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些可怜——这位头脑简单的大少爷，若回想自己曾把害自己的人给一路往天上捧，也是有够难想开的。
他从前只恨奚雀珂，现在知道了奚雀珂身后的人就是自己，也不奇怪一段时间以来会在秦芳意的事上与他变本加厉地针锋相对了。
总之这事绝对没有完。
回岛的时间是9月5日,为总决赛的彩排时间不到一周。眼看一段安逸的生活就要结束，和新宠太子的相处时间不过寥寥几天,心里难免有些不舍。
9月4日上午，奚雀珂已经收拾好大部分行李，却同时收到两个人消息——
柯凛：[明天就要动身回岛了,出来一起小喝一杯么？]——在营里时就交流过，她也住北城的。
还有来自吴娢华的消息：[珂珂,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但我现在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我需要你的陪伴，嘤嘤嘤！我闯了个大祸……总之一时说不清楚。]
第一条消息还算能接受,而这后一条……
奚雀珂从来没听过吴娢华这么软声软气地叫自己“珂珂”，更没听过她“嘤嘤嘤”。相比她为什么性情大变,她更对她“闯了个大祸”一说感到很好奇。再说她闯祸为什么不找别人——譬如她表姐，而是来找她？
[和我有关？]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吴娢华立即开启诉苦模式,直接给她发来语音：“亏我以为你会想不开，一直那么担心你状态，结果你还那么有闲情雅致地在家里撸猫撸狗！就是和你有关,当然和你有关了，你得对我负责！一时半会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要见你,现在！你必须安慰我！你家在哪？”
奚雀珂看一眼身边的苏野,他也听见了外放的语音。
“你到底怎么？”她问她，“说清楚，不然我不见。”
还不待点开回复,就听一旁握着手机的苏野缓缓说：“她去找敖子桐，弄到了他和秦芳意的聊天记录，公布到网上，然后被人肉和网暴了。”
又很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她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奚雀珂于是彻底无言了。
吴娢华没用小号发微博不说，现在舆论大势完全向着秦芳意，且她那些粉丝早已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若没有百分百的翻盘把握，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打压个彻底。
并且吴娢华弄到的聊天记录没什么硬锤，基本都是敖子桐和秦芳意的日常交流，无非是想翻出秦芳意做小三的旧账。结果她被扒出是敖子桐的前女友，立即被划分到奚雀珂一派，于是被秦芳意的粉丝给集火了。
得知了这件事，奚雀珂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缓了许久，她才点开吴娢华给她新发来的语音：“喂，你有没有点良心呀，出名了就耍大牌了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今天必须出来见我、安慰我，不然我就当场死给你看！”
又沉默半晌，奚雀珂慢慢转向苏野，开口问：“我能出去吗？柯凛也想见我。”
苏野不是不知道柯凛：“问她地点。”
“好。”
几分钟后，与两边都沟通好，奚雀珂小员工似地跟苏野汇报：“已经说好了，和两人一起见面。柯凛想去一个叫‘名流’的俱乐部，可以么？她说那里……”
苏野笑一声：“我送你去。”
奚雀珂还没介绍完，看他已经同意了，于是点点头：“那我去换衣服。时间有些紧，明天就出发，今晚还要早点休息来着。”
她没说完的话就是介绍名流这个地方的。
她第一次听说名流，但柯凛听起来像是熟客，还给她科普了一下——那里可以说是北城最隐蔽的一个俱乐部，档次很高，专供圈内人消费，就算是颇有名气的小网红，只要不入流的一概不让进，所以很安全，也不用担心被狗仔拍到任何影像外传。
一边想着，一边换好衣服，一如既往的低调，但又不夸张得离谱，奚雀珂背着包包下楼，苏野已经拿好了车钥匙在玄关处等她。
现在时间近中午，北城如同一座大蒸笼。
日头亮得发白，很晃眼，照得一切都有些蔫耷耷的。
奚雀珂坐在苏野的副驾驶上，到达北城中心购物区，眼前的景象又鲜亮起来——一辆辆超跑络绎不绝，衬得苏野这一辆车在其中并不怎么显眼，大概只有懂行的人才能掂量出他这辆车的与众不同。
车速也不得不慢下，因为处处都是如织的行人，衣着装扮无一不走在时尚前沿，随便拎出一个就可以现场拍摄街头大片，周围也的确有很多扛着摄像机街拍的人。
苏野直接把车停在一环形建筑门口，微微侧了侧头，淡淡说：“去吧，有什么事直接找里面的工作人员就好，这地方也和盛钧有点关系。”
奚雀珂一顿，没来得及回应什么，下了车。
混入一众造型各异的人，她一身行头简直不能再朴素，帽子与口罩也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很快就进入商场大门，没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按照柯凛所说，她找到某电梯，前往地下负二层。通向的不是停车场，而是一座巨大的电玩城。
这里环境几乎全封闭，白天也如黑夜，很像一座关灯后的剧院，处处闪耀着七彩的灯光、响着“噔噔噔噔”的游戏音效，所有来往的人都如一道道黑影，谁也不会去注意谁。
径直走到最里，找到一条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但在中途拐向楼道，来到一台饮料贩卖机前。
是一台货真价实、可以购买饮料的贩卖机，但也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拉开。里面是一条blingbling、满是亮钻的黑色走廊，通往名流俱乐部的其中一个入口。
走了一段，又推开一道门，进入一小隔间。这里冷气较电玩城里更足些，空气也带上高档香氛气息与辛甜的酒味。有两名西装革履、但不难看出身材健硕的保镖立在这里。
奚雀珂拉下口罩，又报出柯凛的名字。两人早已见惯了各种明星光顾，对谁来都不感到稀奇，只管身份够不够格，很快就将她放行。
找到柯凛的卡座时，她和吴娢华都已经在了。
两人好像也待了有一段时间。
吴娢华已经半趴到晶亮亮的桌子上去，面前摆着一只空酒瓶，还有一瓶剩了一半的，手里又握着一只盛得半满的玻璃杯。她侧头看见她来，但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揉着眼睛咕哝道：“你来了啊……还是我喝醉了？”
奚雀珂懒得理她，又有些同情，放了包在她身边坐好。
对面是柯凛，她对她笑笑：“我也没想到保安会允许她进，所以和她约好了时间一起来。本想好好说几句，结果很容易就说通了，可能是因为她名字还在微博热搜上挂着呢吧。”
想起下车前苏野的话，奚雀珂倒知道，可能是他的授意，但关于吴娢华名字还在微博热搜上挂着这件事……
“你……”吴娢华急得打了个酒嗝，但即使喝醉了也不敢对柯凛说什么，因为柯凛这个人气场实在太强，于是千言万语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看奚雀珂神色微微讶异，柯凛也有些讶异，挑眉道：“你不知道？”
奚雀珂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点酒，大部分是兑入的饮料和加入的冰块。她说：“我这几天一直没关注外界消息，手机上除了微信几乎什么也没有。”
柯凛于是笑一声：“没想到这段时间你是这么过来的。怪不得前不久刷朋友圈，看你还在院子里逗小猫小狗，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还以为是以前的图片。”
“你……”吴娢华却再次气急，又打了个酒嗝，这会儿终于可以拿奚雀珂撒气了——“不是，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被全网喊退赛，被全网P遗照，被全网问候家人，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里得有多想不开，所以忍着恶心去找自己前男友，去偷他的聊天记录，就是想帮你搞秦芳意，结果你倒是过得潇洒，还逗猫逗狗的，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倒轮到我被全网给围攻了！”
奚雀珂无辜地眨眨眼，没忍住，又笑出来了，揉揉她脑袋：“那我把微博下回来看看？”
“算了，你先看我的吧。”柯凛递出自己的手机，“你的号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等风头过去再说，不知道你公司对此有没有什么打算。”
“本来就是公司计划的，之后也有打算。”奚雀珂接过她手机，在#吴娢华#和#敖子桐前女友#两个热搜里选择了前者，“但秦芳意不是。”
“我知道。”柯凛点点头，“要不然事情也不可能发酵成现在这样。”
奚雀珂的注意力已集中在眼前热搜上，其中有吴娢华微博大号发出的聊天记录，是她在一洗手间之类的地方对着敖子桐手机录下的视频。
能拿到敖子桐手机还真是她本事，不过敖子桐那人也多少沾点蠢。
通过一系列聊天记录，可以看出——在秦芳意进《造梦营2》后，她依旧和敖子桐保持着联络，断断续续的。但基本都是简单问候，也有过几次简短通话，却都没有两人一起陷害自己的证据。除了8月24日，也就是秦芳意坠海的前一天，两人的对话有些微妙——
她问：[明天正常吗？]
敖子桐回：[是。]
再是关于爆料者——吴娢华，她似乎认定这一出必定会将秦芳意击垮，所以公然地上了自己微博大号，将这一段视频发布出来。
但实际上，秦芳意的小三污点已被淡化，现在她身上的焦点是坠海事件。并且她一直遮遮掩掩，从不直言自己的身体状况，弄得好像因坠海而奄奄一息了似的。
网上最疯魔的也是她粉丝——薏米仁，以及一系列因黑料而讨厌自己、从而被薏米仁洗脑站队的人。所以吴娢华是敖子桐前女友的身份很快被扒出，又被和自己打入一派，被群嘲个彻底。
——[华点是——奚雀珂和吴娢华是一所学校的，也是敖子桐那所学校的。据说吴娢华和敖子桐分手后和奚雀珂关系很好。]
——[噗，这个年头，不会还有人以为聊天记录很难伪造吧？请问这位前女友大人是怎么拿到敖子桐手机的？分手了还去找他？贱不贱呐？]
——[不好意思，现在这两人都是单身状态，并且敖子桐似乎也是秦芳意的选秀支持者之一？几句话又能说明什么呢？]
——[曾经还说什么敖子桐前女友有多优秀，贵校大家闺秀，现在一扒才知道，就是个暴发户，一不入流的女混子……据说还很蠢，也就不奇怪会干出这种事了，总之大家品品他们学校论坛里的截图吧~]
也有人的关注点很奇怪——[所以节目组到底让不让选手碰手机？西柚TV，解释一下？还是说秦芳意自己偷偷拿手机？]
有人回复她：[害，也就官方会那么说。其实选秀节目到底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
也有人说：[所以咯，说敖子桐这位前女友蠢，伪造聊天记录也不动动脑子的。]
对西柚TV来说，这更是越描越黑、解释还不如装死的一个点，干脆彻底无视。
……
也有部分人继续diss秦芳意小三没得洗，并觉得秦芳意和敖子桐的最后两句话很奇怪。可惜当初敖子桐和自己之间的蛛丝马迹全都被敖家清除干净了，就算有人有渠道扒晟铭的帖子，也没能顺着这一思路想下去。
总而言之，仍旧是薏米仁占压倒性优势。
尽管小仙雀的数量是他们几倍，但一方面是舆论不利，无从着手；另一方面是星火通过官博和大粉控制着，于是一段时间以来，大家都处于沉默状态，只是在自家范围内修修图、发发微博之类。
碍于仙雀势力仍旧庞大，其他人一时也没敢闹到他们地盘去，只是在热搜榜和各营销号上疯狂跳脚。
至于逼自己退赛一说，不仅有薏米仁和被洗脑的路人鼓动，甚至还有排名在自己之后、但有望冲刺出道位的选手的粉丝们支持。
……
“啧……”
没想到现在的外界如此热闹，奚雀珂浏览了足足十几分钟，惊叹不已，酒都顾不得喝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被苏野好好地保护了一段时间，如今再直面这些网络上的风言风语，她竟是一种很坦然且佛系的心态。
“你……”看出她一副观戏的态度，吴娢华彻底崩溃了，一杯酒闷下去，直接趴到桌子上，不再说一句话。
奚雀珂和柯凛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笑意。
半晌，她揉揉吴娢华脑袋，这才安慰她一句：“放心，之后会有好结果的，只是别再这么傻乎乎地一个人跳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