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宠——陈云深
时间:2020-07-24 09:53:17

  陆旻叹息道:“可是拿你做饵……”
  他话未说完,苏若华便抢先打断道:“然而除了我,还有更合适的诱饵么?七郎是成大事的人,不要为儿女私情所困,裹足不前。如今局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倘或迟疑,反要成害。”
  陆旻沉默不语,片刻出声道:“好,若华,你也信朕,朕绝不会让你们母子当真身陷险境的。你也好,你腹中的孩子也好,都是朕最珍贵的宝物。”
  苏若华抿唇浅笑,没有接话,却环住了陆旻的脖颈,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陆旻微微一僵,转瞬便搂住了她。
  两人亲热缠绵了许久,方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苏若华掠了一下鬓发,低声道:“七郎,去吧。”
  陆旻抿唇不言,良久霍然起身,向外走去。
  苏若华看着他的身影,面上噙着一抹笑意,心中却并无半分不安。
  隔日,皇帝果然启程,带着一干王公宗亲前往围场。
  赵太后称病,并未前去。
  她坐在廊下的扶手椅上,看着秋日里那灿烂的日头,面上无有一丝神色。
  朱蕊走来,低声报道:“娘娘,皇上已然启程了,平日里与皇帝亲厚的王公大臣都带了去,还有几个平日里寂寂无闻的妃嫔,倒是把贤妃留在了宫中。”
  赵太后哼笑了一声:“都说帝王薄情,哀家还当咱们这位皇帝能是个例外,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苏若华怀孕不能侍寝,时日一久,这恩情也就薄淡了。”
  朱蕊问道:“那么,娘娘,咱们就动手么?”
  赵太后淡淡说道:“不急,等哥哥那边部署好了,再行事不迟。”
  皇帝去了皇家围场,皇城失了主人,便冷清了许多。
  与前次去玉泉山疗养不同,苏若华却留在了皇城之中,晨起日落,每日都一样的枯燥乏味。
  这日黄昏时分,苏若华同苏若云在院中看着苗圃中新开的菊花。
  苏若云剥了一枚橘子,递给苏若华,说道:“妹子,这皇宫平日里也是这样么?真正是好生无趣。”
  苏若华轻轻拈去橘子瓣上的白丝,微笑说道:“皇上若在,会热闹许多,也会有许多嫔妃过来串门子。如今皇上不在,大家便都没兴趣了,姐姐自然觉得无聊。”
  苏若云叹气道:“就算他在,左不过就是一群女人天天聚在一起说三道四,不然就是会茶会酒赏花,实在气闷的紧。这样的日子,也亏你过得下去。”
  苏若华微笑不语,片刻又道:“我都已经惯了。”
  苏若云看着她,连连摇头:“幸好我不必留在宫里,不然闷也闷死了。”
  姐妹两个闲聊着,刘金贵忽然跑了进来,低声道:“娘娘,霍大人来了。”
  两人顿时一惊,果然见霍长庚随着刘金贵走了进来。
  霍长庚上前,向苏若华一拱手,说道:“贤妃娘娘,臣奉旨接您出宫。”
  苏若华惊诧莫名,问道:“你不是陪皇上在围场狩猎么?为何会忽然回来,还要接本宫出宫?”
  霍长庚道:“皇上接到密报,赵氏一族意图谋反,就在近日发难。您在宫中,必为赵太后困为人质。您腹中的皇子,更要落入他们的掌握之中。是以,皇上派臣来接您。”
  苏若华略一沉吟,说道:“如此,本宫越发不能出宫。唯有这般,才能令赵太后的狼子野心,昭示于天下。”
  她此言一出,苏若云与霍长庚俱为之一惊。
  苏若云面色沉沉,没有言语。
  霍长庚焦急道:“娘娘,您若再不走,就怕来不及了。赵氏一族预定今晚三更时分起事,赵太后即刻就会过来抓您。您有了什么不测,皇上会痛心内疚的。”
  苏若华神色笃定,问道:“霍大人,您是独个儿回来的,当下可能调动人马?”
  霍长庚一怔,半晌说道:“京城步兵尚有一支协防,听臣的指挥。”
  苏若华点头:“那么好,既然赵太后意图谋反,那么就请霍大人领兵清叛吧。皇上既要除掉赵家,便不能落下赵太后。没有什么,能比她亲自参与谋逆更好了。本宫倘或就此走了,赵太后将来或许还要辩解,传扬出去,又要有许多说不清的是非。”
  霍长庚默然不言,许久抬首道:“好,那么臣便听娘娘的号令。”说着,他转身欲去,未走两步,却又停下,侧首看向苏若云,说道:“你也保重。”
  苏若云回之一笑。
  霍长庚去后,苏若华便吩咐翊坤宫众人将前后宫门尽数关上。
  苏若云久在草原,见惯了部族征伐,倒也不惧,更指挥着宫人烧了开水,并令刘金贵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埋伏在墙头,倘或有人敢于强攻宫门,便将开水倒下。
  大约到了子时,伏在墙上的刘金贵果然低声呼道:“娘娘,她们来了!”
  但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就有人高声喊道:“贤妃,你竟敢趁皇上出宫秋狩,在宫中私藏外男。如今太后娘娘收到奏报,前来拿你,你还不快将宫门打开!”
  苏若华听出这声音,当是朱蕊,笑道:“原来太后娘娘给本宫安了这个罪名。”
  一旁露珠回嘴叫骂道:“当真是血口喷人,太后自己秽乱宫闱,不干不净,倒反来咬我们娘娘?!”
  外头朱蕊仿佛被激怒了,厉声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贱婢,待会儿把你拿下,必定送到慎刑司,割了你这条不敬的舌头!”
  两宫的奴才,便隔着宫墙相互嚷骂,双方都心知肚明,这一遭是彻底翻了脸,倘或自家主子落败,底下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跟着赵太后前来的,不过是畏惧她的淫威。
  而翊坤宫上下却是一心,真正想要护卫自家主子平安的。
  这般闹了一阵,赵太后的声音便自外头响了起来:“苏若华,你把宫门打开,哀家可还留你一条性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陆旻为君昏庸,任用奸佞,已致天怒人怨。哀家这是要废了他,另立明君。你腹中的孩子,是大周皇室的骨血。不论是男是女,哀家都保他继承大统。你既是孩子的生母,哀家自然也会给你一份体面。”
  苏若华朗声笑道:“太后娘娘当真是大方,本宫却不敢领受。且不说本宫不是那背恩忘义、贪恋富贵、寡廉鲜耻之徒,就算本宫想,但依着本宫平素对太后娘娘的了解,只怕本宫也就只能活到这孩子出世那一刻吧?”
  赵太后也恐夜长梦多,并无十分耐性,冷哼一声,斥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苏若华,你不要以为你缩在里面,哀家就拿你无可奈何!既然你不识抬举,你腹中的孩子其实已将足月,待会儿打开了宫门,将你拿下,哀家便吩咐人将你的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你可莫怪哀家心狠手辣!”
  赵太后的嗓音在寂静的皇城夜幕之中,宛如夜枭。
  众人听着她说出如此惨事,都深感其残暴至极,可谓毫无人性。甚而连跟着赵太后的人,都颇多侧目。
  苏若华却毫不惧怕,笑言道:“太后娘娘想剖本宫的肚子,那也得能进这道宫门才成!诸位跟随赵太后而来之人,本宫知道你们不过奉命行事。尔等听好,赵太后谋逆犯上,倒行逆施,当真大逆不道!皇上如今虽在围场,却也将赵氏一族的阴谋知晓的一清二楚,赵氏全族上下参与谋逆者,必当以国法论处!尔等如今退去,待皇上归来,本宫还可为你们求情一二。如若执迷不悟,将来抄家灭门,赵家可不会来救你们!”
  她这番话出,随赵太后而来的人,人心浮动。
  他们原本就只是跟随赵太后行事,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为赵家卖命,有些甚而不知此行是做些什么,听了苏若华的话自然心生退意。
  赵太后察觉出来,暗暗骂道:这小贱人倒生了一张巧口,蛊惑人心当真是一把好手!我却不能任凭她挑唆下去。
  当下,赵太后更不多言,扬声道:“你们少听这贱人妖言惑众,陆旻为君昏聩,我们赵家是在替天行道。今日我兄长已率军前往猎场,明日他就再也不是皇帝了。尔等今日随哀家拿下这妖妃,便是有功之臣。谁若退后,明日以余孽论处!”
  正在这关头上,苏若云忽然下令:“倒水!”
  伏在宫墙上的几名太监便将桶中的开水泼了下去。
  底下的人猝不及防,挨个被烫的哇哇乱叫。
  朱蕊眼疾手快,拉着赵太后急速后退,幸而不曾烫到。
  赵太后切齿道:“贱人,你竟下这样的辣手?!”
  苏若华冷笑道:“您都要来剖本宫的肚子了,难道本宫要客客气气的请您进来不成?!”
  苏若云更在一旁打边鼓喝道:“再不退出去,就要泼热油了!烧的滚烫的油,烫死烫烂了哪头不长眼的猪,那可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其实翊坤宫中并无预备热油,也不过烧了几大锅的开水,苏若云此言自然是在恫吓。
  然而今夜赵太后原本自谓一个娇弱孕妇,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不愿大张旗鼓,带来的不过宫女太监,连侍卫都不曾动用一个。这些宫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又吃了一顿皮肉苦头,三言两语就被苏若云吓住了。登时,就有几个人拔腿狂奔而去。
  这头一开,底下便收不住了,转瞬又跑了一半。
  赵太后怒不可遏,斥道:“改明儿,哀家定要活剥了这些人的皮!”
  朱蕊无法,便向里面喊道:“玖儿,你可在?”
  正巧,今夜玖儿也在场,回道:“姑姑,我在。”
  朱蕊心头一喜,说道:“你快打开宫门,不要给贤妃陪葬!”
  玖儿却道:“姑姑,你是要杀我罢?姑姑,对不住,我还想活。我情愿跟着贤妃娘娘,贤妃娘娘至少还拿我当个人看待。”
  朱蕊气的浑身颤抖,斥道:“你这孩子,不听姑姑的话了么?”
  玖儿言道:“姑姑,你要玖儿去死的话,玖儿当真不能听。您效忠太后,我效忠贤妃。”
  苏若华打断了她们的言语,高声道:“太后娘娘,今夜本宫是断不会让你如愿了!本宫倒劝你一句,眼下回头,尚有活路!”
  赵太后冷笑道:“苏若华,你不要以为仗着这点小把戏就能拦住哀家!待哀家调派人手过来,你也只能束手就擒……”
  话未了,却听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
  赵太后与朱蕊有些狐疑,彼此看了一眼——她们都不曾安排人过来。
  赵太后转头望去,惊见一列步兵手持火把、刀剑向这边奔来,领头的赫然便是霍长庚。
  只听霍长庚大喝一声:“太后赵氏,谋逆犯上,将她拿下!”
  众兵丁齐齐应声,就扑了上来。
  赵太后顿时慌乱不已,大叫道:“你们是想造反么?!你们、你们……哀家是太后!”
  霍长庚笑道:“真正造反的,是太后娘娘您吧。”言罢,更不多言,便猱身而上,竟好不顾惜赵太后的颜面,将她摁在了地下。
  这些宫人全都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有几个有力气的太监,又哪里是这些孔武有力的兵丁的对手?
  当下,赵太后一干人,竟如阶下囚一般,被就地擒获。
  霍长庚走到宫门前,高声道:“臣擒拿叛逆已成,请贤妃娘娘开门,主持局面!”
  这一夜,宫中风声鹤唳。
  各宫人微微听到些动静,却也不敢探听什么。
  只知道隔日起来,贤妃下令,赵太后身染恶疾,需避人静养。即日起,慈宁宫封锁宫门,除送三餐的宫人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赵贵妃本被太后禁足,得知此事,顾不得禁令,从承乾宫跑了出来。
  她先至慈宁宫要见太后,然而把门的守卫早已换了人。
  原来如今的宫廷护军统领是苏若华的兄长苏廷授,然而苏廷授已率部护驾前往皇家围场,护军副统领依旧是赵家的人,留在皇城负责守卫。
  陆旻如此布置,亦是为了麻痹赵氏。
  他原本的设想是趁着赵氏作乱之前,命霍长庚将苏若华提前接出。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苏若华竟是借着霍长庚之手,转而将赵太后反制了下去。
  赵太后被俘,霍长庚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步兵将宫中各处把守起来,那位赵家所用的宫廷护军副统领还未回过神来就已被扣押了起来。
  整个后廷,如今已在翊坤宫的掌控之下。
  也是苏若华捏准了赵太后那刚愎自用、自负自大的秉性,只从翊坤宫外竟无增派人手加以看管来看,她便料定了赵太后必定轻率前来。
  事实便也如此,赵太后只带了若干宫人前来,一举成擒。
  慈宁宫的看守已换,自然不会再准赵贵妃入内。
  赵贵妃威逼恐吓不成,又要直奔翊坤宫找苏若华说理,走到半路便被人截了下来,送回承乾宫看管。
  皇城赵太后一伙被俘,赵家在围场的叛乱亦已失败告终。
  赵太尉原谓皇帝不过前往打猎,身边护卫兵马不足,只带了一支亲信军队,打着除昏君的旗号前往围场,意图将陆旻及一干王公宗亲一网打尽。
  皇家围场在一山谷之中,赵太尉率兵踏入围场之中,却惊见场地之中悄无声息,并无一人。
  他率部行走数里,依旧不见半个人影,更遑论皇帝的影子,心觉不好,便令撤退。
  然而左右山道之上忽传来鼓噪声响,冒出无数护军,剑拔弩张,将赵家的兵马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自然是新上任的护军统领苏廷授。
  苏廷授手握长刀,大喝一声:“赵家谋反,大逆不道,速速将他们拿下!”言罢,更不由分说,亲自率众袭来。
  赵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由阵脚大乱。
  赵太尉为官多年,只知以威势压人,在军中多以铁腕著称,官兵对他不满已久,到了这个关头人人退后,谁也不肯拼命,任凭赵太尉如何呼喝,依旧各自奔逃。
  苏廷授所带人手无多,只是打的顺风仗,军心大盛,人人为求护君之功,奋勇向前,与赵家的气势截然相反。
  故而,不过个把,赵太尉鼻青脸肿的落入网中,其余残兵败将也尽数缉拿。
  这场儿戏一般的作乱,就此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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