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短命宠妃——桃苏子
时间:2020-07-23 09:15:10

  廊下宫灯摇曳,景辛望见戚慎面颊与眉骨上的鲜血,难以想象刚才他嗜杀时的残暴。
  她想说些道理,却又无法谴责,也哑然失声。
  戚慎瞧见了她衣襟上的鲜血,眸色阴沉:“为何有血,你受伤了?”
  “不是,是宫人的血。”
  “宫人?”戚慎诧异望着她,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望见了檐下横躺的宫人尸体。他极震惊,似乎没有料到宫人之死,回眸望着她眼眸,在她流泪的眼中终于明白这些都是他杀的。
  可他杀的都是迷信方术的老顽固,他们出口恶毒,诅咒一个小婴儿,他挥剑封喉,也要其中拒不认罪的几个道士来宁翊宫作法驱走他们口中的祸孽。因为道士说一切都是他带给孩子的,而一切国难也都是孩子带给子民的。他冷笑不屑,想亲眼看人作法,因为他戚慎不信这世间还有法术。
  他要亲耳听这些人认错求饶,要亲手为孩子杀了这些恶人。可他没有想杀宫人,他没有。
  目光穿透景辛头顶,他望见门槛上的尸体,是他御前的宫女。
  他紧握了拳头,羞愤,愧疚,暴怒。可是他不敢说出这些情绪,他怕她不信,这世间所有人的命都是天子的,他予夺生杀,即便是错杀任何人都没有过错,所以谁会相信他心里愧疚,他愧对无辜。
  他答应过她不再乱开杀戒,他还是失信了。轻启薄唇,他终究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项焉领着虎贲安静入内,清走所有尸体,但满地被染成猩红,那样刺眼。
  夜空云层移开,竟露出一轮弯月。
  她轮廓在月色下姣美温柔,他却觉得这世间所有唯有她是他此刻不堪拥有的。
  景辛拉住了他的手:“我们回去洗洗,好吗?”
  他没有资格回答。
  她说:“洗干净了,我们去陪孩子。”
  他抽回手,转身欲跨入殿——他想再在桌底待一会儿,也许他只属于那个狭小而不起眼的角落。
  她来拉他的手,昂着脸,温柔凝望他:“我们振作起来,查清楚是谁在陷害孩儿,甜宝有个好父王,他父王会保护他的。”
  他暗哑颔首:“我会护他。”
  “那我们回去吧。”
  他大掌被她小手牵住,一步步踏过这满地鲜血。
  她温柔聪颖,知道他此刻无法愉悦,心沉如石。偏头凝望他,带着幽兰香的手帕擦掉他脸颊的血。
  “戚慎,你没有错,错的是你的父王母后,是搬弄是非之人。你能辨善恶,又爱护天下的孩童,你会慢慢脱变成一个明君,我相信你啊。”
  他没有把握,他自己都不信自己可以成为一代明君,他连控制那股杀意都做不到。
  这是他的王宫,他的家,他在这沉乱的情绪里却屡次迷路走错甬道。
  她终于停下,五指与他紧扣,昂起脸看他:“可以跟我做一个游戏吗?”
  他如被她牵制的木偶,点头。
  “听说闭上眼睛是不能微笑的,王上试试?”
  戚慎闭上了眼,却扬起了唇角。
  他在一瞬间醒悟,懂得了她的用意。
  再睁眼时,他望见姣美温柔的她,与她眼中一轮月。
  他发誓,这一生,他要把她珍藏在心尖。
 
 
第70章 
  棠翠宫中, 景辛命宫人烧了热水,让成福先服侍戚慎沐浴。
  她问留青戚慎到底因为什么而这般震怒, 因为她察觉到戚慎今夜失去了帝王的镇定,倘若这一切都是设计,那这个人该多了解他!
  留青说她闻讯赶去时紫延宫外早已有那些造谣之人的尸首, 只听成福说了句有一人处处顶对,并言若不以太子祭天,国将遭逢大难。
  景辛愣住, 不敢相信还有这么恶毒的话,手上的茶杯被她重重搁在案上,她第一次这般震怒。
  将一个婴儿推上众矢之的算什么本事!甜宝那么小,连一句娘亲都不会叫, 就能成为大梁的祸害了?
  她想骂人, 这件事必须彻查,如今除了秦无恒与陆扶疾有嫌疑,她想不到别人。
  憋着这口气先去沐浴, 景辛回来时戚慎已经坐在餐桌前, 两人都还不曾用膳。
  他已恢复如常, 这顿晚膳尚未吃完, 成福候在门外道司工左恒烈已经在等候召见。
  戚慎慢斯条理在用膳,可谁都知道他压着这腔愠怒。待放下筷子,他拿起宫人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唇,起身望着景辛:“照顾容嘉。”
  “我想跟你去。”景辛握住他手掌,昂首凝望他, “我想看看到底是谁策划了这样一场大戏,这么阴毒,连婴儿都不放过。”
  同戚慎来到紫延宫,景辛坐在一旁安静不语。
  左恒烈跪在殿中,他已五十岁,掌任两朝司工,却在这一刻深知犯了大错。
  “王上,臣并非是决堤不报,臣以为广岸口河堤可以修复,奈何事态越演越烈,已超脱臣的掌控……”他老泪纵横,深知罪孽深重。
  顾平鱼也在深夜被诏入王宫,此事攸关太子,甚至牵连国运,早已超脱寻常的严重。
  “河堤为何溃塌?”戚慎端坐在龙椅上,每一个字都很森冷。
  “工署每月都有检修,此次决堤尚未检测出原由,但按往年经验,该是鱼虫所蛀……”
  戚慎冷笑一声,顷刻寒声道:“决堤不报,事发之后才让寡人得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寡人却连自己的土地发生何事都不知晓,你们这是当的什么官!”
  左恒烈痛哭求饶。
  “寡人命你彻查此事,找出决堤的起因,补贴农田,那些以身堵堤的百姓家眷一个个问清楚,到底是受谁怂恿。这些事处理妥善之后,便赏你白绫加身吧。”
  左恒烈老泪纵横,却不敢求饶,已知这是隆恩。不管是因为决堤影响了太子与国运,还是因为决堤致死的那些百姓,他都难逃一死。
  他噙泪抬头道:“那臣的家眷?”
  “此事完成,左府无罪。此事不成,全府陪葬。”
  左恒烈颤颤巍巍退下,殿中只剩顾平鱼。
  戚慎道:“这是有人在谋篡王位。”
  顾平鱼也知一切来得蹊跷:“那王上可有示下?”
  戚慎手指敲击在龙椅上。
  景辛想开口说查陆扶疾,他已经道:“替寡人下旨给水师,留心陆公的举动。派两万精兵前往陆国驱敌,战略都要传回王宫,若陆扶疾有异动,不必请示,直接押回汴都。”
  顾平鱼领下旨意正要退下,戚慎又叫住他。
  但戚慎良久不曾开口,殿内寂静无声,他许久才道:“将逆臣秦无恒一家三口发配熔岭。”
  顾平鱼微怔,敛声应下。
  景辛不知熔岭是什么地方,询问戚慎后才知那是一个比在朔关的沙漠种树还要恶劣的存在。
  熔岭一代有许多铁陨石与天然矿石,多年来凿出许多矿洞、深井,举国冷兵器所用的铜铁都是从熔岭诞生而来,那里的矿工几乎都是罪犯,因为古代的采矿技术只能靠苦力,是极高危的职业。矿工没日没夜采矿炼铁,几乎没有全寿,所有人都会过劳死或矿难致死。
  戚慎原本答应放过秦无恒这一生,可为了孩子,他不再顾惜留情。
  戚慎又诏来相邦交代了许多军事防略,景辛望着殿中侍立的宫人,大多数都已经换成了新面孔。
  她走出议政大殿,交代留青与挽绿:“安抚好死去的宫人与其家人。”
  有臣子退出了大殿,戚慎也负手走出殿门,来到她身前牵起了她的手。
  他交代身后成福:“安抚好那些宫人。”
  留青道:“王上,娘娘已经交代了。”
  戚慎凝望景辛,牵起她徒步回棠翠宫。
  他嗓音低沉:“你受累了。”
  “没有,辛苦的是你。我真不知何人这么卑鄙,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
  “你所见不过太仓一粟,这把龙椅天下有的是人想坐。”
  景辛抱着他手臂,月光拉长他们的身影。
  她问:“你可曾苛待过陆公,与他有什么仇怨?”
  戚慎嗤笑:“寡人对各国管控严厉,这可算是苛待?”
  “你再仔细想想,你可曾在哪些事上亏待过陆公?”
  戚慎眸色阴沉:“若真是他所为,寡人会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景辛有些忧愁:“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先等水师与将领传回书信吧。”
  戚慎素来铁腕无情,他性格使然,没有单独苛待过哪个诸侯,所有无情都是一视同仁的。而陆扶疾是五国里闻名的慈悲儒君,他为国为民,深得民心,就算因为周普那句话对他有所猜疑,戚慎也不能下旨捉拿,否则极易在如今的局势下失去民心。哪怕他不怕名声受累,可戚容嘉如今已成了他的软肋。
  回到棠翠宫,甜宝早就睡了,握着小拳头举在脸颊,憨萌乖巧,不知这世间的恶意在涌向他。
  戚慎俯身亲了亲孩子额头,景辛望着这一幕微微一笑,忽然被他横抱着走进寝宫。
  挽绿与留青跟在身后要来侍奉,他淡声道关宫门。
  景辛圈着他脖子,迎着这双炽热的眼,心跳很快。
  他却只是将她放到床榻,熄了灯,侧身搂紧她,不曾再做其他。
  景辛心跳渐渐平复,他不曾再说话,她便已阖上眼,在这安宁里快要睡去,又忽然听到他磁性的嗓音。
  “景辛,谢谢你。”
  她迷糊地答不用谢。
  他忽然翻身,密密的吻铺天盖地落下。
  景辛就这样被亲醒,承受着他的吻与游走的手掌,她艰难喘息,他不再进攻,而是停下。
  她被他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急促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听到他说“待陆国战事平息,我想娶你为王后”。
  大脑清醒了大半,景辛软嗔:“你都还没有求过婚呢。”
  戚慎低低一笑:“我已愿意到大婚再罚你,诚意还不够?”
  景辛咦了一声:“罚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忽然感到腰际袭上的手掌,倒吸口气,终于懂了他所谓的罚是什么意思。
  手脚并用扒开他手掌,她把卡通玩偶隔在他们中间。
  “安全距离,不许过来!”
  戚慎拿开那个玩偶丢到床尾:“你就不介意寡人搂着她睡觉?”
  他指的是她前世模样的那个卡通玩偶。
  “不介意!”景辛想坐起身去抢回那个玩偶,腰再次被戚慎揽住。
  她被强制禁锢在他臂弯里。
  “睡。”
  她想要挣脱,听到戚慎的警告:“你多动一下,我便千倍还你。”
  脸颊蓦然一红,她果真不敢再动。
  在床笫之间,她还不敢当戚慎的对手QAQ
  安静里响起他郑重有力的承诺:“我会求婚,告诉举国我戚慎只想娶你,只会有你一个发妻。”
  “说的都不算,我不吃甜言蜜语。”
  “我吃。”他咬了咬她耳廓,“先叫一声夫君吧,嗯?”
  “滚~”
  ……
  这几日,陆国战报传回,陆扶疾回国后联合都兰国将黑人从渠城攻退,夺回了一城。
  水师与两万精兵统领暂无密信传回。
  倒是熔岭传回消息,秦无恒与沈清月已被押送至矿场,期间两人并无异动。
  信中写明,因为秦念姝早产多病,已在途中染上风寒不治身亡。
  秦念姝便是他们的女儿,景辛得知这一消息,心情复杂。
  沈清月该有多痛,失去孩子,一个母亲会不会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疯魔或抑郁成疾?
  秦无恒不该再有理由制造这一切,他没有了实力,还多了沈清月与女儿这两个软肋,汴都的一切应该与他无关。
  但这几日戚慎严查流言的源头,还是没有半分消息。
  南水凶,嘉为克,梁室灭。
  这句话就像是凭空而现的诅咒,让人找不到半分线索。
  景辛开店的事早已搁置,去藏书殿翻阅史记与典籍,专门看陆国篇。
  古代文绉绉的词句让她看得头疼,把陆国有关的典籍全都翻完,景辛也无所收获。
  五日看完了这些,总结只有一个,自大梁收服陆国后陆国便一直以臣国身份安分守己,且陆国三任国君都是贤良儒君,广受百姓爱戴。还有,戚慎从来没有做过苛待陆国的事,他与陆扶疾完全没有任何私怨。书中记载,戚慎身为王子时曾被派到都兰国治水,那是他离陆国最近的一次,但当时算是他被诸王子陷害,自身都难保,更何况说害人。
  景辛不信这些都是天意,她从不迷信,一定有什么是她与戚慎还不知道的。
  午膳时,她这才留意到桌上已经多日不摆海鲜。
  挽绿解释道:“娘娘,王上已经下令海运署休整,各地也都不再运送海鲜。”
  “知道了,陆国有战,王上这是体恤陆国。”景辛没有在宫人身前提起戚慎对陆国的疑心,即便贴身宫人早已能猜到几分。
  汴都再没有关于甜宝不利的流言,此刻当事人甜宝正在摇床里哭,哭声把景辛吸引过来后便不再哭了,两条小胳膊抬得高高的,在求抱抱。
  景辛刚刚丢了碗,手都来不及洗,接过雨珠递来的巾帨擦完手抱起了甜宝。
  小婴儿把口水都流在她胸膛,已经会瞅着她发出咿呀的声音。
  景辛失笑:“你能早些学会说话嘛,娘亲想听你叫妈妈。”
  雨珠好奇:“娘娘,妈妈也是娘亲的称呼?”
  景辛朝怀里的小人儿笑着,说是家乡的称呼。
  雨珠笑道:“那奴婢就天天教太子学妈妈。”
  寿全匆匆闯入殿中:“娘娘,成总管托人来传话,说甘州又起谣言,天降巨石,上刻有那句谶言!”
  “什么谶言!荒谬,分明是人为作怪!”景辛恼羞,又来了。
  她将甜宝交到孟秋怀里,往紫延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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