得有小语种翻译咯？”
“有的。”张振兴回道，“你要是感兴趣，回头可以来参观。不过现在，我们该专心应付敌人了。”
话音刚落，那个奇怪的声音就又出现了：“能够走到这里，也确实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了。不过，你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次离得近，也没有其他的隔阂，听上去倒是正常了许多，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但是林沫沫一听，就知道是用假冒伪劣的梦貘绊住她的那个男人。
“你说得对，都走到这里了，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林沫沫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男人，也掏出了自己的法器，准备速战速决。
罗大人的下属都跟他一个德行，完全见不得人，所以整个儿包裹在一个黑色的斗篷里面，厚重又巨大的兜帽，将面容也遮掩了起来，一丝一毫都没有暴露出来，倒是省的别人觊觎他的美貌了——虽然他未必有。
想起那个黑壮丑的三长老，林沫沫果断放弃了这个选项，应该是她想多了，罗大人的队伍里，没有颜值这种东西，那就更加不用留手了。
梦貘出现的时候，林沫沫就知道，这人专攻幻术、结界、阵法方面，用现在的流行术语来讲，就是辅助，那就意味着，攻击和防御都不会很高，只要抓到机会，将他一击毙命即可。
一边想着，林沫沫也给自己做好了准备，抵御他的精神入侵。
至于张振兴，他本体是玉石，人类的感情对他来说太复杂了，不可能领会贯通。要不然，他也不会跟景深阳友好相处。就是因为get不到景深阳那张嘴的威力，对于他的阴阳怪气也领悟不到，才会觉得他是个不难相处的人。
果然，林沫沫刚做好准备，周边的环境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原本不过是寻常的青石巷子，突然之间在两侧挂满了红灯笼，配合着地府阴森森的气息，格外让人不适。
林沫沫也感受到了那股诡异的氛围，看来在对方的地盘上，这个阵法被加成了不少，几乎相当于一个实景了。
“这是地府的什么地方吗？”
张振兴想了想，不太确定：“类似的地方我见过不少，都差不多的样子，我一时半会儿也分辨不出来。——有什么要紧的吗？影响到你了？”
林沫沫点了点头，倒也没有隐瞒：“确实，这个氛围，有那么点意思。不过也不是很严重，既然不能确定是什么地方，那就只能笨办法解围了。”
张振兴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
林沫沫立刻将贴满了符箓的小扇子扔了出去，在最前方破出一个暂时的出口。虽然转瞬即逝，但仍旧将几只小纸人带了出去。
接下来林沫沫也没着急，耐心等了两分钟，听到外面传来的爆破声，随即巷子两旁的房屋被毁掉两栋之后，林沫沫便沿着出现的裂缝跳了出去。
张振兴一时半会儿竟然都没反应过来：“这么快？你都不破阵的吗？”
“出来就行了，费那个劲干嘛？你的主人可是还在苦战呢，我也着急回去，赶紧把最大的那一只解决了。”
张振兴将她背了起来，轻盈地跳跃着，抄近路到了冥君的宫殿。
一靠近，林沫沫就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息，格外死气沉沉。
虽然地府确实是死气居多，但平和的死气，也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尤其是林沫沫这种先天灵体，死气和灵气对她来说，区别并不是很大，都只是力量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在人世间，她更能适应灵气，也觉得灵气的修为速度要更快一些。但若是长居地府，说不定她所适应的，就是死气了。
所以死气对她来说，不应该具备敌意。
但是冥君的宫殿上方，那些死气却像是有意识一般，对着林沫沫两人，散发出了森森的恶意，像是万千恶鬼在吼叫，着急将两人的灵魂吞噬一般。
张振兴解释道：“那个人在此居住的几十年间，在这里炼制了不少恶鬼，这些死气，就是恶鬼遗留的怨念。”
林沫沫大致明白了：“要是无法消除这些怨念，我们进入的时候，必然会遭受阻挡，而且，我们也有可能被万千恶念所吞噬。”
张振兴点了点头：“就连我也无法进入。幸好我的本体之前回到了主人身边，就算灵体无法进入，我也能跟主人沟通，相互交换一下双方的情报。”
林沫沫便说道：“放我下来吧。”
张振兴又问：“你有办法吗？冥君确实不惧恶念，但他修为尚未完全恢复，也无法一时之间全部清除，但这东西吧，只要还剩余一点，就会再次蔓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要不是这宫殿四周有各种禁制，恶念恐怕早就遍布整个地府了。”
林沫沫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地府其他的人呢？十殿阎罗，以及判官黑白无常这些人呢？他们战斗力也还不弱吧？”
张振兴摇头：“不知道，我一进入地府，接到冥君的传讯，就先来跟你汇合了。”
“他们现在应该都是平安的吧？”
张振兴点头：“应该是的。我知道你在质疑什么，但是鬼差被冒充，不代表地府事务出现问题，这是分属于多个部门的事情。尤其是，与天师协会联络的鬼差，每十年换一次，以防他们在人间建立联系。每次更换的人员也不确定，有的部门是抽签，有的部门是根据工作量，还有的，要看业绩。”
林沫沫仔细回想了一下，鬼差出问题，是近二十多年的事情，也就是轮换了两次，且人数也不算少。而且，这些鬼差也不可能是一次性被换掉的，很可能是二十来年的时间里，被逐渐取代。
那，地府没有注意到，也确实有可能。
在人间，基层公务员或是大学生被冒名顶替的事儿也时有发生，并不稀奇。
但，一次性控制这么多地府高层，那不应该。冥君再没有眼光，也不可能刚好将废柴都拢一块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