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就自己起身走到沙发上趴下,又示意医生们赶快行动。
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那些医生们就赶快过来围在沙发旁给他的伤口快速缝合上药。
这些紧急从皇家中央医院调来的医生,当然是医院里最顶尖的外科医生,很快地就将伤口处理好了。
刚才说话的那个医生程惜认得,她上过这位韩启教授的课,现在韩启教授严肃地对她点了下头:“伤口处理完毕后,接下来需要就是及时清理换药,还有注意病人有没有感染迹象,程小姐应该还记得的吧?”
在教授的积威之下,程惜连忙点头:“我记得。”
韩启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就交给程小姐了。”
韩启又严肃地点了点头:“祝陛下早日康复。”
他说完就留下来一个医疗箱,带着那些医生飞快地走了。
程惜还处在自己刚拿到医生执照就要被迫给皇帝陛下做治疗的震惊中,那边沙发上的人已经重新穿起了衣服。
他接过来那个柳姓军官递过来的大衣外套穿上,遮住自己背后破损的衣料,对程惜抬了抬下巴:“跟上来。”
他同样是说完就大步走向门外,程惜环顾了下四周,早有卫兵将医疗箱收起来拿起,她就只能低下头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皇帝陛下遇袭的事情当然严重到足够封校,让今天在校园里的每一个人都接受严密的盘查。
但是程惜走出去看到警戒线外仍有师生在走动,可能那个柳姓军官并没有将此事大张旗鼓……这当然也会是皇帝陛下本人的意思。
皇家华丽的马车停在很近的地方,他们很快就走到了车前。
程惜正在想自己是应该上皇帝陛下的座驾,还是去随从马车,就看到那个已经弯腰上车的人,将目光投向了她。
看她在车下犹豫,他微皱了下眉:“你还想让我帮你关车门?”
程惜深深觉得,自己对这个人有成见是不可避免的,就这么正常的一句话,他都能说得让人七窍生烟。
她忍住自己顶回去的冲动,也低头走了上去。
马车内的空间当然很大,两侧都是舒适豪华的沙发。
车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程惜自觉地坐在了对面的位置,没有胆敢跟皇帝陛下并肩共坐。
随着马车启动,她能感觉到自己对面的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并不胆怯地抬头直视了回去。
那个人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回应自己的目光,弯着唇角笑了笑:“肃修言。”
程惜愕然了片刻,她差点听不懂这个人到底想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皇帝陛下本人的名讳,还有哪个神越子民是不知道这三个字的意义吗?这整片方舟大陆恐怕都没有人不知道。
那个人看到她有些呆傻的样子,竟然“呵”得笑出了声,接着提醒她:“你刚才不是问了,我到底是谁?”
程惜这才想起来自己失态的那片刻,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我那时候可能是被爆炸吓傻了,陛下不用在意。”
接着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方手帕,是他递过来的,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带着调侃的笑意:“我知道你不愿承认我是你的君主,我允许你在内心用‘肃修言’来称呼我。”
他本人说话这样直接,程惜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默不作声地将手帕接了过来,道谢后开始擦自己手掌上的血迹。
那些血已经有些干了,擦起来多少有些艰难,她看着被染红的手帕,又想起来这流出来的血本应该是她的,但是却被这个人代为承受。
对面的人似乎是为了让她放松下来,已经将头转向玻璃车窗外,不再将目光投向她。
程惜抬起头,看到的是他冷峻的侧脸和抿着的唇角,他的脸色还是透着负伤后的苍白,脸上的神色却早就看不出丝毫端倪。
她想起来他自从受伤后除了闷哼了一声外,并没有发出其他任何声响,甚至连缝合的时候都拒绝了麻醉药。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您……伤口疼得还能忍受吗?”
他有些奇怪的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忘了我曾经是军人?这种程度的伤口,你还想听我大呼小叫?”
就算曾经是军人,皇子在军队中也多少会受到一点优待吧,难道他们还能让他上前线?
他又看出了她脸上的神色,带着讽刺地笑了声,又把头转向车外,不再说话。
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近,随着沉默在车厢内蔓延,程惜渐渐有些后悔自己把谈话的气氛搞僵了。
还有就是,她刚才或许应该坐在他身边。
因为后背有伤不能倚靠,还要坐这么久的马车,他又刚刚受伤失血,一定会觉得疲倦……要是她能扶一扶他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谢:肃二啊,你看你惨的,替你老婆挨了一刀,你老婆都不愿借个肩膀给你靠。
肃二:……
程惜:我总觉得我过于心疼这个篡位的小人了。
肃二:……
程惜:也许是因为我想『哔—他吧。
某谢:相信你的直觉啊,相信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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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从不会有无意义的细节(3)
他们一直走了有半个小时, 才抵达了目的地,程惜也从车外的风景变化,猜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帝都神临城的火车站。
马车径直去往车站内的皇室专用站台, 因为太过惊讶,程惜开口问:“我们不是要回皇宫?就这么离开神临城?”
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我原本的行程计划, 是参加完你们的毕业典礼后,就启程去南部巡视。
程惜还是很意外:“可是您不是受伤了吗?难道不需要取消计划,回皇宫休息几天?”
他的心情看起来像是突然又不错了,唇角带着些笑意:“你是在关心我?”
程惜一下被噎住, 心想他可真会自作多情, 她只是觉得带着伤还往外跑也太增加医疗难度了, 真当医生很容易做吗?
她刚准备顶撞回去, 就看到了他还是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就泄了气,有些不情愿地嘟囔:“疲劳会影响身体恢复的速度……”
他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些,还微挑了下眉:“放心, 我自有分寸。”
程惜顿时觉得自己被噎得更狠了, 他还让她放心,弄得跟她有多担心他一样!
但接下来她就又看到他侧着身子略带僵硬地起身时, 她就又没忍住, 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臂还很自然地圈住他的腰帮助他起身:“现在伤口都还没开始愈合,就到处跑,我看你是没什么分寸。”
这句话仿佛没经过大脑,突然冒出来的话,她说完就愣住了, 她不但忘记了尊称他“您”,说话的语气还这样随意又……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亲昵。
他也微愣了片刻,抬起眼睛,带着点揶揄:“你们医生骂起人来,是不是都很顺口?”
程惜清清嗓子掩饰尴尬:“有些病人总要医生语气严厉,才会认真听医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在他接下来没说什么了,马车门打开的时候,程惜也悄悄撤回了自己的手。
既然是早就安排的巡视计划,皇帝御用的豪华列车当然也早就准备好了,程惜跟着他从马车上下来,就踩在了铺好的红地毯上。
虽然程惜也乘坐过火车,但这还是第一次,她坐着马车直接被送到站台上,再一路踩着红地毯登上豪华专列。
红毯的两侧不但有亲卫队的卫兵,还站着这次陪同巡视的大臣们,一起脱帽低头致敬。
程惜是跟在他身后走下马车的,当然也享受到了这些礼遇。
她简直觉得浑身不自在,毕竟她只是个小人物,也不想跟着皇帝陛下狐假虎威。
好在登上专列后就清净了,皇帝陛下当然拥有专属车厢,里面的陈设也跟普通列车不一样。
里面铺着的羊绒地毯好像踩在了棉花上,红金色相间缀着流苏的宽大沙发靠窗设置,看起来舒适又方便观景。
家具和墙壁都是全红木的,设置了方便阅读批示文件的书桌和台灯,角落里靠着的是镶嵌了黄金装饰的玻璃吧台,上面放着已经醒好的红酒,还有套着锦缎套的冰块盒和威士忌。
程惜没来得及感慨车厢的豪华,一眼就看到了这些酒,连忙开口:“伤口愈合的这几天,不能喝酒。”
他走进来后就将手套脱了随手放在一边,听到她说的就挑了下眉:“他们是按照我之前的习惯准备的,没预料到我会受伤。”
程惜连连摇手,坚定地跟他重复:“不能喝,一滴都不行。”
他似乎是被她的坚持逗笑了,眉间有些无奈:“好,我遵医嘱,不喝。”
得到了他的保证,程惜这才放心,又把卫兵搬运过来的医疗箱打开,在里面翻出来消炎药片,准备让他吃几粒。
他又带笑看了她一眼,才向车厢后方的卧室走去:“我先去整理下。”
程惜很快翻到了药片算好了量,又倒了杯水,很自然地就跟了进去,想着要监督他先吃了药。
结果进去后,她看到的就是他有些吃惊地转过头来,身上的大衣和外套早就脱了,里面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了一半。
程惜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整理下,是要把已经被弄破且沾了血迹的衣服换下来。
不过现在再推出去就显得她很莽撞了,而且医生面前没有性别,解剖课上她也没少看男性裸体。
她清了下嗓子,尽量自然地走上去,把手中的药片和水放在桌上,然后抬起手:“您自己脱衣服容易牵动伤口,让我来吧。”
他愣了下之后,倒也没有拒绝,还配合地张开双臂,方便她的动作。
他衬衣的下摆还塞在裤子里,程惜靠近他用手环过他的腰部,将下摆先扯出来,才把剩下的几粒纽扣解开,把衬衫从他身上脱下来。
她没急着帮他穿衣服,而是绕到他身后观察了一下包裹着伤口的绷带,看到没有血迹渗透出来,就说:“现在还好,不过如果伤口有明显的不舒服,包括发热、发痒,或者有濡湿发闷的感觉,要告诉我。”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倒是听到他笑了声:“好的,程医生。”
程惜从床上拿起新的衬衫,又绕到他身前替他穿上。
车厢里内放着窗帘,只有电气灯开着,灯光并不是很明亮,但她也看得到他身上那些陈旧的伤疤,最明显的那个圆形伤疤在他左侧腰腹靠下的位置,后背对应的位置也有一个。
这应该是一个枪伤,而且是贯穿身体的伤口,好在这个位置并没有穿过重要的脏器,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她想起来自己之前对他没有上过前线的揣测,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发涩。
她尽量不表现出来,只是手指还是忍不住伸过去,在那依然狰狞的伤疤上抚过。
他的身体在接触到她的手指时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
他们现在靠得很近,她听到他在自己头顶轻叹了声,低沉而柔和地开口:“没事的,早就已经好了。”
她点了点头,不想开口暴露自己的哭腔,用鼻子哼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抬起手替他将衬衫的纽扣逐一扣上。
她正想告诉他,让他自己把衬衫下摆塞好,她再替他穿外套,就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手指托了起来。
她顺着这个力道抬起头,就看到他正望向自己,深黑的眼瞳中带着些暗涌的情绪,还有浅浅的迷惑。
他微蹙了眉轻声问:“你为什么……会为了我哭?”
程惜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被他如此轻易地激起酸涩的情绪,她从来都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天生情绪外露的露娜甚至都说过她喜怒不形于色,简直是铁石心肠。
但还是有种巨大又莫名的情绪左右了她,他离她这么近在咫尺,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他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带着薄荷清香的清冽味道。
她强忍住自己的那股冲动,侧过头想要从他身边离开,但下一刻,她就感到自己被拉入了一个怀抱里。
他的力道其实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温柔,所以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被他抱住,还是她主动迎入了他的怀中。
这一次不是什么危机关头逼不得已的拥抱,而是他们安静却又长久地抱在一起。
程惜把头埋在他的肩头,有些贪婪地深吸了口气,好像这样她就能彻底记住他的味道。
她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已经过去了几分钟,他才突然深吸了口气,放松了力道,带些掩饰地说:“这里很安全,没事了,别害怕……”
程惜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没有害怕那些,我只是……”
这次她没有再犹豫,她顺从着内心那股莫名又强大的力量,抬手捧住他的脸颊,用自己的双唇封住了他的双唇。
这一定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但又肯定是第一次,仿佛他们天生就如此契合,也仿佛他们都等了太久。
直到他们彼此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才有些恋恋不舍地分开,程惜听到自己的声音,模糊而又清晰地,喊着他的名字:“……修言。”
他看着她,眼眸中仿佛带着清晨的薄雾氤氲,那么清凉,却又有着无尽的温柔。
他微微侧过了头,耳朵的轮廓上染了一些微红,轻声地回应她:“我在。”
程惜这时才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露娜会说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点蓝色,那是因为,蓝色是温柔的颜色。
只是它们藏得非常深,掩盖在他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瞳下,就像他深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温柔,不去努力注意的话,就不会看到。
直到列车开动,驶离了神临城很远,程惜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冷静了几十分钟,还是没能彻底冷静下来。
她好像是在冲动中做了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她不但昏头昏脑地吻了他们国家的皇帝陛下,并且还对着他喊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