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璂笑着作势要踹永瑆,被他笑嘻嘻躲了。二人闹了一会儿,永璂转过头对云梧笑道:“十一哥的确是厉害!”
云梧忍俊不禁,打趣永瑆道:“皇额娘平时是亏待你了,怎地如此小家子气?”
永瑆还挺理直气壮,“儿子这是节俭!”
云梧乐不可支,晚上吃饭的时候,便将这事当趣事跟乾隆说了。
她随口一提,没注意乾隆听完之后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这日船队行至江宁,乾隆带人祭了明□□陵。江宁作为六朝古都,十里秦淮名扬天下,永瑆和永璂蠢蠢欲动,他俩说服了乾隆和云梧,乔庄打扮一番之后出现在了繁华的街道。
有福隆安看着,两人自然不能往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去,逛的累了,福隆安便带着二人到一处茶楼歇一歇,吃点儿东西。
这茶楼应是个有钱人的去处,装潢富贵之中不失高雅,进出之人看衣着打扮也都是有身份的。二人自然没有留在大厅,而是上了二楼雅间。招呼的伙计一眼便看出这一队人身份不凡,带他们去了最好的一间,又上了最好的茶水点心。
永瑆喜他有眼力见儿,刚想赏他点什么,余光便见永璂要正要往怀里掏金叶子出来。永瑆抽抽眼角,连忙抛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赏你了!”
那伙计喜得见牙不见眼,“谢小爷赏!”
永瑆道:“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伙计连连鞠躬退了下去,永瑆和永璂这才坐定,打量房间。雅间视野开阔,窗户正对楼下大堂的戏台子,上头正有人唱着昆曲。二人听得半懂不懂,但不妨碍他俩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吃茶一边讨论些什么。
这时外头上来个侍卫,在福隆安耳边说了什么。福隆安脸色有些犹豫,永璂正好瞧见,便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倒不是大事,”福隆安答道,“只是有一个随行的侍卫突然身子不适……”
永璂摆了摆手,“那姐夫快去处理吧。”
福隆安有些犹豫,永瑆见状
便道:“姐夫放心,我跟十二弟就在这呆着,哪儿也不去,等你回来。”
他指了指屋里的其他侍卫,“这些人都在呢,我与十二弟不会有事的。”
福隆安纠结片刻,终是应了,“那我去去便回。”
福隆安刚走一会儿,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永璂应了一声,便见刚才的伙计并一个掌柜打扮的人推门而入,伙计手上拿着个托盘,上头摆着一个盒子,一只银制小锅,一盏小灯,两支银签子,另还有几只像带着长杆的烟斗。
永瑆挑眉,“你们有什么事?”
掌柜脸上挂着笑,他拱手一礼,“打扰两位小爷,两位小爷气度不凡,小人十分仰慕,便想请两位小爷试试小店的一点好东西。”
永璂起了好奇心,“什么好东西?”
掌柜使了个眼色,后头的伙计便将盒子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放在桌上,又将盒子打开。这时候永瑆和永璂才看见,盒子里装着黑棕色的干膏状物。
掌柜笑道:“此物名为阿芙蓉,又名□□,可解百忧、忘千愁。”
永璂更好奇了,“这是什么说法?”
“小爷请看。”掌柜一个示意,一旁的伙计便一番动作,取了一点生膏放进小锅,用温水化开后放在火上烘烤,再用银签子搅拌,不断加生膏、补水,让膏体结成球状,再将小球放入烟斗,再次用火烘烤。
不一会儿,烟雾缭绕,伙计拿起烟斗吸了一口,随即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永璂觉得神奇,看得目不转睛,掌柜见状轻抚胡须,微微一笑。
这两位小公子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别看衣着似是普通,可依他的眼力,身边跟的护卫可都不是简单角色,定能花费得起这昂贵的阿芙蓉。
可惜两人身边跟着一个不知是管家还是亲戚的大人,估计可以做两个孩子的主,掌柜的便没有轻举妄动。没想到刚刚那个人竟然下了楼,掌柜灵机一动,借此机会上楼给两个孩子介绍了一番这东西的妙处。
永璂没见过这东西,永瑆却是经常出宫跟两个哥哥见面,狐朋狗友也更多一些,他觉得这玩意有点熟悉。永瑆仔细回忆,片刻后他隐约想起了一点什么,眉头微皱看向掌柜,“这是鸦片?”
掌柜
的有些惊讶,“小爷好见识!”
永瑆没说话,永璂一听也反应了过来,微微睁大了眼。自雍正爷起,朝廷便有禁鸦片令,但是并没有严格执行,北京城的宗室王孙、八旗子弟也有沾这个东西的,没想到民间更是有鸦片流通。
永璂永瑆对视一眼,他们虽然对这东西好奇,但考虑到那位没见过的皇法玛的禁令,便有点不愿意沾了。
那厢掌柜还在推销这阿芙蓉的妙处,永璂不愿闹起来,问了价钱便递了两片金叶子过去,快得永瑆都没拦住,“多谢掌柜好意,东西留这,你们下去吧,我跟哥哥想听戏了。”
不愧是富贵出身,果真是大方!掌柜美滋滋地接过金叶子,“多谢两位爷!”
挣到了钱,掌柜也不多做纠缠,作揖之后便出去了,走前还关好了门。
永璂问永瑆道:“十一哥,这些东西怎么办?”
“当然是带回去,咱们花了钱买的!”永瑆痛心疾首,十分心疼给出去的两片金叶子,“你动作怎么就那么快!”
永璂抿嘴一笑,“不然那位掌柜还不一定要纠缠多久,只当买个清净了。”
永瑆长叹一口气,“也罢。”
叫侍卫把东西装进箱子,这茬就这么过去了。福隆安很快回来,二人也没有跟他说起这回事,等休息好了,福隆安便带着永瑆永璂回到了江宁临时的行宫。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晚鸽了,卡文卡得吐血_(:з」∠)_
晚点还有一章,这次绝对不鸽!
84、
第八十四章
云梧已经在等着了,见众人回来,她扬起笑对福隆安谢道:“有劳你了。”
福隆安连忙俯身,“皇额娘太客气了。”
问清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云梧便叫福隆安下去歇息。等福隆安退下,云梧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前看了看,忽然觉得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但那味道很快便消失了。
云梧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两个小子在外头玩了一天,沾染了什么味道也不足为奇。确认两人没什么事,云梧笑着将二人赶了下去,“快下去换衣裳!”
二人笑嘻嘻地告退,换了衣裳简单洗过才又回来,叽叽喳喳地说了各种见闻。云梧含笑听着,又留二人用了膳,便打发他们早些回去休息。
永瑆永璂跑了一天,自然觉得疲累,时辰已经不早,便依言跪安了。云梧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往榻上一靠,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也不知道和寿跟永璟在京里怎么样了?
龙凤胎也大了,都已经搬进了阿哥所。永璟去年入了上书房,瞬间便成为师傅们最喜爱的学生,可惜好景不长,永璟之懒怠也叫师傅们垂手顿足,有一位脾气直的大儒便没忍住跟乾隆告状,说永璟是在简直浪费他的天赋。
乾隆转过头便跟云梧商量:“朕早便说不能太过溺爱孩子,以后可不能叫老十三再这么浪荡下去了!”
“要那么累干什么?”云梧却是皱起了眉,“您又不是不知道,十三阿哥身子又不好,太过劳累也受不住啊。”
她看向乾隆,“等等,十三阿哥是没有完成既定的功课?”
乾隆噎了一下,“这倒没有,但是师傅们的意思是老十三没有尽力。以永璟的资质,哪怕再多一倍,永璟可以应付得来。”
云梧放心了,她对乾隆道:“可皇上早先不是应了我?我这两个孩子,只要知是非、明道理,做个不鱼肉乡里的富贵亲王便是了。又不是要考状元,哪里需要那样用功呢?”
乾隆再次被噎住,半晌才气呼呼地甩袖冒出一句,“妇人之见!”
云梧才不理他,这时候就得让乾隆知道,自己也好,永璂永璟也好,都断断没有那个心思,撇的越清越安全。
后来乾隆果真没有逼迫永璟,云梧也没再提起,反正永璟还小,不着急。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突然锦绣捧着一个盒子进来,脸色十分严肃,“娘娘,奴婢在十二阿哥今日带回来的东西发现了这个。”
云梧看她语气郑重,不由好奇,“这是什么?”
那头锦绣已经把盒子打开呈到云梧面前,她沉沉吐出两个字,“鸦片。”
“什么?”云梧瞳孔一缩,她骤然坐起,面色难看地看向盒子里的东西黑棕色膏状物。
果真是鸦片没错!
清朝中叶,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国家需要中国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物品,而大清因为闭关锁国,很少让海外的物品在国内进行贸易,如此一来便造成了数额巨大的贸易顺差,大量白银单向流入中国。
这种情况下,英国想了一个办法,经由印度,向中国走私鸦片。
自此,贸易顺差变成逆差,白银从流入便为流出。中国不是白银生产国,海量白银流向海外,结果就是国内的白银便一日比一日少。没有白银,国家发不出军饷,也就养不起军队,而民间因为白银稀缺而造成的银票诈骗案等等乱子屡见不鲜,这时候朝廷才惊觉,需要禁止鸦片。
林则徐打响了第一枪,虎门销烟。
然而这一举动大大影响了英国的利益,英国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一八四零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此后一百年,国家积弱,动乱不休,多少鲜血洒满在这片土地之上。
一切的一切,在百年前清廷闭关锁国、不严禁烟土开始,便埋下了种子。
云梧吐出一口气,突然想起早先在永瑆跟永璂身上闻到的味道,不由脸色一变。她压着心中惊怒,吩咐锦绣道:“去把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请来!”
永瑆和永璂正在温习每日最后的功课,听闻皇额娘召唤,两人有些不解,但很快换了衣裳来到了云梧这儿。
“见过皇额娘。”两人行礼,“不知道皇额娘叫儿子来有何事?”
灯火明亮,可以清楚地云梧的面色十分难看,永瑆和永璂不由更为疑惑,心中也有些惴惴。
云梧没叫两个孩子起身,她指着那装着鸦片的盒子厉声问二人道:“这鸦片是哪里来的?你 们可有吸食?”
她心里沉甸甸的,语气也失了分寸,与往日和风细雨的模样全然不同,以往哪怕犯了错,皇额娘也都大多是讲道理,并不会这样疾声厉色,永瑆永璂从没见过皇额娘发这样大的火,如今突然来这一遭,二人都吓得有些呆了。
他们很快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皇额娘并不是在开玩笑,连忙跪下解释道:“皇额娘息怒!儿子绝对没有碰这鸦片!”
两个孩子赶紧将白天茶楼的事情跟云梧说了。
云梧听到二人说他们没碰,只是沾了茶楼伙计做示范时的烟味,才稍微冷静下来,等二人说完,云梧沉声告诫道:“你们记住皇额娘的话,这是害人的东西,绝对不能碰,听到没有!”
永瑆心有疑惑,可看着皇额娘的脸色却不敢问,云梧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问道:“你们可是觉得,吸食鸦片者自古已有,我是在小题大做、危言耸听?”
永瑆赶紧摇头,“儿子不敢。”
云梧却是想主动将事情解释清楚,她改变不了乾隆,但是几个儿子还小,早些灌输一些念头,说不定会给以后带来改变。
“吸食鸦片,初时的确不会要人性命,但是每次吸食,都会损伤身体根基,直至不治。”云梧沉声说道,她看了锦绣一眼,给两个孩子讲了一个故事,“你们锦绣姑姑的阿玛,生前是个烂人,吃喝嫖赌不说,还对妻子儿女动辄打骂。后来他因为偷盗,将自己搞进了大牢,七八年之后才出狱。结果出来没过多久,他便故态重萌,甚至还吸食大烟成瘾,很快,他便形容枯槁,瘦骨嶙峋,跟一具骷髅无异,最后食不下咽,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
云梧将锦绣父亲的下场说给两个孩子听,其中省略了一些细节,比如锦绣父亲出狱后,锦绣的弟弟已经长大,他是个狠角色,面对毫无悔改的父亲,锦绣弟弟面上隐忍不发,暗中却故意让他染上鸦片并成瘾,还在父亲来要钱时给钱供他吸食,如此一来,等锦绣父亲死的时候,街坊邻居不仅没人说他一句不孝,反而都说锦绣父亲是自作自受。
这也是为什么锦绣第一时间便认出了鸦片,但是这些细节就不用跟永瑆永璂提起了。
即
便没有细节,听到“一命呜呼”四个字,永瑆和永璂同时打了一个冷颤,“儿子谨遵皇额娘教诲!”
见两个孩子往心里去了,云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记得就好,好了,起来吧。”
两个孩子都是孝顺的,不会阳奉阴违,这次她种下了一颗种子,希望这颗种子以后能有发芽长成的一天。
那盒子阿芙蓉最后是叫永瑆永璂亲手扔的,被皇额娘一番恐吓,两个孩子心里已经对鸦片这东西有了阴影,等日后掌了权柄,回想往事,自然下令加大了禁烟力度不提。
经过这件事,云梧闲着的时候就琢磨,还能怎么见缝插针的给孩子夹带私货。不过还没理出头绪,底下来报,令贵妃诊出有孕了。
不愧是令贵妃,南巡路上都能怀孕……云梧怀着钦佩之情,仔细打点了接下来的行程,看望令贵妃时嘱咐道:“我已经同皇上商量过了,路上不便,赏赐先欠着,等回宫之后我再一并给你。只是行程虽是水路,到底不必家里,你定要保重身子,有什么事就来与我说。”
令贵妃恭敬道谢,“多谢娘娘挂怀。”
令贵妃有孕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随驾的嫔妃里头,豫嫔、舒妃、庆妃这三位已经分别有了七公主、九公主和十五阿哥,对令贵妃羡慕是有的,但羡慕之情也没太深,更说不上嫉妒,况且令贵妃又是她们养子养女的生母,三人承了令贵妃的情,听得喜讯,都真心实意上门恭贺。
忻嫔却是止不住心中发酸,自八公主出生之后也有四年多了,期间她却是半点好消息也没有。论年纪她比令贵妃年轻这么多,怎么令贵妃能连年怀孕,自己就怀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