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南楼北望
时间:2020-07-23 09:18:53

  错觉。他想。
  少魔君端坐车上,看了一眼她摊开的手掌。
  他问:“夫人这是做什么?”
  “不懂?”她笑得有些顽皮,“我瞧夫君柔弱得很,遇到敌人还要我保护,现在恐怕也需要我搀扶一把,才能顺顺当当下来这马车。”
  明丽的颜色。明丽的笑意。让人无端生出的对阳光的联想。
  错觉……
  他抬起手,抓住了那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掌。她是温暖的——果然。
  少魔君注视着两人交握的手,喉头滚了滚。她是假的——他再一次这么告诉自己。
  至于此刻心中的惊异……必然只是因为他惊讶于一个事实:原来沐浴着十万大山的月光的人,也能保持着日光般的融融暖意。
  温暖得……
  让人想杀了她。
  他微微咬住牙,压下心头翻滚的无数阴影和躁动。陡然之间,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情绪,令他想在这里撕碎她、吞了她,将所有虚假的伪饰一一揉碎,露出血淋淋的真相,把虚假的温暖还原为真实的阴冷。就像他当年从极寒地狱中爬回来后所做的那样。
  “夫君,你发什么呆?”
  她微微一笑,在漫不经心之中,她的眉眼显露出一种清爽动人的美。像沉沉夜幕中划过一点流星,如污浊的泥淖中滚落一滴晶莹的露珠;他的心神被这份光彩慑住,连带他心中翻涌的杀意也像化成了清泉,悄然流走直到一滴不剩。
  少魔君有些僵硬地移开目光。
  她还在笑,还凑近了调侃:“莫非你被车颠坏了,还是说突然发现走错路,又拉不下脸来承认?”
  他不去看她。
  不去看她,才能笑一笑,不咸不淡地回道:“夫人心情忽好忽坏,才是叫我疑心是否该为夫人延请名医。”
  谢蕴昭一愣,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
  她嘴角一抽:“你说我有毛病?!”
  少魔君不答话,只往前走,丢了陆昂和双角犀牛拉车在后头,背影颇为孤高。
  若他手里不曾牢牢抓住某个人,或许还能显得更加孤高一些。
  谢蕴昭跟着他,有点气哼哼的,所以每一步都故意去踩他的影子。
  “你才是有毛病的那一个,你知不知道?”
  “你脑壳真的有点问题的,我没骗你。”
  “其实你失忆了,你这个傻子!”
  她说了一大堆,他方才泰然自若回一句:“夫人想象力颇佳,想来看过不少话本。”
  谢蕴昭:……
  她重重踩了一脚他的影子,板起脸,一声不吭了。
  陆昂牵着犀牛,在他们二人身后跟着。青色短发的男人暗暗感叹:殿下与夫人真是恩爱十足。
  ……
  绿髓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
  说是“城市”似乎不太恰当,因为这里并没有一位魔君认可的城主,更没有云英城那样威风的堡垒府邸。
  街道凹凸不平、宽窄各异,两旁房屋参差不齐,大多破旧得厉害,只有少数光鲜一些,却也只说得上坚固整洁,难说气派。
  现在是十万大山中的深夜,四下寂静无人。暗处有眼睛在悄悄观察他们,带着疑惑与不安。
  谢蕴昭也在观察四周。
  她此前觉得云英城混乱破败,现在才发现,云英城已经算是豪华的大城市。像绿髓城这样破破烂烂的地方,才真正说得上凄凉。
  她压低声音问:“师兄……夫君,这里是什么特级贫困区么?”
  她脱口而出的称呼被很快掩饰过去,却还是引起了少魔君的注意。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丝古怪的念头:她无疑是个目的不明的骗子,假装他是她的师兄,可她叫得这么顺畅自然,是否真的存在一个什么师兄?
  她与那位师兄的关系,是否又极为亲密?
  这个念头像盘旋在湖面的阴风,立即又卷起了他心底那一团躁动不安的阴暗情绪。
  他下意识屈起指尖,在她手腕处的血管附近游移。
  她却像只懵懂无知的幼兽,还毫无警惕心地左顾右盼。
  少魔君暗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阿宁怕是太高看魔域了……绿髓城这样的情形,才是十万大山中最随处可见的。”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他就会露出一点微笑;笑意可以粉饰一切,连杀机也能巧妙地包裹为甜蜜的笑意。
  “有修为、有头脑的魔修,都会涌去云英城这样的大城市,要么参军,要么贵族和强者的招揽。普通的魔族则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
  他说:“有的会困守于贫瘠的土地,寄望于收获几粒干瘪的粮食。有的则会寻找并贩卖军队、贵族需要的产品,比如绿髓矿石。”
  “绿髓矿?”谢蕴昭问,“绿髓城就是……”
  “对,这座山里生长有一处绿髓矿。”
  在师兄的讲解下,谢蕴昭渐渐明白了绿髓城的情况。
  绿髓矿是一种较为常见的矿石,广泛用于锻造兵器、铠甲,城主等贵族修建府邸、宫殿,也常常要用到这种矿石。
  因此,就有人以挖掘和加工绿髓矿为生。
  这座山原先只有几户贫困的山民,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挖掘绿髓矿,并定居在此。随着时间流逝,绿髓城才渐渐扩展到现在的规模。
  但即便有矿产傍身,这座城市的居民依旧贫困,甚至无法得到正式的“城市”认证,也没有分得一个城主进行管理和建设。
  因为军方、贵族等人收购绿髓矿石的价格实在太便宜了,只勉强足够众人果腹。
  谢蕴昭本能地感到反感,皱眉问:“那为什么他们不去做别的营生?”
  少魔君扑哧一笑。
  当人们听到什么荒谬的、显然违背常识的事情时,他们就会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笑声。
  “所以我说,阿宁太高看魔域了。”他说,“十万大山与人类的世界截然不同。这里没有阳光,更没有四季繁盛的作物和家畜。到处都差不多贫瘠,也没有多余的货物,道路都十分崎岖,能做什么?除了修炼,剩下的都是挣扎求生。”
  谢蕴昭沉默了。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贫瘠。无论是地球还是这个世界,她虽然也经历过艰难的时光,却总是不需要太为吃饭发愁的。
  的确……十万大山中没有阳光。这里生存的也不仅仅是修炼恶念的魔修,更多的还是实力微薄、需要吃饭的普通魔族。他们是怎么活下去的?她竟然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突然,她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谢蕴昭看向师兄,眼睛微亮:“夫君,难道你要做的事就与此有关?”
  他看着她,挑了挑眉,似有疑惑。
  谢蕴昭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不由雀跃起来。她笑眯眯道:“我懂了,夫君是不是眼见民生艰难,又瞧得高位者不谋其职,反而压榨百姓,所以决定挺身而出,参加传承之战,取得魔君之位,然后掀起一场改革,让所有人都过上共产主……不是,过上好日子?”
  没错,肯定是这样!她就说师兄为什么突然要参加传承之战,还收服了看着很得力的手下,原来是志向高远!
  她这一串话说出来,却叫少魔君面色愈发古怪。
  最后,他忽然大笑起来。
  “……阿宁果真是话本看得太多。”他笑够了,便来捏了捏她的脸,动作颇有些轻佻。这位少魔君带着笑,眼神却闪着冷漠的、嘲讽的光芒。
  他慢悠悠问:“普通人过得如何,与我何干?”
  “魔族过得如何,又与我何干?”他轻笑一声,“阿宁,莫要将我想得太好……否则我恐怕,你会受到惊吓。”
  最后一句,他是贴在她耳边说的。
  谢蕴昭默然片刻,这才感叹一声:“夫君,你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变态是何意?”
  “夸你英俊潇洒聪慧绝顶。”谢蕴昭严肃道,“真的,你真是变态极了。”
  少魔君心中皱了皱眉,暗忖:这倒不像什么好话。
  两人继续朝前走。
  既然绿髓城很穷,绿髓矿也不是什么绝世珍宝,师兄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谢蕴昭跟着他一直走到了城市的最高处。说是最高处,其实也不过是一处较为平整的崖台,上头修了座三层的屋子,看着要像样子许多。
  这大概就是绿髓城的豪华建筑了。
  陆昂已经带着双角犀牛去另一处休息,为了明天的赶路恢复体力。
  现在,山上就只有谢蕴昭与少魔君站在人家的家门口。
  少魔君也不去叩门,只站在门外。月光沉去了青山背后,黯淡的光晕里,他银白的长发好似在发光。
  半晌,寂静的崖台上想起了窸窣的响声——门开了,有人谨慎地探出了头。
  一名满脸皱纹的中年男子推开了大门,走出来,跪倒在地,深深叩头。
  他背后还跟着几个老老少少,似是他的家人,也与他一同叩首。
  “见过殿下。”
  他们畏惧的声音在夜色中起伏,像干枯的麦秆被风拨弄,发出不安的声响。
  少魔君不说话。
  安静总是能带来最大的压力。
  谢蕴昭分明看见,他们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她左右看看,清清嗓子:“哎呀,你们怎么知道他是殿下?他脑门上也没写字嘛,还是说你们认识他?”
  她一开口,少魔君便凉凉瞥来一眼,却也并未阻止。
  对面的人显然摸不清情况。为首的中年人谨慎地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连忙又将目光压下去,道:“殿下银发如月,必然是血脉纯正、力量深厚的大人,我等万万没有这个荣幸结识。”
  少魔君一笑,声音很凉。凉得让中年男人额头“唰”地出了一堆冷汗。
  他悠悠道:“你是城主?”
  “不、不敢,小的并未经过陛下册封……”
  “但你是这里实际的头领。”少魔君打断他,“你住在这里,视野辽阔。我进城并未掩饰,你应当立即有所察觉。为何不来迎接?”
  “小,小的……”
  “你对魔君有什么不满?”
  “小的绝无此意!殿下请……”
  “还是说,”少魔君勾起唇角,眼中血色浓郁近似夜色,“你有什么东西想隐瞒不报?”
  中年男人冷汗涔涔。
  按照魔族的规矩,十万大山中的一切珍宝都属于魔君。普通人可以依靠绿髓矿等物资谋生,但这是魔君的一种“恩赐”;谁若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珍宝,必须往上敬献。
  虽说献给城主之后,这珍宝究竟能不能到魔君陛下手中还是两说……可,规矩毕竟是规矩。
  谢蕴昭见中年魔族汗滴不断,其家眷也瑟瑟发抖、几近昏阙,便知道少魔君所言非虚。
  发现珍宝必须孝敬,不得私有……这是什么破规矩。谢蕴昭憋住了没吭声,却觉得魔族的统治者实在霸道。她暗想:看来无论在哪儿,底层百姓都是被压榨的对象。像这些普通魔族,他们连生存都困难,更不消说去人类的地盘烧杀抢掠,她厌憎的对象实在不必包括这些人。
  她对魔族的恶感,隐约集中在了魔族修士和统治者身上。
  她在一旁沉思,少魔君却已经施压足够,施施然道:“将东西交予我,我便为你掩下此事。”
  此言一出,中年魔族猛地松了一口气。他自觉死里逃生,虽然一想到那宝物,心中仍是不舍,却更多了一丝庆幸:好歹是抱住了自己和家人的命。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没有经过魔君承认的“城主”、“城市”,一旦惹得哪位大人不快,就算被杀个干净,也没人会多说一句。
  他战战兢兢爬起来,又用眼神示意家眷退后,自己一个人上前,颤声道:“二位殿下……请随我来。”
  他并不知道谢蕴昭的身份,干脆都用了敬称。
  少魔君懒懒道:“怎么,那东西不在你这儿?”
  简单的一句问话,吓得人家又是一个激灵。男人忙道:“殿、殿下,那东西拿不出来,一直好好地放在矿洞深处,并非我有意……”
  “好了。”少魔君懒得听他结巴,挥挥手,神情漠然中带着点不耐,“带我们去。”
  谢蕴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中年男人一眼,说:“别抖啦,我这位夫君是个外冷内热的好魔,就算找不到东西,他也不会杀你的。”
  男人一愣,将信将疑,却又不敢表露情绪,不得不低下头。
  少魔君却哼一声,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阿宁又知道了?我在阿宁心中竟是这般的好人,着实叫我……感到恶心。”
  “我当然了解夫君。”谢蕴昭情真意切、发自肺腑地说,“谁让夫君是个真正的……大变态呢。”
  少魔君:……
  他还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算了。
  ……
  绿髓矿在城市的背面,也就是需要穿过弯曲的山路,走到山的另一侧。
  少魔君方才上山不嫌路长,这会儿倒是嫌麻烦起来,袖子一甩,就带着谢蕴昭和绿髓城城主到了山的背面。
  十万大山植被不丰,稀疏的草木大多呈现出铁锈般的灰黑,或者死人脸似的灰白色。这里也不例外。
  翻过山,谢蕴昭才发现此处别有玄机:他们上来的那一面山势平缓、草木生长,这一面却陡然化为悬崖绝壁,寸草不生。
  突兀的陡峭,就像是谁用一把剑将山劈成了两半似的。
  在光秃秃的崖壁上,凿有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窟窿;有的窟窿中隐约有暗绿色的幽光。那里面就是礻果露的绿髓矿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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