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地接过那张纸草草看了一遍,确实是没什么规律的十位数字,白纨素整整齐齐写了三排。
“这是哪里来的?”
“是……”白纨素有些吞吐,却还是说出了口,“是我姐姐的日记里写的。”
“你姐姐有本日记在你手里。”钟楚寰知道她有很多秘密。不过他既不好奇,也没打算去窥探。
毕竟秘密也是她的一部分。他要保护她,就得连这些一起保护。如果她愿意说出来,他当然是愿意听的,倘若永远不愿意,那也没有关系。
白纨素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还是波光潋滟,却凝视着餐桌上方的灯在台面上落下的影子,半晌未动。
“姐姐的日记……”她愣愣地说出一句,却被钟楚寰轻声打断:“没关系,你不想给我看,我可以不看。”
白纨素垂下眼睑,从旁边座位上的一叠书本下面抽出了那本日记。
日记本被她保存得整洁完好,虽然经过七年时间,封皮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但依然干净,宛如崭新。
她注视着这本日记,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封皮,像在摩挲着一段美好又带点忧伤的回忆。
白纨素抬起眼,把它递给了钟楚寰,虽然动作有点犹豫,有点小心翼翼。
他装作若无其事,却同样小心地接下日记本,安静地打开仔细看了看。
日记字体工整娟秀,有点像白纨素的小字。但上面只是记了些毫无逻辑、毫无意义的流水账,一个奇怪的名字“X先生”,最值得注意的就是每一则日记前面那一串神秘的数字。
翻来翻去,只有最后一则与众不同:“11月24日,雨……”
这一则日记略显潦草,其后便再无文字。
“日记是姐姐托我们之前的一位叫顾嫂的邻居交给我的。顾嫂长期在两地做生意……”白纨素小心观察着钟楚寰的表情,看不到异常才又开口说话。
李晓依改换身份前后,和一位姓顾的女生意人还有联系。那说明这位“顾嫂”有可能和潘虎一样,也是李晓依的人,受她差遣,为她办事。
这日记并没什么特殊意义,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那些十位数字。人名用“X先生”这样的代号取代,是为了让日记不在自己手里时别人也无法识破日记主人的身份;而她写下的最后一则:“11月24日,雨”,很可能是为了记下当时的具体时间,因为日记从头到尾都没有标注年份。
钟楚寰打开手机,登录气象网站查阅了一下历史信息,三年前的11月24日确实下了雨。
如果这三十组密码真的是李晓依留下的,那为什么会以日记的形式记下来呢?她想掩饰的是什么?
倘若最后一则日记匆匆记录下的是李晓依被害的时间,那么凶手应该在杀害李晓依之后就立即处理掉她的物品。这本日记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被送到她的人手上,继而到达妹妹手里的呢?她又为什么不把日记交给其他人,而是要转交给与案件毫不相关的白纨素?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李晓依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早已有了预感,当她匆匆处理完一系列事项过后,对手就找上门来了。
她的身边没有盟友,她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白纨素。
他合上日记本,见白纨素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这些密码我会拿去让他们试一试的。”钟楚寰把日记本递还给她。
白纨素怔怔地问:“这个日记本,你们不需要?”
“这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吧,你先留着。”钟楚寰取过一枚文件夹,把那页纸收好,“如果需要,我会管你借的。”
白纨素咬着嘴唇,接过那本日记。
“那个磁盘芯片的密码真的是姐姐留下的吗?”看样子,她已经研究了那组数字很久了。从橱柜里落下的摩斯密码“1846”开始,白纨素就重新翻出了姐姐的日记。喜欢用符号和数字说话、在纸条里夹带密码这些巧妙的隐藏线索手法,都和某些侦探小说里的描写如出一辙。而从小跟程若云和她在一起的姐姐也很熟悉那本的《康斯坦特推想》之中也有关于用摩斯密码写线索的桥段。林纨熟悉那种手法,但她不会编写很高级的电码,四个数字很符合她的认知。
她把这些十位数字陈列抄下,每组十个,一共正好有三组。
之所以这样排列,是因为十位无规律的数字,恰好让白纨素想起了在财务部门工作时乔雅和财务总监的一段对话。
“陈总监,我想登录公司的财务系统查账,请把钥匙借给我一下。”
“不好意思,钥匙在审计那里,你用密码登录吧。”财务总监从自己随身的笔记本里取出一张带塑封的纸,递给乔雅,上面写着一行密密麻麻的数字,黑压压方块似的。
当时乔雅面露无奈之色,坐在电脑前半天,依然打不开财务系统。
“输错了一个数字就都要重新来啊,麻烦死了。”乔雅喃喃道,“幸好不会锁定。”
白纨素承认自己是有些好奇,便走到了乔雅办公桌前:“乔小姐,我帮你?”
乔雅赧然一笑:“数字密码而已,就是我笨。”
白纨素诧异道:“公司用数字密码做财务系统的密码,就不怕被人记住或者破译吗?”
乔雅红唇一翘,耸了耸肩膀笑了笑:“那么好破解,还要钥匙干嘛用啊。公司财务用的是恒然科技的加密系统,手动打开要输入十位数字的密码组,以现在的技术强行破译,那可能要用不少时间哦。”
……
姐姐也曾经是公司高管,她日记里的数字一共三十串,不多不少,可以分成三组。
白纨素曾经研究过这些数字,却完全不懂数字的含义。她钻研了很久日记的内容,除了破解出姐姐曾在哪里工作、跟谁一起工作,并没有看出任何其他意义,林纨是个聪明有魅力且富有情商的人,怎么会写这样一本毫无头绪的流水账呢?
果然那些被她因为破解不了而索性忽略掉的数字,才是日记真正的核心吧。
“……你知道姐姐去哪儿了吗?”白纨素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引得钟楚寰怔了怔。他尽量保持住温和的表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如果我知道了,一定会告诉你的。”
白纨素看着他,钟楚寰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她眼神里虽有着些许的黯淡,却没有太多的惆怅,也没有失望。
也许她早已经知道姐姐离自己远去,不指望可以再找到姐姐的下落了,因此才会把那本日记交给他。
钟楚寰心里也瞬间酸楚了一下。
“别不高兴了,一切总会过去的。”他把殷冬给她的那件外衣取过来,放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转移她的注意力,“拆开看看吧,给你的见面礼。”
白纨素一时愣住。聪慧如她,当然知道“见面礼”是什么意思:今天钟楚寰本想带她去原来的家见一见殷冬,她没有去。
尽管她拒绝了见面,殷冬却还是准备了见面礼。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冷若冰霜的女人,内心却也有温柔的一面。
她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失礼了,脸色一红,怯生生问:“我可以打开吗?”
“打开吧,本来就是你的。”他看着她把那件衣服小心翼翼取出,拆开包装,在身上比划着。
这是件绒绒的秋装外套,像斗篷,设计却略显成熟。白纨素雪白脸色透着粉红,披在身上意外有种亭亭玉立的感觉,如果再搭配一顶帽子就更好看了。
“好看,”小姑娘就是喜欢漂亮衣服,她可总算腼腆地笑了,“我应该回礼吧,回礼送什么合适呢?”
她可不需要在殷冬面前装乖巧。白纨素哪里是乖巧的人,分明狡猾多端、爱极了作弄人又百般善变。可她那乖巧纯情的样子真是惹人万般怜爱,世上怎么还有这样坏,又这样令人挪不开眼的女孩子呢?
钟楚寰顺手把她拽进怀里,眼神在她那张粉脸上上下游移。白纨素半是惊讶地盯着他,那双眼也是滴溜溜的,觉得他今天看她的眼神与以往不同了。
“不用回什么礼,”他动了心,在她耳边小声回答,“把你给我吧。”
白纨素心中一颤又是一软,张嘴本来想说:“我已经是你的啦。”
但话到嘴边,又难于开口,这是多难为情的话。她只是“嗯”了一声,双手搂着他,粉唇凑到他嘴角边,用一阵带着甜香的柔软呼吸和冰冰凉凉的蜻蜓点水回应。
钟楚寰见她小鸡啄米似的左一下右一下,越啄脸色越红,知道她心情外露的时候怕羞,会意地揽紧了一点,轻轻侧过头温柔地贴了上去。白纨素闭上双眼,微启双唇,双手在他肩头缓慢地摩挲。她双手的手心恰好温热,粉红的指尖轻抖,掩饰不住心在跳。似乎兴奋地期待着什么,却也有一点点的羞涩害怕。
钟楚寰特意没有睁眼看她。盯着她看会让她难为情,他只是专心致志,浅尝着属于她的甜味。随着逐渐沉溺深|入,她不由自主地轻声哼哼着,靠在桌子边缘变得柔|软的腰|肢渐渐没了力气。
白纨素整个人快要躺下,纤细的小|腿贴着他的小|腿外侧缓缓抬起时,钟楚寰忽然搂住她,将她一把抱|起:“别在这儿,到楼上去。”
她比往常要显得沉些,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身上。
白纨素乖乖任由他抱着,一步一步上了楼。他走得不快,时不时看她一眼,放下她贴上来的时候也是轻柔的。他用额头点着她的眉心,用手传递温|度,直到她双眼迷离,才开始循序渐进。
她喜欢卧室里半明半昧的光和这张温暖的大床。他也不肯在楼下非要到卧室里来,格外眷恋又爱怜。
白纨素在那温暖潮|热的悸|动之中做梦一样昏昏沉沉,又兴奋着心痒难耐,反复难眠。他今天特别温柔,全神贯注,一举一动都是轻柔爱|抚的,白纨素反而有些把持不住,像个不断要糖的小女孩一样,无休无止地撒着娇。
月光和暧|昧灯光下的少女全身粉红,散发光泽与芬芳的身体极力舒展。做出这么羞|耻的样子她也没再咬着唇,面色松弛且迷离,甚至唇角还有一丝醉人的笑意。
他在她胸|前寻找那枚指环,却只看见了那条亮闪闪的项链,它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纤细的手|指上。
极力忍耐想要疯狂的欲|念,钟楚寰俯下身去,将软成一朵花,瓣的白纨素轻柔地揽进怀里。他把她小心地重新抱起,放在胸|口轻轻摸着那有些潮|湿意味的头发,她自己反而加快了节奏,睁开蒙着一层水雾的双眼,一会双手在他身上乱|摸,一会弓下腰,滚|热的小脸贴在他脖子边,卖力地喘|着气。
他可受不了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刺|激,只怕要失控,只得别过脸去不看她。她出了一层透汗之后才动不了了,睁眼看时,还是被他圈在臂弯里,胸|口多了两片最后冲|动时落下的红痕。
和她事后的迷迷糊糊不一样,那股热潮消散之后,钟楚寰反而清醒了不少。摸着她身上潮湿冰凉,他拽过被单把她裹在身上。
白纨素呼吸尚未均匀,她把身体蜷缩起来,头靠在他胸前才睁开眼:“你今天好温柔啊。”
“你喜欢?”看她亮亮的眼神,可能是喜欢。
谁料这白纨素又闭上眼,红着脸得意地说起了私房话:“你蹂/躏我的时候也威风,我也喜欢。”
钟楚寰变了脸色:“我什么时候蹂/躏你了?”再说,她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我以后都对你温柔些。”
她没说话,只是蜷在那美滋滋笑了,双腿像小猫似的在他身上一阵乱蹬。
第107章 惊涛
旧渡轮停在满是沙子的码头边, 码头上行人来来往往,大多数人手上提着行李,都等着检票登船。
天边有几道剑似的斜云直插入海。海鸥在水面翻飞,六月的海风竟还带着几丝凛冽。
“走公路要慢一些, 坐民用船走海路, 一天就到了。”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关上轿车的车门。车上刚刚下来的两男一女驻足在车前,为首的男子身姿挺拔,与中年男人握了握手:“梁局, 辛苦你亲自送我们一趟。”
“哪里,这份检材很重要。”中年男人指的是他手上提着的那只小箱子,“我们海沙县技术条件实在有限,还要靠市检察院的鉴定中心。迟检察官,您说我们这小县城,碰上这大案子……”
姓梁的公安局长十分局促。据在海滨市场抓获的黄才圣马仔交代,黄才圣在海沙县登陆,下榻于一家黑旅店。
县公安局的精锐警力迅速出动, 黄才圣不知哪里得到了风声,早已人去楼空。他们在酒店用过的生活用品上提取到了疑似黄才圣的DNA样本。
海沙县是个小县城。县公安技术部门没有那么好的鉴定条件, 只好求助于当时具备最先进鉴定技术的市检察院鉴定中心。
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迟蕴青。他带着两名助手, 亲自到海沙县来提取证据。
奈何二十年前,这里不仅技术落后,交通也是不便,没有机场,没有高速公路, 最快的交通方式是搭乘民用渡轮,消费一天的时间通过水路回到海滨码头。
“最近市里也在建设DNA数据库,很快就能全国联网了。相信这案子不久就能破。”
听到迟蕴青有了几分把握,梁局长终于松了一口气:“那我们也算是功劳一件。时间不早了,赶紧上船吧。我们去市里办事、开会都经常坐这条船,用不了一会就到了。”
迟蕴青告别了梁局长,登上了这条渡轮。
临上船时,他看了看检票口的电子显示牌,今天是6月20号。
“老师,咱们出来办事,拿着这么重要的检材怎么没让梁局长给弄个包间什么的啊,价格都差不多,这船舱乱糟糟的。”跟在迟蕴青背后的女孩子抱怨着。
船舱是有些乱。来往寻座的人有耄耋老人,还有披着披肩带着小孩的妇女。几个孩子在甲板上、船舱里跑来跑去,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婴儿的哭声——这孩子兴许晕船,嗓门可真是清脆,哭得人心烦意乱。
大多数人是拿着行李的,行李架放不下,便随手放在座位边。
迟蕴青微微一笑:“我们出来办公就不要跟普通乘客抢座位了,在法院还坐得不够吗?怎么都是坐,一会儿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