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南楼北望
时间:2020-07-23 09:18:53

  他拖长了声音。
  陈楚楚小声惊呼:“呀,那不是要赔钱?”
  一语中的。一针见血。一句话就刺穿了谢蕴昭那张强颜欢笑、虚伪十足的笑脸面具。
  “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别瞎说啊。”她先是大义凛然,而后神色一变,往卫枕流那儿靠近几步,鬼鬼祟祟低声道,“真……真要赔偿啊?”
  卫枕流一本正经:“是,要赔。师妹也无需担忧,我瞧蒋师姐赔你那三万灵石正正好。”
  谢蕴昭面露惊恐:“可我只剩两万了啊!”
  卫枕流先一怔,目光微动,紧接着就用满脸为难之色掩饰过去,沉吟道:“这就……要么,师妹将那扇子卖了吧,应当也能够上赔偿。”
  谢蕴昭信以为真,垂头丧气:“啊,我才拿到……”
  师兄怜悯又为难:“唉,这毕竟是因师妹而起。不然,该怎么办呢?”
  边上几人也给唬着了,只有顾思齐仔细瞧了瞧那位剑修真传的神色,若有所思,并不说话。
  “我只是一个卑微的穷人!才刚刚赚到两万灵石,还没来得及改善生活,还没有孝敬师父……”谢蕴昭假模假样地擦擦泪,市井里学来的卖惨话一说一箩筐,最后才吐露真言,“要不,我分期付款行不行?最长能分多少期,十万年积累,分个两百年不过分吧?”
  她面上还留着矫饰出的惨痛神色,眼神却已经灼灼,透过长而密的睫毛扑面而来,好似鲜花都凑到他面前盛放开来。
  卫枕流竭力稳住表情,不让自己笑出声。她这灵动的模样真是太可爱,叫他忍不住便想多逗一会儿、多看一会儿。
  “师妹……”
  “边儿去边儿去!”
  冯延康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煎蛋面走来,一把将卫枕流挤开,警惕护崽:“阿昭别上这小子的当!你不用赔,那座金戈山原也只是剑气刀意聚集而成的幻境,并非实物。里面只有一样东西是真的,就是袭击你的那一柄五火七禽扇。”
  “啊?真不用赔?”谢蕴立即反应过来,气得差点想去踩一脚师兄,“师兄你驴我!”
  卫枕流无辜道:“师妹又不是驴,我如何驴你?”
  “你骗我!”
  他含笑道:“玩笑罢了。”
  直到她开始埋头吃面,他也都一直这么微微笑着,好像那个捧着面碗“咕嘟咕嘟”豪迈喝汤的身影,就是这世上最值得为之驻足的风景。
  顾思齐望着这天枢的真传师兄妹,心中想起另一道倩影,不禁暗中叹气。
  谢师叔一夜和光,自然是好事。可燕微……她能接受吗?
  ……
  天权峰,启明学堂。
  抱剑的少女站在山崖上,闭目迎着瀑布水汽。
  有人倚在树干上,手里把玩着一支毛笔。
  “何燕微,你不去看谢蕴昭?”他的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她可是一夜晋升为和光修士了。”
  少女闭目良久,才道:“与我何干?”
  “我自有我的路要走,谢师妹也有谢师妹的路要走。”她缓缓道,“我们的道路并不相同。”
  俊俏风流的少年笑了笑:“何燕微,我真讨厌你这骄傲的样子。双灵根有什么了不起,剑修又有什么了不起?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说‘与我何干’。所以,才更让人讨厌。”
  何燕微淡淡道:“不敢骄傲。谢师妹之资,远胜于我。你讨厌我,是否更讨厌谢师妹?”
  “不,我不讨厌她。”石无患一口说道,“何燕微,你知道你们之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何燕微安静地站着,等待着答案。
  石无患“嘻嘻”笑了一声:“不告诉你。”
  转身离去。
  何燕微静静看着瀑布。千尺飞瀑,气势如虹;剑修之心,也当无所挂碍、无所畏惧。
  许久,她忽然出声自问:“何燕微,你果真不嫉妒、不焦急、不自艾自怜?”
  无人回答。当然无人回答。
  几息过后,少女忽然吐出一口鲜血。血水渗进湿润的土地里,将草叶浸成一片深色。
  她垂眸看着。冷艳骄傲的眉目,渐渐染上惘然之色;那一丝迷茫如墨滴入水,渐渐晕染。但最终,她眼里只沉淀出一片最纯粹的澄澈和坚定。
  “我确实嫉妒、焦急、自艾自怜。”
  她昂起头,望向那飞珠碎玉、雪练千尺的飞瀑;清新的水汽、泥土的厚重,落入她眼中演化为一道道奇异的神彩和光晕。
  “因为我是人。我天性好强、生来骄傲,口中称佩服,心中却从不认输。这就是我。好的,坏的,都是我。”
  少女怀中长剑忽而轻轻颤动。四方空气和水汽被无形剑意带动,也一并嗡嗡轻响。
  一只素白、纤细,却坚定有力的手,握住了剑柄。
  “修仙求道,不止要克服外界艰难,更要直面内心杂念,方能洗去杂垢,追求煌煌大道。”
  从不出鞘的长剑,赫然划出一抹耀目白光!
  “——我意在剑道,一剑斩妄虚!”
  轰——
  剑气纵横,雪瀑被拦腰截断;惊人的剑意爆发而出,雪白的光芒冲上了天空,瞬间引来各方注意!
  山脚下,石无患抬起头。
  山峰之上,天权真人轻轻“咦”了一声。
  启明学堂中,师长们惊疑不定。
  摇光峰上,有白凤一声轻鸣。
  摇光峰主洞府中,有人面露喜意,捻须道:“燕微剑心已成、以剑入道,破境和光。我这徒儿——收得好啊!”
  与此同时,辰极岛各处,不同人也有不同的反应。
  ……
  灵兽苑。
  “溯长老溯长老!谢师叔好厉害,一下子就和光了!我好喜欢谢师叔,我也想要成为谢师叔那样的人!”
  那人坐在草地上,正摊开一把星影草,喂一头幼小的月光兽。银蓝的长发散在他白皙的脸颊旁,让他在阳光中变得好像一尊琉璃雕像。
  “她和光了么……卫道友的师妹,也同他一般妖孽。”他近乎叹息地说道,又对孩子偏头一笑,“小川,你是妖,不是人。”
  “是……是,对哦。”佘小川没心没肺地笑了,“我总是一不注意就忘啦。”
  溯流光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忽而神色一动,看向远方:“有人以剑入道?”
  ……
  天枢峰顶,九分堂中,青年盖着鹤氅,倚着香案沉眠。
  他羽睫一动,口中逸出一句:“和光了啊……老怪物,莲花我可是完完整整还给她了。余下的东西,就要让阿昭自去寻觅了。”
  “五火七禽扇?破碎了十多万年的玄器,还能有什么用?给她当个玩具吧。五火七禽羽……不可能找得回来。”
  “我喜欢阿昭得很呢……倒是你,莫不是真打算坐化在后山了?那我倒是会很开心。”
  “哟,又有个小家伙破境了……以剑入道么。老怪物,又是你的传人。”
  “不是你的传人?天下剑修,谁敢说不是你的传人?你可是……”
  声音渐渐低落。
  青年又沉睡过去。九分堂里一片寂静,只有香案上的一炷香不停燃烧;那香是青色的,燃烧近尾,好似即将熄灭。
  但那明灭的烟火光芒不停闪烁,却像凝固在那里,永远也烧不完这柱青色的异香。
  ……
  摇光峰上,蒋青萝狠狠一剑劈开山石,臭着脸站了半天,忽然又转过身,对那边的一道人影得意笑道:“你瞧,自谢蕴昭来了之后,不仅在卫枕流那里将你完全比了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连修为也追上你了。”
  那道白衣倩影吹着长笛,不言不语,唯有笛声散落天地。
  蒋青萝更嘲笑道:“不想面对?哼,我就瞧不上你那柔柔弱弱、幽幽怨怨,做什么都靠男人的模样。”
  那人放下横笛,冷冷地瞧着蒋青萝,目光中有戾气闪过。
  “蒋青萝,像你这样粗莽的蠢人,若不是占了血脉便宜,你以为还能在我面前嚣张?”
  “你……!”蒋青萝万万没想到她会回嘴,更是恼怒想回击,却被对方眼中的怨恨之色瞧得一愣,心中升起一点疑虑来。她这师妹……怎么出去游历三年,就像性格大变了一样?
  正是这时,一道传音落下。蒋青萝倾听片刻,面露喜意:“燕微以剑入道、破境和光?不愧是师父看好的天才!”
  她斜睨那人:“可都比你强多了!”
  那人面色愈发冰冷,重新吹起一首笛曲。本是舒缓轻快的曲调,却被她吹得莫名多出几分肃杀。
  ……
  天璇峰,无涯府。
  荀自在晒着太阳,一边看书,一边拿纸笔写笔记。
  “柯师弟,你有什么放不下的?那小妖修和你毕竟无仇无怨。随她跟着谢师妹玩,你眼不见心不烦就行了。说不定我还能见到小妖修也一夜和光之类,这可都是今后书中的内容。”
  荀自在专心看书,只分了一点点心神来和柯十二说话。
  “……荀师兄,我放不下。”柯十二喃喃,“如果不弄清这件事,我怕是迟早要陨落在道心劫下!”
  荀自在拿着毛笔在书上勾勾画画,看着文字的表情分外眷恋,却也反衬得他对外界越加冷漠无情。
  “要照你这么说,”荀自在漫不经心道,“早在十三年前,你的道心劫就已经开始了……自打柯师妹惨死在妖修手中之后。”
  柯十二双目发红,恨意恍若滴血。
  ……
  后山深处,也有一个存在睁开了眼。他轻轻地叹了一声,不知对谁感叹道:“……那一炷香,眼看真要走到了尽头……一切都同您当初所预料的那样。”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
  “时间过得好快啊!想当年我还是个凡人,如今已经是个威风凛凛的和光境修士了!眼看我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美好日子就要来了……哎哟!”
  山长收回戒尺,捋着自己的山羊胡,道:“胆敢为恶,就等着清理门户吧,你这闯祸头子。”
  “山长好凶,我开玩笑嘛。”
  山长笑呵呵,又举起戒尺:“那山长也再用戒尺跟你开个玩笑……”
  “不了不了,别累着您。”
  谢蕴昭乖乖低头。
  成了和光修士,就意味着要离开启明学堂、换上月白镶金边的法袍,并正式向师父行过九叩拜师礼。师父接过拜师茶,再将谢蕴昭的名字真正记载到天枢真传的玉碟上。从此,若谢蕴昭在外陨落,门中玉碟也会出现相应变化;若有人状告她为祸一方,也是天枢一脉优先出手管教。
  换言之,到了和光境,才真真正正踏上修仙道路、真真正正入了北斗仙宗。此前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不过她进阶太突然,法袍还没备好,就仍先穿着淡黄衣裙。
  此时,她正乖乖站在启明学堂中。山长在她面前的台阶上,背后就是刻有《启明规训》的白玉碑。
  按规定,和光境修士离开启明学堂前,都要听一番山长训话。其余师长散在山长两侧,无论修为高低,都是一副欣慰表情。
  天权启明,启蒙授业,从来只盼着学生越来越好。这便是真正为人师者的心态。而愿意在启明学堂待下去的修士们,都是真心爱护本门弟子的前辈。
  好比这一把山羊胡子的山长总是笑呵呵、慈眉善目的,背后总被人叫“老狐狸”,却从来因材施教,对学堂里的每个人都了解得清清楚,更是对谢蕴昭在学堂内那些虽然出格却无害的行为装聋作哑,纵容她上蹿下跳。
  何燕微站在她身侧,怀里已没了那把日夜抱着的长剑。她剑心已成,长剑便化为剑丸,平时都在丹田中蕴养。谢蕴昭对她挤眉弄眼,她目不斜视,唇边却飞上一丝笑意。
  其余看热闹的弟子挤在门外,满脸羡慕。
  “道法自然”的牌匾下,山长将一本纸质手抄版的《启明规训》交给她们二人,端肃神色,说:“仙路莫测,考验良多。你们两人要时刻对天道心怀敬畏,却也不能裹足不前。如何平衡,还要自己探索才能知晓。”
  “是,晚辈会谨记在心。”
  两人都很尊敬山长,恭恭敬敬行礼答道。
  “好孩子。”山长笑了,又说,“燕微已入剑道,我很放心。阿昭,你却晋升太突然,有些事还没来得及教你。你可知道修士的修行方向?”
  谢蕴昭回答:“是法修、剑修、玄修。”
  “三者有何不同?”
  “法修道基在道法本身,剑修人剑合一,玄修则以技艺载道。”
  “那法修为何都须佩剑?”
  “剑为百兵之王,与道同符,君子比德焉。因此,法修配剑,最利于体悟大道。”*
  “不错,老夫就知道你这闯祸头子看似顽劣,实则很是用功。”山长笑得两眼眯起,“阿昭今后想走哪条道路?”
  谢蕴昭想想,道:“我想走法修的路子。”
  山长问:“不修剑?”
  燕微也看来,似乎有些遗憾。
  谢蕴昭摇头道:“我没有燕微那样的纯粹之心,也不像师兄剑心天成。更重要的是,我做什么事都先想想有没有偷懒的法子,实在和剑修‘一剑破万法’的心气格格不入。要说玄修,我也没有为技艺奉献的诚心。想来还是法修适合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