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有什么意外,她也已经把自己交给过最喜欢的人,没什么值得后悔的事情了。如果能为姐姐,也为自己找到一个真相,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白纨素抓住纸巾,胡乱擦了两把脸,程若云断然道:“不管怎么样,丑话说在前面,对你自己有危险有伤害的事,姐夫都不可能支持你。”
见她小嘴一扁又要哭,程若云又只得无奈道:“素素,你要是一意孤行,姐夫也不能把你拴起来。但是你得听我几句话,在这事情上不能像谈恋爱一样,嘴里答应一套背后做一套。”
白纨素倒是不哭了,但知道程若云又要说难听的话,小脸耷拉得跟个苦瓜似的。
生怕白纨素做了令人后悔的事,程若云哪怕心中不想,却还是要嘱咐这些违心之言。他沉下脸,半不情愿道:“如果你准备跟魏璇打交道,要谨记那些大老板身边诱惑都很大。没见过的,没玩过的应有尽有,你好奇心强,千万不要去轻易尝试。”
姐夫说的不能轻易尝试的是什么?白纨素刚刚经过一场大哭,半边小脸上挂着泪珠,肩膀还一抽一抽的,眼神却已经被程若云话里话外的神秘吸走了。
“都有些什么东西啊?”
看着她那双闪啊闪的大眼睛,程若云心里酸楚。白纨素自小在小镇长大,虽然身世坎坷,比一般人家的女孩子都要见识得多,但毕竟心思还是个单纯姑娘家。大城市里的霓虹喧嚣她没见过太多,他说的那些使人堕落的声色享乐她自然是不明白的。
他嗫嚅了一阵,也不知跟她怎么解释。
“总之就是,魏璇给你吃什么你都别吃。万一有毒……”
“姐夫你又来了。”白纨素一皱眉并且红了脸,眉心一蹙,发狠道,“他要是敢,我就咬死他。给他咬成终身残疾,再也不能欺负人。”
程若云一时愣住。突然回想起上次嘱咐过的那句“不该吃的东西别吃”,脸色瞬间就是一黑。
他绷起面容,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桌子:“素素,我问你,你给姐夫如实回答:你跟那姓钟的都干什么了?是不是姐夫不许你干什么,你就永远非得跟姐夫反着来,你要把我给气死?”
“没不听姐夫的啊。”白纨素遮遮掩掩,还嘟囔着。
见她言辞闪烁,程若云急红了脸。他急的并不是她跟钟楚寰怎么样,不管他多不情愿,这些事都已经发生了,急的是白纨素这个野性子,让她往东她永远往西,这以后还让他怎么管?
程若云脸红着,额头青筋暴露,白纨素看着他这又红又绿狰狞的样子吓得眼泪都不敢往下掉了,不敢再敷衍说谎:“姐夫放心,我,我……我没吃到的。”
“这个姓钟的,我迟早要打死他。”程若云咬牙切齿。看他的表情白纨素就知道他说的是认真的,虽然平时她动不动就对钟楚寰又踢又打又抓又咬,但别人要打他,她还是心疼并且不让的。
“姐夫,你别打。”
程若云见白纨素眼神之中满是担忧,怕是不想自己的心上人挨这一顿好打。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想这可由不得那姓钟的,让他白挨了自己妹妹,就得受着这顿揍。
谁知白纨素踌躇了半天,又嘟囔道:“你打不过的。”
程若云这下不服气极了。大家都是同行,同一片田里拔出来的萝卜,怎么那姓钟的就能比他厉害了,能在妹妹心里天下无敌?他到底强在哪?!
“你跟姐夫说,比起你那个野哥哥,你亲大哥差在哪。”他还就较真了。
白纨素还没由衷地夸过钟楚寰。她转着红扑扑小脸上的一对明眸,回答得倒十分认真:“姐夫是普通警察,人家是神探。”
“狗屁!”早知道就不该把那份调查材料给她看,她这是盲目崇拜,只看光环,猪油蒙了心。程若云拍案而起,手指戳着桌子,急得脸红脖子粗:“他算个什么东西,你姐夫也是神探。你等着,姐夫马上就神一个给你看看!”
话说到这,倒提醒了一番程若云。
他说不定应该和钟楚寰见见面。虽说他们的接头人一个在刑侦大队,一个在重案组,是否信息互通并不重要,但关于白纨素的事,他的确有必要让姓钟的知道个清楚。
反正他要娶了自己这妹妹,这事推不掉。如果不能阻止白纨素去涉险,就是那姓钟的没有本事。
**********
磨蹭了许多天,沈溪才敢来十楼。
钟楚寰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她再不当面跟涂亦潇道歉,会把视频和照片资料立即发给商务部主管说明情况。
十楼的小会议室里,沈溪正坐在小桌边的椅子上抽抽噎噎地哭。
涂亦潇面无表情地坐在她对面,听沈溪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歉:“对、对不起,那天的水是我,是我洒的……”
她一边抹泪,一边抬眼偷瞄涂亦潇。而涂亦潇坐在那里不动如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小亦姐,我本意并不是让你不好看,我其实并没有坏心……”
“说重点,实话实说。”坐在一边的钟楚寰始终冷着脸,揣着双臂有点不耐心。
涂亦潇垂着眼皮,目光落在面前的桌面上。公司里谁不知道他们人力的老板是著名的冷面冷心,眼睛里没有美色,梨花带雨不管用,何必又要浪费眼泪。
沈溪收敛了声音,脸色苍白,口吻委屈:“是我觉得你利用主管的地位抢了大家的拍摄机会,心里不平衡,所以……”
道歉并不羞耻,说出这么丢人现眼的话,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够光明磊落,就好比自己给自己打上了做人有问题的烙印,这才是彻头彻尾的耻辱呢。
“……所以我就洒了水,想让你在大家面前出丑。”说完实话,沈溪脸一皱,趴在桌子上大哭。她长这么大都是乖乖女,哪里这般颜面扫地过?不光要为自己的恶作剧当面承认道歉,还要当着别人老板的面。
但钟楚寰显然并不吃她这套。
“光承认了,你的道歉呢?”
沈溪不敢不说,既然做坏事都承认了,还差句道歉么。
“小亦姐,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请你原谅我。”
钟楚寰看向涂亦潇,涂亦潇仍旧盯着桌面,半晌没说话。良久才冷冷地撂下一句:“对不起,你的道歉我不想接受。”
涂亦潇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她想来想去都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这么多嘲笑和那条丢人现眼的视频要是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真是令人越想越憋屈。
“我会把这件事反馈给你们商务部门总监,让你的直属上级来处理你。”涂亦潇头也不抬,拉开椅子便转身出门了。留下沈溪红着眼,愣是没回过神来。
“很遗憾。”钟楚寰也准备离开,“你的道歉没争得她的原谅。”
沈溪慌忙跟着站了起来,铁青着脸皱着眉:“我已经道歉了,也很诚恳,她为什么不原谅我啊?”
钟楚寰重新转过身,仍是那一脸寒霜:“道歉对方就必须原谅吗?原谅与否是她的权利。”
他开门便走。沈溪还泥塑木雕一般愣在小会议室里,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了。
钟楚寰离开会议室返回自己部门的工区。和沈溪说话太浪费时间和精力,这女孩子哭哭啼啼不说,一点也不伶俐,拖泥带水,完全没有多少聪明劲儿。他想跟白纨素说两句话,哪怕抬杠也行,最起码味道清新一些。
白纨素不在工位,她的桌面上还摊开着那本工作日志,椅子也凌乱地挪开了一半,人显然匆匆忙忙刚走。
乔雅在他工位附近的休息区坐着。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西装套裙,头发挽起梳了编发,还戴了几枚精致小巧的发饰,整个人风清月白,不同于平日的干练优雅。
见钟楚寰来了,她微笑着起了身:“有事找你,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对于素素来说同理,亲大哥当然不如野的可爱:)
很显然魏总是没那么容易占到素素便宜的,野哥哥之所以能在凶狠的小猛兽(她自己认为的)尖牙利爪下活命(当然也是她自己认为的)是很大的荣幸,被她看得起可是值得得意的一件事~
第64章 错爱
“有什么话非要在上班时间说?”钟楚寰知道“借一步”的意思是单独谈话, 他现在不大想和乔雅独处。不巧让白纨素看见了,她又要闹了。
乔雅无奈地笑了:“下班以后我约你,你哪次有时间?”
这话竟令他无法反驳。况且乔雅虽然一向落落大方、彬彬有礼,但钟楚寰知道介于出身, 她算是个清高的人, 再三这样屈就也算看得起他。
“恭喜订婚。”进入空房间关上门,钟楚寰先说了句礼貌话。乔雅手上戴着一枚精致的钻戒,他一早就注意到了。
她从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个极小巧的方盒子, 打开放在桌上。钟楚寰见那里面还躺着一枚单独的戒指,一脸疑惑与茫然抬头望着乔雅。
“别误会,这是阿姨托我妈妈给我的。当着父母的面,我又不好不戴。”乔雅淡然凝视着他惊诧的脸,“阿姨联系过了我爸妈,想谈一谈我们的事,这事你知道了吧。”
他们的事当然是指婚事。但钟楚寰并不想见乔家父母,毕竟在迟家父子出事的时候, 原本热络的两家人变得泾渭分明,乔家父母也选择了明哲保身。
他当然理解乔雅的父亲身为法院院长如履薄冰的心情。但这件悬案也就在一片荒芜之中尘封在了数年以前。
“这不合适吧。”钟楚寰把脸转向一边, 不再看那戒指, “你跟我们家不是已经订过婚了吗?跟一家人订两个婚约,不尴尬吗。”
乔雅微微蹙眉:“现在不是跟迟叔叔家谈,是跟你妈妈谈。”
钟楚寰不再说话,他知道这是乔家对女儿的让步。她父母虽然对她很是疼爱,却是两个很重体面的人, 一女二嫁同一家这种事,说出去令人难堪,他们也不会容许。
一切都源于那场阴差阳错。
当初两家父母都认识,算是世交。乔雅的父亲看中了迟蕴青和殷冬的儿子迟煜,找了迟蕴青夫妇谈儿女婚事,希望两个年轻人能见见面,成则成,不成另说。
早就知道迟叔叔的儿子优秀,与乔雅也年龄相当,她倒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刚毕业的那个实习假期,乔家父母便安排刚从外地返回的她独自上门做客,和对方一家都见见面,相处一番,双方中意便订婚。
说来也巧,迟蕴青夫妇当天不在,临时出席活动去了。给乔雅开门的是个相貌白皙俊秀的年轻人,右眼下方有颗泪痣。她睁着一双星眼盯着看了良久。
乔雅自认为不是一个只看表面的人,但也默认了一眼误终身这种事是堂而皇之地存在的。他礼貌地把她安排在了客房,并没有热情地招呼。
她当时还内心暗自抱怨,明明自己是客,他是主人,怎么接待得如此不殷勤。后来她才知道,对她这个客,钟楚寰真是毫不知情。
他就这么把她独自晾在房间里,除了叫她吃饭,一下午都呆在客厅的沙发上。到了晚间,乔雅实在受不了这种死水般的安静,见客厅的电视开着,他还在那里看书,便下楼说起了话。
原来他也是个容易相熟的人,只是不擅主动与人搭话。乔雅先从他手上那本探案小说入手,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聊得火热,夜深了,也还没有困意。
或是误打误撞,或是早有蓄谋,聊了一晚上的天,风月盏也顺手打碎了。
乔雅至今还记得,当晚语声和笑声戛然而止之时,他躺在那里,深邃的眼神落在她酡红的脸颊上,她的双手摁在他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触及的肌肤结实并且滚烫。
那时他的脸上还全是不太经事的莽撞的涩意,以及难以掩饰的悸动与紧张。
也记得第二天迟蕴青一家回家时,两人眼神里不敢言说的那十万分的尴尬。
乔雅留过学,对男女之事倒没那么保守。两情相悦,你情我愿怎样都好,但当双方知道被安排的相亲对象是乔雅和迟煜,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
迟蕴青夫妇和迟煜不知道事情已经出现了难以名状的变故,对乔雅自然是百般殷勤。
乔雅当然不能对父母直言不讳,否则两个人的尴尬就变成了两家人的难堪。迟煜也非常喜欢乔雅,这正应了两家人的撮合,这段不可说的关系,当然没有维持太久。
碍于家庭的体面,乔雅只得退了一步。他们保持了距离,试着做起了朋友,还曾经表面上相处得很好。但这层层关系背后的阴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她至今后悔当初没能说出真相,顺从着父母的意思跟迟煜订了婚。迟煜也是优秀的人,但感情这样东西就是无可名状,早知道眼里一直都只有最初看到的那道风景,还不如当初知道无缘就潇洒离开呢。
直到迟蕴青家出了事,婚约被取消,这事才在她的按捺不住之下浮出了水面。
从小没有打过她一下的父亲,给了她重重的一记耳光。
她去外地工作,一方面是避口舌,另一方面也是避尴尬。事情就这么尴尬地悬着,谁都没有错,但对谁而言都是煎熬。
“这次是你妈妈主动开口,我父母很重视,答应她郑重地谈一谈。”乔雅叹了一声,“她说她告诉过你了,还在等你的答复。”
钟楚寰伸出手把戒指盒扣上,退还给她:“还是你拿着吧,以后给你喜欢的人。”
乔雅虽然已经料到了一半,但没想到他做得这么决绝,他言下之意就是连喜欢也不必喜欢了。
“从一开始决定做朋友,我们就是朋友。我也不可能在迟煜走后,对他的未婚妻再做什么。”钟楚寰总算肯抬眼好好看着她了,话说得也郑重其事,“我会跟家里好好谈的,这事我不能答应。”
乔雅闭上双目,深吸一了口气。她希望他忘掉过去,不要总拿前一段的尴尬来说事,尤其是在她打算重新开始的场合。
“你能不能不要再拿我以前的身份当挡箭牌来回避这个问题?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就你和我。可不可以别提家里,也别提以前,说现在的事。”
钟楚寰低垂眼睑,脸色渐渐转为凉薄:“我这是尊重你,以及和你的朋友关系。”
为刚才的一再追问,乔雅如今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