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问:“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秦礼初说道:“是不喜欢,但也可以接受。”
梓鹿应了声。
秦礼初又说:“我以前睡不着的时候会起来干点别的事情,看书阅读财经杂志或者运动,等身体熬累了就自然而然睡着,再后来你和我离婚了,有一天晚上我失眠,你在床头柜里留了熏香机和薰衣草精油,我试了一次,发现可以接受,闻久了也习惯了。”
梓鹿闻言,倒是有些怔楞,她和秦礼初结婚三年,从未见过他的失眠的模样。
她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工作狂,不存在失眠这种玩意儿,工作累了,往床上一趟,就自然而然睡着了。
她问:“你经常失眠?”
秦礼初沉默地说:“没有,失眠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多久?”
秦礼初说:“念书的时候吧,那会儿经常失眠,晚上一直挑灯做题……我高三的时候很少去学校,别人都以为我一边忙学业一边忙家业,但不是。”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会深受失眠困扰,连着四天四夜没有合眼,没办法入睡,问了医生,医生说我有轻度抑郁症。”
梓鹿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事儿,惊讶极了,问:“叔叔阿姨知道吗?老爷子知道吗?”
“不知道,我看医生的事情也没人知道。我没找家庭医生,通过易深那边找了个私人医生。易深也不清楚……”
梓鹿冷不防的就想起苏棉的话。
“……婆婆对大哥自然是好的,但这种好不是亲生母亲对儿子的好,而是一种流于表面的怕被议论的好。小孩儿都需要父母的爱,没有母亲的爱,父爱足够也无伤大雅,可问题是公公性格有点大男子主义,也不够细腻,不可能像亲生母亲那般的关怀备至……”
梓鹿问:“是……因为什么?”
秦礼初说:“应该是有两方面的原因吧,一是高三的学习压力,二是家庭压力,”他一笔带过,说道:“在配合治疗后,小半年就好了,说起来,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我治疗的时候,给你出试题,听你念叨日常的事情,转移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我原本打算等你哪天说想和我见面的时候,去见你一面,初步打算是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只是后来你上了大学,你也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反而主动来和我谈朋友了……”
梓鹿问:“你怎么没和我提过……”
“都已经过去了,这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并不影响我们的未来。我认为没有必要提,况且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梓鹿头一回从秦礼初口里听到这样的话。
她像是认识了一个全新的秦礼初,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秦礼初。
这样的人也会有不知所措的一面。
原来,他也会有压力,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她忽然觉得秦礼初和自己也是蛮像的。
这样的共鸣让她有了开口倾诉的欲望,她说道:“确实不大光彩,但是我明白。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失忆是因为车祸,撞到了脑袋,产生了淤血,淤血散不开才会失忆。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失忆的原因更多的可能性是我想下意识地逃避,想忘记一切令我不开心的,只要我遗忘了,我就不会不高兴……”
她又说:“我之前怨恨过你,觉得是你毁了我向往的爱情和婚姻。”
一顿,她又说道:“可是后来想想,让我们婚姻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你有过错,我也有……我太想要一段美好的婚姻和爱情去向我父母证明,他们根本不懂婚姻和爱情,也不懂得教育小孩,也因为缺爱,缺乏安全感,想要从你身上获得我缺乏的东西。我爱的可能不是你,而是我想象中的你,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你,只是一味地从你身上索取我想要的东西。我索取失败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我们的婚姻太冲动了,都没有好好地了解过对方,婚后你忙工作,我也没有和你好好地沟通过,造成了不少误会……”
梓鹿说:“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你如果婚后能多分我一部分的关注,切切实实的关注和在意,或者少工作一会儿,多陪我一会儿,我缺乏的安全感是不是就能拥有。”
秦礼初忽道:“真正的安全感都是自己给自己的,从别人身上得到的安全感不是长久之计。这是我从小就学会的事情。”
梓鹿愣住了。
她一直盼着从别人身上获得安全感,从未想过自己给自己安全感。
秦礼初又说:“有些人的安全感从经济上获取,有些人的安全感从感情上获取,也有些人的安全感从工作上获取,经济和工作上带来的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不依靠别人,你付出多少,就会回报多少。你拥有了回报,这些回报多多少少能转变成感情带来的安全感。你要向自己的父母证明自己,不一定要从感情和婚姻上证明。当你多多少少获得自己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后,一些想法和观念也会随之改变……”
他又说:“我愿意给你安全感,我能陪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可是你知道的,男性寿命普遍比女性寿命要短,何况我年纪还比你大,我总会比你先一步离开。又或者我明年就遇到意外,被车撞了,在大街上被陨石砸死,又或者得了什么病,没几年就英年早逝。我离开了,完全依附于我,依靠我得到安全感,和情感寄托的你,又该怎么办?”
梓鹿完全没有料到秦礼初会从这样的角度出发。
谁会去想自己走在大街上被陨石砸死?
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秦礼初说得有道理。
她为什么非要从他身上获得安全感?
她最近沉迷于创作故事,忙于创业,这些都是她以前从未涉及过的领域,一切都如此新鲜,她从中得到了不一样的快乐。
她甚至觉得爱情不是必要的,婚姻也不是必要的。
人的一生漫长,她为什么要因为和父母较劲,将自己大好的人生,和天生的好牌打得稀巴烂?
梓鹿在这一瞬间,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一根从未放松过的神经开始松动了。
她想了很多很多。
渐渐的,薰衣草味的精油起了作用。
她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王蓝第二天一早收到了来自自家老板的消息,让他下午两点接机。
王蓝习惯性地去看了朋友圈。
他家老板是个很敬业的人,不管是工作上,还是在人设扮演方面上,要不是冰糖葫芦芦这个小号是他亲自创建的,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微信里又多了一个喜欢嘤嘤嘤卖萌的小姑娘。
他家秦总为了维持人设,还学习了不少年轻姑娘的喜好,平均每天都有一条朋友圈。
朋友圈的要求是符合富家小姑娘人设,每天晒各种少女心的东西,种的花,和闺蜜吃饭喝下午茶,开派对,还有秀衣服,秀包包,秀游戏战绩。
日理万机的总裁自然不可能去天天收集这样的信息来发朋友圈。
这样的活儿最后都是落在他的头上。
为了不穿帮,他也日日夜夜浏览众多前任的朋友圈,还有小众网红的微博,收集图片后还费劲心思p图,再学小姑娘人设,配上适合的文字,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发给秦总审核。
然后秦总抽空发朋友圈。
王蓝顿感助理的不容易。
他瞧了眼朋友圈。
冰糖葫芦芦在半个小时前发了条昨晚他收集的朋友圈。
他最近灵感丧失,不知道该发什么,索性找了两个小号互相发对话,截图秀闺蜜。秦总没有打回来,还发了这条朋友圈,想必是满意的,也想必在日本追妻颇为顺利。
打从那一次秦总从深圳回来后,还请人回来上心理课后,整个人就跟钢铁直男开了窍似的。如今还懂得赴日追妻,感觉总裁夫人回归之日,指日可待。
接机时,王蓝见到秦总心情不错,斗胆问了句进展。
当然,他没有直接问,而是用了代名词小红与小明。
“小明”心情果然很好,娓娓与他道来。
王蓝却听蒙圈了!
“啊,不对啊!这个时候小明的标准回答是,你想要的安全感我给你,这辈子的安全感由我承包了!”
……什么叫安全感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哪有人这么追妻!让老婆自己给自己找安全感!还说不要依靠任何人!
……小明就不怕小红自己拥有安全感后,成为情感独立坚强自主的女性,也不需要小明给的安全感了。小明就没有任何优势了!小明要怎么追妻?拿空气追吗?
秦礼初却摇摇头。
“这是小红的心病,她也许可以一时依靠小明,但是只有她彻底走出过去才能真正摆脱过去的束缚。而小明只能引导,不能替她决定。哪怕她彻底走出来后,有了新的选择和想法,哪怕是找小张小李,但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彻底摆脱过去,不会再因为情感受到太大的打击和伤害。小明愿意一直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等她走出来,等她成长,等她哪天回头,灯火阑珊处站着的人始终是他。”
王蓝没料到秦礼初想得如此深刻,如此遥远。
也是真真正正地意识到。
秦总对前总裁夫人爱得深沉,难怪要用冰糖葫芦芦,难怪最近在寻找新的游戏团队,这是企图在明面和暗面都在帮前总裁夫人啊!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费心思,这不是爱得深沉是什么?
只可惜以前考虑不周,不然又哪里会有离婚这一桩事?
现在秦总跟总裁夫人肯定是和和美美的。
王蓝顿觉自己之前考虑的都是表面的,他从未深究过小红的心理,如今一听,茅塞顿开。
……他不配指导秦总追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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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秦明远和苏棉夫妻俩已经和好, 梓鹿觉得自己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她问了谢筠能不能再约。
然而谢筠有事先回了国。
梓鹿想了想,索性坐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回了国。
虽然和谢筠只说上了简短的几句话,但是谢筠的出现, 让梓鹿脑子里空缺的二号男主形象变得鲜活起来。
梓鹿有了一丢丢的灵感, 再次坐在电脑前创作时,瓶颈已经不再像前几天那般为难她了。
梓鹿修改了前面的情节,又梳理了一遍大纲。
她这个故事,因为要改成游戏脚本, 五个男主的戏份都是一碗水端平,可以由玩家玩出不一样的结局。
中间又由几个主角的戏份交叉, 推出新的情节,推动主角们之间的感情。
谢筠是第二个男主角。
前面的情节通了后,后面再碰到谢筠的瓶颈情节时,也可以稍微停下来,去写其他主角的戏份。梓鹿为了加快进度, 后面碰到和谢筠相关的问题时,都暂时搁下, 做了标记, 打算最后再来处理谢筠的问题。
谢筠回国后, 她又约了一次。
谢筠表明有事在身, 有空了再约她见面。
这话从旁人口里说出时, 倒像是客套,指不定就没有后续了,可从谢筠的嘴里说出来,他在语音里十分真诚,再三表示回国后真的很忙,有空了一定一起吃饭。
梓鹿便也没有勉强, 继续专心致志地写自己的故事。
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
她预计在年前写完,再腾出一周的时间进行修改,然后抓紧时间改成游戏脚本,待农历年一过,就可以正式开始找团队做游戏,速度快的话,指不定明年下半年就能面市了。
思及此,梓鹿便有无数的动力和期待,内心有一股热血。
她闭关不出,偶尔和桃子还有冰糖葫芦芦,以及苏棉联系。
桃子大抵是在忙项目,和她联系也变少了。
桃子过生日的那天,她原本想出去给桃子庆祝生日,未料桃子一早就跟她还在忙项目,生日没法过了。
她言语匆匆,还在电话里跟她哭诉了一番,最后又急急忙忙地挂了电话。
梓鹿便也没出去,这一在家闭关写故事,就是两个多月。
新年初始的时候,谢筠终于不忙了,问她要不要出来一起吃饭。梓鹿正好差二号男主谢筠的情节,忙不迭地答应。
谢筠倒也真的是姓谢,不过不叫谢筠,叫什么梓鹿不大记得,微信里的备注名字都是谢筠。想着要吃饭了,才去翻了翻微信,见他昵称里有个蕴字,才依稀记得他当初自我介绍时,说是叫谢蕴。
谢蕴约了家火锅店,离梓鹿住的地方不算远,坐车过去约摸二十分钟的样子。
梓鹿想着吃火锅,也没精心打扮,画了个淡妆,随手拿了件针织连衣裙,外面套了羽绒服,便出了门。
和谢蕴见面,梓鹿内心有几分期待。
她之前认定谢蕴就是自己的谢筠,视奸了他好久的朋友圈,从中推测他的行事风格和性子。不过谢蕴的朋友圈不常发,基本上是五六天一条。她朋友圈里最活跃的人肯定非冰糖葫芦芦莫属,一个相当热爱生活的小姑娘,点点滴滴的事情都喜欢往朋友圈上放。
她闭关写故事的时候,冰糖葫芦芦也隔三差五会给她发消息,有时候还会提醒她吃饭。
想起冰糖葫芦芦,梓鹿的嘴角微扬。
她的这个故事能顺利进行,有个人还得感谢,就是她的前妯娌苏棉。
她十分热心,加上是前辈,偶尔梓鹿遇到问题,问问苏棉,很快便迎刃而解。
今天她来和谢蕴吃饭,苏棉也是知道的。
她到火锅店的时候,苏棉还给她发了消息。
【棉棉:谢筠到了吗?】
【鹿鹿:还没,我们约的是晚上七点,我早了半个小时到。】
【棉棉:你好好跟谢筠聊聊,说不定他和你笔下的谢筠不太一样,要是和想象中不一样,早点撤退,别扰乱了写文思路。】
【鹿鹿:你放心,肯定不会,要是和我想象中的谢筠不一样,我肯定不会继续以他为原型,其实我觉得我笔下的谢筠已经有点成型了。至于谢蕴,不行的话还能当朋友,朋友不嫌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