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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倾将几个山匪拿绳子一捆,一脚踹进铁笼,顺带落了锁。
他方才看了看这群人黑衣下的打扮就知他们是哪个山头的土匪了。苏二倒是挺能,竟和匪类勾结在一起。
他脚下一转,从另一头下了山,凭着记忆翻过几堵高墙,找到了道观山门下的一处医馆。
这时已到了诵经礼佛的时辰,山门边没几个人,正好省了他一番功夫。
谢倾长腿一跨迈进医馆,那大夫一句“郎君”都没能唤出来便被他一记手刀砍晕。
苏二就半躺在最里边的床上,此时已经清醒过来,脸上绑了一层白布,瞧上去十分骇人。
看来林二宝下手果真不轻。
他尚未察觉到渐渐逼近自己的人影,还咬牙切齿地捏着手里锦被。
两年了,任自己好说歹说,他娘就是不肯去退了和许家的亲。
哪怕喜儿如今已有了身孕,也只说要等许三娘过门,才能给她一个名分。
苏二气了个半死,偏偏喜儿还日日催着要他带自己回府,否则就要上苏家府门前闹。
开玩笑,他堂堂苏二郎,白衣翩翩,如玉君子,若是叫人知道他尚未娶亲就有了私生子,自己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苏二急得团团转,眼看着喜儿的肚子一天天变大,无可奈何之下,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只要许三娘死了,那这亲自然也就没了。
许家说到底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落魄旧姓,就这样也敢来高攀他们苏家,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
就是不知那群土匪有没有把自己交代的事办好。
苏二眼角眉梢带出几分怒意。
若非方才谢十三突然冒出来坏事,自己又怎么会躺在这儿干着急。
“谢十三,”他咬牙切齿,“等我伤好了定要叫人弄死你个王八东西!”
好巧不巧,谢倾走到他床边正好就听见了这句话。挑挑眉,手一伸,一把揪住苏二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苏二是个成年男人,谢倾单手拽起他,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不等苏二发出一声惊呼,另一只空着的手旋即握紧成拳,一拳揍向他的腹部,狠狠的,用力的,把他打得背往后弓,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血丝擦过谢倾的脸颊,他视而不见。
“不是要弄死小爷么?赶紧啊?”
“谢十三你个——噗!”
苏二脸上挨了一拳,打得他歪了鼻子,面上一阵剧痛,险些痛得他失去知觉。
他来不及去细想谢倾为何折返回来揍了自己第二次,下意识地把这和许三娘联系在了一起。
废话,若不是和许三娘有关系,谢倾平白无故揍他干什么?
苏二越想越气,一咬牙,目眦欲裂地冲他吼:“谢十三你个王八东西,你这是在为你哪个小情人出气呢?啊?许三娘?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就是个荡——噗!”
谢倾收回拳头,晃了晃胳膊,“许三娘?哦,她啊,你要杀她要找人睡她都随你的便,小爷我管不着。”
“你放屁!你要不是为了她,你打我干什么?啊?谢十三你个王八蛋,敢做不敢当的窝囊——”
他的话音接着被谢倾一记闷拳阻挡在了嗓子眼里。
这回不只是鼻子,连牙都被打落两颗,鲜血自他嘴角淌下来,浓重的血腥味惹得他一阵干咳。
谢倾漠然看着,想起方才透过轻薄的布料,瞥见她手腕上被树枝划破的数道伤痕,再次扬起拳头,这回,朝着苏二的面门挥了下去。
“为了谁,你用不着知道。”他挑起眉梢。
苏家太太接到苏二在医馆被谢倾揍了个半死不活的消息时,人刚刚从香庙出来,跟小厮确认再三发现自己没听错后,差点没白眼一翻昏厥过去。
她气得手指打颤,声音不稳,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道:“谢十三那个祸害……进宫!我要进宫谒见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鸡:玩不起?
第12章
回府后,许文茵拉着许三娘去了魏氏的屋子,将今日之事说了,只隐去了苏二的事不谈。
魏氏起先还端着白瓷茶蛊吹气,听到后边就差把茶蛊摔在地上,她一拍桌子站起身:“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却是满腔怒气对许文茵说的。
“娘说什么呢,”许三娘往前一步,“这可不关二姐的事。”
魏氏没想她还替许文茵寻借口,“这可事关你的名节,你护着她作甚!”
方才一路回府许文茵是半点不对也没表现出来,谁知回了屋却让她听了这么一个消息,她如何冷静得下来。
“但当真与二姐无关,”许三娘没让,蹙起了眉,“是我不慎走远才会遭了暗算。再说了,若非二姐救了我,如今女儿还不知道如何呢。”
魏氏一通想冲许文茵发作的火气愣生生这么被许三娘拦下,只得又坐回椅上,脸色仍不好看。
许文茵倒不是来同魏氏争执的,侧眸去给许三娘递了个眼神。
待人一走,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魏氏才道:“说罢,这事是谁干的?你能找到三儿被关的地方,估计也猜得到是何人所为吧?”
许文茵颔首道:“是苏家二郎。”
约莫是没料到会得到一个这样的回复,魏氏动作都顿了顿。
……苏二?
怎么会是苏二?怎么能是苏二?
苏二可是她亲自为许三娘看过,挑过,甚至……还夸赞过他乃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
魏氏突然觉得如鲠在喉。
难怪,难怪许文茵方才不愿在三儿面前说起。
“母亲,苏二今日就敢这般肆意妄为,三娘若嫁去,指不定日后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许文茵也不铺垫。
“为了三娘,不若退了与苏家的亲。”
这是最好的法子,和苏家纠缠不清,吃亏的只会是许三娘。
魏氏没答话。
三娘是她的亲生女儿,出了这事,她自是想把这婚事给退了。可……许文茵为何这般好心?
她一个女子,形影单只就去山上救人,若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倒也罢了,她和三娘可还没到那个情分吧。
更别说许文茵是被老太太一手带大的,这其中有没有老太太的授意,许文茵信不信得过,魏氏心里可没底。
她还在想,却听头顶忽然传来了阵淡淡的笑声,绵软如银铃。
魏氏愣了一愣,抬起头,看见许文茵放下掩唇的手,“母亲和祖母,果真不大一样。”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若是许三娘在场,想必会明白其中之意。
这还是魏氏第一次看许文茵笑,分明给人感觉截然不同,可就是同记忆中那个软软女童的笑容重叠在了一起。
她不由晃了晃神,一时忘了回话。
“母亲不必担心,苏二郎的事,我来同三娘说。”
语毕,许文茵又冲她行一礼,转身退去。
室内静了好半晌,魏氏愣愣垂眸,恍惚着神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三娘立在廊下,许珩正准备来魏氏屋里吃晚膳,见她站在外面,不由皱眉:“阿姊,你杵这儿做什么?要和阿娘一起用膳么?”
话是这么说,可他也没打算等她回话,一转身就要推门进去。
“等等,”许三娘唤住他,“二姐还在里头,你跟着我在外边等等。”
二姐?
许珩一反应过来便眼露厌恶,他凭什么要等那个乡巴佬出来啊?他又不是下人。
“阿姊,”他转过身看她,“你唤那乡巴佬二姐作甚?她也配?你出来干站着的是不是也是因为她?好啊,她还敢摆架子,看我不——”
“许珩。”
许珩一顿,住了嘴。
许三娘平日里总是一副悠悠哉哉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还少有用全名唤他的时候,且这句话里带着莫名的正色。
许珩对许文茵是那个态度,却不代表对许三娘也这样。
“阿姊……怎么了?”他顿了顿嘴唇。
许三娘步到他身前,难得一脸正色,“她是你的嫡亲姐姐,不是什么乡巴佬,以后莫再这么叫她。”
许珩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阿姊今儿是怎么了?
“可她算什么二姐啊,她——”
“那你又算什么弟弟?不恭不敬,夫子教的书吃到肚子里头去了?”
许珩被这话呛得没了声,盯着许三娘看了半晌,竟双眼一红,一把挥开她的手,转身跑了。
“哎,珩哥儿。”许三娘看他背影消失,收回伸出一半的手,忍不住嘟囔:“真是被宠得不像话。”
刚说完,那头许文茵推门出来了。
她几步上前,本想拉她的手,可伸到一半又觉得这样十分突兀,只好硬生生缩了回去,“娘说什么了?”
许文茵没答话,“过来,换个地方同你说。”
她找了个耳房,遣退下人,将房门一掩,坐下。
这副模样颇为郑重其事,许三娘心底被带起了点不安,“难道是阿娘……”
许文茵摇头,“你不是说了吗,她不一样的。”
的确,魏氏和许家人不一样,出乎她的意料。
“那……”
“命那帮土匪绑了你的,是苏二。”许文茵没做铺垫,开门见山。
许三娘神情一怔。
她就坐在许文茵对面,闻言放在膝上的手忽然一抬撑住案几,脸色都白了。
许文茵理解她一时半会儿相信不了会被情人背叛,只道:“我知你不信,我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指认,但……”
“我信。”
说完这两个字,许三娘撑在桌上的手缓缓蜷缩,“我信……”
话音已有些轻颤。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他一点都不喜欢我,还很讨厌我。”
她顿了顿。
“每年,我都会缝一些小东西塞进送去苏家的年礼里,我想着,他若也能回礼该多好,”她顿了顿,“可是没有……他送给我的东西,一件也没有。”
只有无数她送出去后,被他用剪子一刀一刀剪烂,再送回来的残骸。
许三娘不想多想,可她又忍不住多想。
那样一个知书达礼的温柔郎君,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她只当是误会,是下人失手,是送回来的途中出了差错。
可这样的事,越来越多,几乎每年,每半年,只要她送东西过去,就会得到一个这样残酷的回复。
许三娘已经不敢再拿针线缝什么东西了,甚至也听说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
说苏家二郎替温香楼里哪个姑娘赎了身,将她养在外头,只等娶了正妻,将真爱抬回家。
若非今日之事,许三娘多想一辈子也不信那些话。
“三娘,”许文茵唤她,“别哭。”
她纤瘦白净的手轻轻抬起来,替她拭去了眼眶中的泪水。
许三娘眼睛越发的红了,鼻子酸胀得厉害,并不只是因为苏二,还因为面前这个久别重逢的嫡亲姐姐。
“二姐……”她喃喃着低下头去,“对不起,对不起,二姐。”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的手可以这样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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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一阵,许三娘擦了泪,拿婢女端进来的热水洗了脸。
候在外头的湖月听里头没动静了,方才掀帘进内。
“二娘子,三娘子。”
她是来转告魏氏的话的。
因着许三娘的事,魏氏存了一腔火气,退亲一事,没自己上门,只遣了几个下人拿上庚帖就去了苏家。
谁知苏家这时哪儿是顾着亲事的时候,苏二被谢倾打了个半死不活,如今还不省人事地在床上躺着,苏家太太气疯了,一回来就换了衣服进宫告状。
她在太后殿前隔空将谢倾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哭又嚷地鸣冤,求太后重罚谢倾,给苏二讨回公道。
太后当时点头说了好,苏家太太大喜过望,只觉终于出了这口恶气,开开心心就乘车出了宫。
谁知翌日太后转头就招了谢倾入宫,给他的惩罚是——让他在慈宁宫殿下跪两个时辰。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苏家太太回府听完这个消息,反应过来太后这是铁了心的要包庇谢倾,别说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就是连抬都没抬一下!
登时怒火攻心,一口气没能喘过来,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苏家一天出了两个伤患,哪儿还有工夫搭理许家的退亲。
可许家这头也被魏氏交代了定要把八字拿回来,这群妈妈怎么说也不肯走,苏家大郎烦得不行,心想不过就是个许家么,便自作主张,把八字退给了她们。
至此,这亲算是退了。
许文茵听闻谢倾被罚跪的消息,心道传闻中的太后隆宠果真不虚,被这样肆无忌惮地溺爱,也难怪他会被宠坏。
旁边许三娘也想起还有这事,“二姐,那日谢小侯爷为何会在山上?”
许文茵不便跟她解释还有谢九这么一号人物,况且她自己也不知谢九的身份有没有公布于众,便顺着她的话说:“巧合罢了,但也得多谢他帮了忙。”否则她们这会儿还不知怎么样呢。
许三娘想问的却不是这个,“但……二姐不觉得,谢小侯爷对你的态度好似不大一样么?”
对她是凶神恶煞,对许文茵时却像根本变了个人。
不一样?
许文茵问:“有什么不一样的?”
许三娘有些怔愣,一看,那双眼睛里半点暧昧的意思也没有,便知她恐怕根本就没想到那一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