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柔软细嫩,小指擦着宋延年的颈项微微划过,眉眼滴溜溜的一转,悄悄窥探宋延年的反应。
宋延年心里哼了声,小狐狸。
每每犯错,她总会百般讨好,低眉顺眼献殷勤,从不扭捏碍口,钉嘴铁舌。
他爱极了她这个性子。
顾妆妆见他不动声色,又扯着香云纱乖巧的凑到他身前,两手拢住,裹在宋延年的肩上,红着脸颊问,“夫君,你别生我气了。昨夜我错了,不该与你..咳咳..的时候,喊别人的名字。”
她的手松了纱,移到宋延年的脸上,掌心温热,宋延年挑起桃花眼,眸色如墨,“咳咳..是何意思?”
他明知故问,顾妆妆双目含雾,垂睫嘟了嘟唇。
宋延年的手指握住她的细腕,侧脸亲在手背,另一只手压在她的后腰,用力,顾妆妆前倾,胸口一凉,狠狠咬住了唇。
衣裳单薄,交领处传来淡淡的呼吸,越来越密,越来越热。
她后仰着头,抱着宋延年的脑袋,手指插入他浓密的发间,猛地一攥。
宋延年哼了声,却笑,“是这样咳咳...还是这样咳咳...”他的中指滑下,感受到她后脊的汗,嘴角勾起,吻上皙白的颈。
“夫人,舒服吗?”薄唇轻启,他抬起眼皮,抿了抿唇。
顾妆妆浑身一颤,发出的声音似娓娓吟哦。
她红着脸,抓着他鬓边的发用力挣开些距离,气息不稳,却依旧急促促的喊着,“夫君,我,我有正经话要说。”
宋延年嗯了声,头依旧抵在前怀,双手掐住她的腰,“夫人,请说。”
顾妆妆咳了几声,眼中水雾更胜,“夫君,若论年纪,你委实不算年轻了...”
“我二十有六,身强体健。”宋延年挑起眉尾,意有所指。
顾妆妆的脸一阵火烧,结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当然知道他床上体力甚好,每每折腾的她死去活来。
“今日沈姐姐到府上拜访母亲,带了这样好的锦缎,母亲很是喜欢。故而,我想问问夫君,你觉得沈姐姐如何?”
宋延年微微眯起眼睛,手掌撑在额边,玩味的看着她,“哪方面?”
“啊?”顾妆妆睁圆了眼睛,含糊的抠了抠指甲,“就是,很多方面...”
宋延年的眸子渐渐沉下,他的拇指擦了擦顾妆妆的唇,仰面压着她的后脑,覆下来,直到两人鼻梁相碰。
“是这方面吗?”他开口,咬住她的耳朵,黏腻的触感让顾妆妆如遭雷击,她软塌塌的虚扶着肩膀,连回应的力气都抽干了。
“若我与旁人这般撕咬,夫人会不会偷着哭。”说完,唇凑前,沿着耳垂滑到腮颊,食指勾起她的下颌,轻呵,“会不会?”
如引/诱一般,他的眼睛如星如墨,逼得她坐立难安。
她才不会偷着哭,她现在就想哭。
指甲抠着宋延年的后颈,用力掐进血肉,她被咬的热意涌动,好似孤舟泛海,无所依附。
“夫君要以大局为重,宋家家大业大,你总不能只我一个妻子。啊...夫君,你别动..”她有些懊恼,掰着他的头往后一撤。
“你得早日为宋家开花结果,让公婆膝下子孙成群。”
“嗯,知道。”宋延年慵懒的半合着眼,长臂一揽,又将她勾入怀中。
顾妆妆着实松了口气,她仰头,捏着宋延年的脸,又问,“真的知道?”
“真的。”宋延年笑,又欺身压上。
顾妆妆急了,伸手撑在胸前,不确定的反问,“你愿意娶沈姐姐?”
宋延年哼了声,捏住她的腕子往上一举,“你愿意我娶沈姑娘?”
顾妆妆红着脸,总不能说不愿意,被他听了还以为自己善妒,她摇摇头,“其实,我不太喜欢她...”
宋延年顿住,眼中一喜。
顾妆妆揪着他的衣领,抬眼认真解释道,“不过日后夫君若是有相中的妹妹,我自是不会拒绝的。”
欣喜转瞬凝结,浓墨晕染成雾,宋延年松开她,起身,“夫人果真大度。”
顾妆妆揉着胳膊,绕过去探头,“那,能不能夫君过去回了母亲,只说,你想找个喜欢的纳进门来,沈姐姐不得你心...”
“不必。”宋延年冷眸,淡淡的瞥她一眼,“夫人的床上功夫,深得我心,不必劳烦他人。”
轰隆一声巨雷,疼,顾妆妆觉得浑身都疼。
第5章 005
泠泠夜风倾洒于室,月光潺潺似流水涌动,漫过青阶,仿若一条狭细的银色薄箔。
烛火噗的一晃,碎如银玉。
宋延年背对着顾妆妆,一脚迈出门外,一脚留在门内。两扇金丝楠木大门,静悄悄的躺在地上,浮尘四起。
顾妆妆屏住呼吸,仿佛被被卸下来的不是门,而是她的脑袋。她轻轻摸着脖颈,确认安全后,张了张嘴,没敢发出声响。
宋延年向来举止从容,秉节持重,今日这般强硬的开门方式,她从未见过。
忽然,月光下那人身影一晃,宋延年转过身,目光沉沉的望着顾妆妆,顾妆妆连忙拉高被沿,唯恐下一刻他大步走来,拎着自己扔出宋家。
重重的叹气声,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宋延年低头,扶起门,专心致志的对着门框,仰面蹙眉,不多时便将那扇门重新装好。
反手掩门,狭窄的缝隙中,那双桃花眼,冷的好似冰窟窿。
“夫君!”顾妆妆赤着脚跑下床,急急地奔了过去。
门缝倏然打开,宋延年矫装怒容,清了清嗓音,问,“何事?”
他抬着下巴,面色淡然,心里头却在暗暗窃喜,她一定是过来认错,只要她肯低头,他便什么都能原谅。
这样想着,他微微动了动睫毛,居高临下以余光偷偷扫向那柔软的发顶。
顾妆妆踮着脚尖,仰起脸,小手捧住宋延年的腮,诚恳的问道,“夫君要去哪里?”
宋延年喉咙紧的厉害,他明白,此时应该别开脸去,给她一个下马威。可他动不了,甚至无限贪恋她掌心的温热。
顾妆妆眸中清澈,又带了些小鹿一样的怯生生。
宋延年舌尖抵到上颚,在口中暗暗滑了一圈,声音低哑着,“樊楼。”
顾妆妆了然,松开手,瞪着圆圆的眼睛,委屈巴巴道,“夫君又生气了吗?”
眼下她是真的不明白,宋延年究竟在气什么?
不管他如何恼怒,顾妆妆总不会真的相信,他的心里盛满自己,此生非她不可。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否则宋延年也不会在神思缱绻之时,嘴里喊着旁人的名字。
“没有。”
宋延年想也没想,冷眼旁观她小心翼翼的局促,心里却是愈发欢喜起来。
原是舍不得自己走,兴许她真的有一丝丝嫉妒,在乎,怕他忽然走开,怕他恼她,弃她,宋延年抿紧唇,口干舌燥。
顾妆妆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自言自语一般,“好像真的不气了。”她的手指勾着他的腮,滑落在微微上翘的唇角,高兴道。
“夫君是去樊楼谈生意?”
宋延年点,严肃的补了一句,“兴许夜里不回来。”
他绷的皮肉颤抖,想笑,又急切的想看到她吃醋生气的憋闷样子。
顾妆妆往后退了一步,双臂抱在胸前,神秘兮兮的指着宋延年的腰间,挑了挑眉,意味深长。
宋延年低头,不解,又回望过去。
顾妆妆脸上恢复笑意,一转身,兴冲冲的跑到柜前,从暗格抽出一沓银票,飞快的奔回宋延年跟前,仰面将银票推到他怀里。
邀功一般,“夫君换了衣裳,定是丢了钱袋。樊楼花样繁杂,多带一些有备无患。”说罢,又垫着脚,仔细把银票塞进他衣裳里,捋了捋领边,笑眯眯的弯起眼睛。
宋延年胸口一滞,他便知道,她哪里舍得爱他宋延年一下。
乖巧听话,讨好逢迎,甚至无底线的满足夫君的一切要求。
唯独,没心没肺。
他长长吁了口气,灼亮的目光逡巡在顾妆妆眉眼,红唇,最后手掌覆在她的发顶,揉了揉,“我去了,夜间别踢被子。”
相敬如宾才能和睦长久,顾妆妆以为,身为宋家长媳,她晨昏定省,日日勤勉,可谓恭敬有加。作为宋少夫人,她宽容不妒,乖巧听话,也无瑕可挑。
就是这般谨小慎微,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坐立难安。
婚后至今,宋延年头一次数日夜不归宿,樊楼热闹,繁华而又喧嚣,那里的姑娘定然香甜味美,柔婉妩媚。
没错了,宋延年定是发现外头的女子比家中的小妻更具风情。
顾妆妆在房中来回踱步,不是没想过他有一日会厌弃自己,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她仰头叹了口气,忽然一拍手掌,连忙出门,招手,“画眉,随我来。”
两人来到宋家库房,顾妆妆从腰间的钱袋取出钥匙,开门后,又道,“画眉,把账册拿给我。”
顾家虽是小商,耳濡目染多年,顾妆妆也有经营算计的心思,她捻开册子,对照着嫁妆与聘礼,细细盘算完,抬头扫了一眼。
东边排着十六个箱匣,是宋延年当初下的聘礼,皆未拆封。西边排着八个箱匣,是父亲为她准备的嫁妆,都上了锁,钥匙也由顾妆妆自己保管。
她合上账册,拍回画眉掌中,那股不安也慢慢缓解下来。
“夫人,你是要取物件?”画眉打了个哈欠,手中的火烛迎风晃了晃,账册被吹得簌簌作响。
顾妆妆退出库房,锁了门,边走边笑,“不取,我心里发慌的时候,看着这些黄白之物,甚是心安。”
画眉迷惑,回头看了眼库房的门,又问,“夫人你慌什么?”
众人眼里,宋延年是个顶好的夫君,顾家宠妻,又不流连酒色花场,可谓万里挑一,可遇不可求。
顾妆妆摇头,叹,“以色侍人,安能久远。”
她这样玄虚,画眉更是云里雾里。
回房后,顾妆妆拆了头饰,换了寝衣,很是愉悦地将衾被一卷,沉沉的睡了过去。
几日前,曾宾特意回府报她,宋延年要宿在樊楼几日,要她万勿担心。
顾妆妆便理所当然的内锁了房门。
只是,半夜睡到憨甜之时,忽然觉得手脚被束,口不能言,她在迷糊半醒间,又惊又怕,好容易挣脱了梦魇,一睁眼,却见身上压了个人。
沉,那人毫无支撑的覆在她身上,跟石头一样。
顾妆妆自是害怕极了。
不能叫,一嗓子喊出去,清白全毁。
她拍了拍那人的头顶,又用力掰着他的脸,面向自己。
这一看不打紧,吓得她立时倒吸了口凉气。
那人正是本该流连樊楼的宋延年。
他穿着夜行衣,脸色凄白,顾妆妆低声喊,“夫君,夫君...”
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顾妆妆掀着他往上起身,宋延年却跟失重一般,后仰着摔倒在地。
顾妆妆哪还顾得了别的,只寻思是喝花酒喝得不省人事,便赶忙去桌边取了茶水,俯身要给他灌,宋延年的眼皮睁了睁,哑声道,“疼...”
“夫君,哪里疼?”顾妆妆上下摸索,忽然顿在腰间。
手掌濡湿一片。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掀开衣袍,宋延年腰间的伤深且重,鲜血尚在汩汩涌动,若是不及时止血,恐怕小命难保。
她哎吆一声,想赶紧去请胡大夫,人刚起来,脚腕被他猛地抓住。
宋延年把手伸进怀里,微微颤着掏了半天,好容易掏出一只黏糊糊的看不清模样的东西,他抬了抬眼皮,虚弱道,“给你买的...”
顾妆妆愣住,忙接过去,甜丝丝的是已然融化的糖,她捏着那根棍子,问,“夫君,这是糖人?”
宋延年有气无力嗯了声,忽然呕出一口血,挣扎着又补了一句,“买糖人没给钱,被人捅了一刀,别让旁人知道....”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瓶药,又道,“劳烦夫人替我清理伤口...”
话音刚落,脑袋兀的偏了过去。
昏了。
堂堂宋家大公子因为没钱买糖人,被人捅了刀子,宋延年这借口编的太过草率。顾妆妆拖不动他,索性就地剥光,又去洗了巾帕,一遍遍的擦拭污血。
脱掉的夜行衣窝成一团,血腥气不多时便充斥一室。
宋延年细皮嫩肉,脱去衣裳小腹却显得分外紧致结实。他的伤口很深,几乎捅透了腰身,顾妆妆眉尖紧皱,拔了瓶塞往他伤处撒药,又取来纱布一层层的裹好,复又怕血阴出,又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彻底。
一通折腾下来,顾妆妆浑身是汗,分不清是吓得还是累的。
她从床上扯下来一床薄衾,盖在他上身,又抱膝坐下,歪头看去。
宋延年的脸白戚戚好像窗外的月亮,紧抿的唇失了血色,灰扑扑的没有生机。
怕是在樊楼跟人抢姑娘,惹了乱子,遭人报复。
顾妆妆叹了口气,又怕他身下凉,便起身走到柜子前,抱了三床锦衾,垫在身下,将宋延年推滚上去。
上半夜,宋延年一直像块冰,凉飕飕的,没有活气。下半夜反倒像团火,热燥燥的,昏迷中蹬掉了锦衾,浑身虚汗淋漓不断。
顾妆妆几乎没有合眼,换下来的帕子与夜行衣堆放在一起,临近五更,她用衾被将那团废弃的衣裳裹了起来,堆放在箱匣里,不放心,便又上了锁。
顾妆妆托着腮,跪坐在床边,低头守他,不知何时,竟然迷糊过去,猛地撞到了床沿,吓得一哆嗦。她揉了揉额头,又俯身拍了拍宋延年的脸。
“夫君,夫君,醒醒...”
她很怕,怕极了。
宋延年不能死,至少不能以这种方式死。
不说他究竟惹了什么事,单是被捅一刀死在房中,她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宋延年一动不动,干裂的唇瓣染着血迹,顾妆妆用巾帕湿透后,擦着他的唇细细将水渡进去,忽然门口响起“笃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