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隙张妈已经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孩子还在大声地哭着，张妈只忙着哄她，也顾不上招呼苏若。
苏若就道：“张妈，把孩子给我吧。”
张妈“嗳”了声就抱着孩子坐到了床前，然后托着孩子递了过来，苏若一瞅，小小的，软软的，那么一点点，这会儿还哭着，“哇哇”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苏若一时有点胆战心惊。
她喃喃道：“张，张妈，这，这抱她要注意什么吗？”
这么个小小的东西，像是稍微触碰一下就要碰坏了似的。
......她虽然恢复了些记忆，但也就是大体上的东西，一时间那么多记忆，她可不记得抱娃的细节了。
张妈一愣。
你这都是二胎了，不会抱孩子？
可想到果果都五岁了，手生了一时小心些也是正常的，就一边把孩子递到她胸前，一边示范她道：“就这样，不用担心，她裹着襁褓呢，没事的，你就记得一定要托住她脑袋就行了......这会儿骨头软，脖子可支撑不住。”
苏若应下了，小心翼翼地学着张妈的样子把孩子抱了过来，孩子换了个人，哭声停了停，睁大了眼看了看她妈......也不知道看不看得到，然后又“哇”一声大哭起来，苏若吓一跳，忙问张妈，道：“她哭得这么厉害，是饿了吗？”
这会儿连果果都没出声，一个劲地只是盯着小娃儿，很有些好奇的样子。
这边苏若刚问了张妈，外面就有护士姑娘进来，笑道：“是饿了，你要再不醒过来啊，我们就抱过去请别人喂她一会儿了。”
隔壁就有其他的产妇，医院里孩子们饿着，他们都是请一些自愿的其他妈妈先喂着孩子的。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拉了帘子，让张妈带着果果去了外面等着，就教着苏若怎么喂孩子。
苏若：......真的好体贴。
她可是真的不懂。
这孩子显然是真的饿了，一喂就止了哭。
大概是没什么奶水，孩子“吧唧吧唧”的，小脑袋一拱一拱急得不行，苏若看着她这样子真是心软的不行......真像小猪猡啊......阿呸，这什么想法？ ！
孩子刚出生，大概是食量不大，所以虽然苏若并没什么奶水，但她吃完了两边之后转了转眼睛就睡着了。
苏若抱着她，看她小小软软的样子实在稀罕的不行，也没再叫护士，就放在自己旁边让她睡了。
她拉了帘子唤了张妈和果果进来。
果果就窜到了里面去看妹妹，看了一会儿就伸了小手小心翼翼地去戳她的小脸蛋。
苏若就道：“别弄醒南南，你是哥哥，可不能欺负她。”
“花花。”
果果头也不抬道。
苏若一愕，随即矫正他道：“南南，小南，叶子，都行，不许叫花花。”
“为啥？”
我还叫果果呢。
果果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妈。
苏若对上他的眼睛有些词穷，想了想，道：“你之前不是想养条狗吗？我想给狗的名字叫花花......之前就想好了，等南南满两个月就给你养。”
啊？
果果神色有点严肃。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妹妹，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她......他竟然要让妹妹把名字让给一条还没养在家里的小狗吗？
他考虑了一会儿，就再戳了戳她的小脸蛋，道：“好吧，那就叫小南吧。”
他因为自己的妥协而觉得抱歉，决定以后要对这个妹妹好点。
睡梦中的小南同学：......谢谢！
解决了女儿的名字问题，苏若这才顾得上跟张妈说话......她刚醒时还一脑袋的懵，可刚刚因为孩子哭，又手忙脚乱地喂奶，根本就没时间给她转脑袋，全关注到孩子身上去了，这么一折腾，也没什么懵不懵了，全醒了。
张妈已经倒了碗汤端给她，道：“这是炒米茶，先喝点。这个啊是补元气的，你记住整个月子期间都不要喝水，都喝炒米茶，我每天早上端一壶过来给你。”
苏若应了，这才发现真的口渴得很，端了杯子过来一口饮尽。
还挺好喝的。
她谢了张妈夸道：“好香，还有点甜甜的，这里面都有什么啊？”
张妈笑眯眯的，对自己的手艺得到肯定很满意。
她道：“热炒了的大米，红米，黑米还有芝麻，再加了些南枣陈皮，所以喝起来有点甜味，你才生完孩子，不能大补，这两天啊就给你先喝这个，过几天再加些其他的东西。”
苏若很感动，甜甜道：“谢谢张妈。”
想到想起来的那些在韩家村生孩子养孩子的日子，现在可简直是掉进了蜜罐子里了。
想到这个，她便又加了句，道，“张妈你对我真好。”
“哎哟，”
张妈被夸得高兴得不行，道，“你这孩子，嘴甜的哟，我照顾了小姐和宗熙少爷几十年，也没见他们嘴甜成这样，所以啊也都别说我偏心，哪个像你这么惹人疼......”
也怪不得人家韩副团长把她疼到心坎里。
可再想想这孩子亲爹，那可真是个该挨千刀的东西......那么对女儿了，还好意思找上门来要钱！
“嘟嘟”
房门那边传来一阵敲门声，几个人回头，就看到一个人已经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是何宗熙。
他一边走进来，一边就笑道，“张妈，你终于承认偏心了啊。”
张妈啐他一口，道：“你要是早点娶个媳妇回来，我对她更好。”
她也完全不担心他会娶个刁钻的回来。
他都挑成这样了，还不知道要娶个什么神仙回来呢！
何宗熙笑，不过却不肯接她这话，只是看向苏若道：“嫂子，昨天我发了电话给则城，今天早上他就打电话过来了，说是过两天等你出院再打过来。”
苏若原先还是笑着的。
听到他这话，笑容却是慢慢隐了下去，脸上浮出了些恍惚之色......刚刚被孩子和张妈他们拉到现实中的思绪又飘了回去。
她想起先前那个长长的梦......像是梦，但又像是亲身经历了一遍一般。
张妈看她这样却是误会了，心底叹了口气，但面上却是打起精神来，笑道：“那你这些天可得好好养着身体，别让韩副团长担心了......唉，你是不知道，之前啊，他可是不知道有多提心吊胆，怕你生孩子会难产，还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出来，可真是难为他了......现在总算是好了。不过说起来本来都顺利着，可你这睡了一整天都不醒的，把我们也都给吓坏了。”
原来她睡了一整天了。
苏若再转头看了看窗外......可是她感觉像是睡了好几年。
她“嗯”了一声，道：“没事，他就是瞎担心，我身体好着呢。”
******
苏若在医院又住了两天，回到家当晚韩则城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
“若若。”
他一喊她，苏若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相较于打电话，这一刻，她更想见到他，因为，她实在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也有很多话想要问他。
可是却不想隔着一条不知道有多长的电话线来问。
也不想在肯定有人在旁听着的电话里来问......虽然他现在能打个电话回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韩则城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就知道她哭了。
他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心疼，哄道：“若若你别哭，不是说刚生了孩子哭了对眼睛不好吗？是我不好，等我们打完这场仗，我就回去看你，上面已经批了，等这场仗打完了，就放我一个长假。”
苏若的眼泪哗哗流下来。
她本来不想说，也没打算在电话里说什么的，可这时候却忍不住，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又冷静又坚强吗？是不是我哭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她想起的那段记忆里她就从来都没哭过。
因为她答应过他会好一个军人的妻子，所以不管什么事情都不会告诉他。
怕跟着他去了西川，她一个孕妇要他分心照顾，影响他的事业，所以坚持留在了韩家村，后来一留就是五年。
五年里只见过几次面。
还跟自己说没什么的，她以前答应过他的。
她是个傻子吗？
韩则城的脑子“轰”一声，握着电话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甚至忘记去提醒她，电话是有其他人听着的。
第111章
“若若。”
好一会儿，他才又叫了她一声。
他的声音从来都是很稳的，这个时候大概是因为压得太厉害，低沉得也有点令人心慌的感觉。
这一刻，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在她身边，这样就能看到她的表情，可以抱着她，可以帮她承担突然记起的回忆，记起那么多沉重往事的痛苦......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有现在这么内疚，这么迫切地想要在她身边，也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后悔过，后悔在第一次看到她，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异样之后还克制了自己，没有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磨难......虽然这并不合理。
“若若，你别哭。”
他只能道。
她哭得他的心如同千斤巨石，坠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苏若却已经缓了一些过来。
她刚刚就是乍听到他唤自己的那一刹那没忍住，所有的情绪迸发了出来。
但哭过之后就平静了下来。
她到底还是个一直都能掌控自己情绪的人......
这会儿她听到他用这样的声音哄着自己......她都可以想象到他现在的状态了。
然后再想到军中情况特殊，现在更是非常时辰，电话肯定是有不知道哪个小战士监听着的......唉，说不定今晚就要传出韩副团长的媳妇是个哭包，打电话还没说话呢就先哭了，接着还说什么“是不是我哭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阿弥陀佛呀，她还有什么面子？
她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道：“唔，没事了，我，我就是就是想你了，唉，生孩子真的太痛了，痛了一晚上呢......唉，越南不过是个小国家，这仗你们肯定能很快就打完的......唔，你可是说了，打完仗就放很长的假。”
这情绪转换的也太快。
韩则城听到她娇憨撒娇的声音就愣住了。
难道刚刚他是误会了？
“若若，”
他试着道，“你先前说什么冷静和坚强，为什么说我喜欢你冷静和坚强？”
他很确信在她失忆的这段期间，他从来都没说过。
经历过那样的五年。
他只想要把她当成小姑娘一样宠着，疼着她，爱着她，不舍得她再受一点的苦，不需要她再像以前那样什么 事情都自己忍着......可是他能做的还是十分有限，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永远都不在她身边。
苏若“哼唧”了一声。
但却不愿再在此时跟他说这件事了。
她在情绪控制住的时候是绝不肯把这么重要的事跟他在有旁人听着的电话里说的。
到时候她还有很重要的话要问他......电话里是绝对不行的。
她脑子转的很快，很快就找到了绝佳的借口，道：“嗯，我那天生南南的时候很痛，好像就闪过一些片段，听到你这样跟我说的，你说你跟我处对象，是因为我又冷静又坚强，所以虽然生孩子很痛，但我还是得自己把孩子给生下来了......”
......虽然孩子就在自己肚子里，不生也得生啊，但要说的还是得说。
“可是我明明记得你并没有这么跟我说过......所以我很生气，刚刚就那么问你了。”
韩则城：......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虽然苏若很不舍得挂断电话，可她也知道他现在是在军中，还是在野外，用的应该是特别通讯处的电话，她多跟他说一会儿话，可能就是在占用军中公用的资源一会儿，就算军中特殊照顾，也不能太过分。
所以再恋恋不舍，跟他说了注意安全，她等他回来之后就挂了电话。
韩则城挂了电话之后看着电话默了好一会儿。
他不知道阿若想起来多少，但只要开了一个头，他相信早晚她会记起一切的。
他不是怕她记起来。
只是不舍得。
至少他希望她记起来一切的时候他能在她身边。
徐师长走进来看见他这样就拍了拍他，道：“家里一切还好吧，姑娘咋样？”
之前韩则城收到电报，他已经知道他这一胎是个姑娘。
“都还好，”
韩则城调整了过来，笑道，“听我爱人说长得很像她......还说幸亏像她，要是像我得有多难看，怕是就嫁不出去了。”
他觉得也是。
徐师长看了看韩则城。
小伙子不是长得挺俊的，你老婆要求这是多高啊？
******
南南十二月二十二出生，一月二十二满月礼。
过几天就是七九年的除夕了。
这一段时间又发生了很多事。
政府终于开始允许知青返城，到了过年的时候，大批的知青都开始返城了。
何宗熙也回来了，但他倒是没把户口什么的转回来，就是回来过年......事实上转不转回来也一样，他现在就是两地跑，这段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了。
苏若原本不想大办什么满月礼。
韩则城都还没回来呢。
但架不住大家都跑过来看她。
韩和淮一家，俞翎，还有苏若的几个舍友都过来了。
好在大家时间错开了。
韩家是一早过来的，俞翎几个则都是下午才过来的。
且说韩家这边。
原本温巧仪试探着问要不要把苏若接到韩家那边过月子。
家里保姆蒋姨以前照顾过韩则华的媳妇吴眉坐月子，也有经验。
韩和淮却知道韩则城是托了张妈和何姨照顾儿媳妇，他也不在意这些虚的，所以只是跟苏若提了提，苏若婉言拒绝之后就没再说，只是送了许多的菜票肉票还有市面上买不到的各种补品过来......那都是他从自己的补助里面拿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