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仇必报,有恩更加报。
小海抿着嘴把这些记心里,并不说出来,只是麻溜地给大人们帮忙。
小河却嘴巴甜得很,挨个感谢,挨个夸,“明天我去剜菜的时候,摘茅芽儿给你们吃。”
小孩子没什么零嘴,地里出产的就是天然的馈赠,春天摘茅芽儿剜野菜,夏秋天摘小野果、抓知了猴等,都是他们的零嘴。
福爷爷也一本正经地道:“那敢情好,我可盼着呐!”
小河:“我和书记爷爷一样,君子一言,驴子骡子都撵不上!”
看他拿书记的戏言一本正经地许诺,大家都笑起来。
小海却在认真考虑哪里的茅芽儿最大最嫩,当然是大队苗圃的坟地里!
姜芸看零碎东西归置的差不多,这会儿日头也西斜,她想烧点灵泉水给大家喝。
村里人帮忙一般都不给钱,只需要管饭即可。
她现在没条件,得能等安好锅灶以后才行。
不过,她可以用砂锅烧点热水给大家暖和暖和。
姜芸用几块土坯垒起来,坐上砂锅添水,然后用院子里薅出来的枯草点火,再从前面牲口院拿点吃剩下的玉米秸来烧。
等水开的时候,她在院子寻摸一下,把几棵略大点的荠菜、马兰头割下来,又去牲口院外面看看,寻摸了几棵野葱和小菠菜。
割回来以后洗干净切切,然后直接丢尽滚开的砂锅里,再滴上两滴花生油。
她又从杂粮缸里掏出一个鸡蛋来,打散后倒进砂锅里。
姜芸又悄悄注入一点灵泉水。
嫩黄的鸡蛋花,翠绿的蔬菜,清澈的汤里还飘着金黄的油圈圈,顿时就有一股鲜香味儿在院子里飘荡。
“姜芸,你做什么呢?”大家纷纷询问。
姜芸笑道:“也没有锅灶,不能做饭,只好请大家喝完野菜汤。等过几天锅灶安好晾干,就请大家来给暖房。”
她盛了野菜汤给几个人喝,碗不够只能轮流来。
福爷爷正拿着瓦刀刮泥呢,小河端过去给他喝。
福爷爷喝了一口,入口清甜,咽下去回甘,比自己以往吃过的鸡蛋汤好吃数倍。
他忍不住夸道:“你娘做的菜汤真好喝,又甜又鲜,真香!”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夸赞,杨晴喝得眼睛都眯起来,一个劲地说好喝。
郑毕臣急得让她赶紧给自己腾碗喝汤。
屋顶的宋占军闻着那诱人的香气,手底下动作加快,麻溜地把屋□□弄好,然后从墙上跳下来喝汤。
一大罐子汤,一人多半碗喝了个涓滴不剩。
喝过汤以后,大家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动作都快了许多。
等晚饭时分,宋占军已经把两间的屋顶修好,福爷爷也盘好炕等明天来收尾抹上层的保温泥,郑毕臣和任向成几个则把门窗给收拾一下。
窗棂烂了好几根,为了不让人能爬进去,直接用木条和木板给一棱棱钉起来。
门则是要把门环、插销这些修好,以后就可以里外锁门。
郑毕臣几个知青先告辞回去吃饭。
这时候宋书记和老婆子过来,他们端着一小盆杂粮黏粥,另外送了一小盆蒸红薯干和三个窝窝头过来。
书记老婆笑着对姜芸道:“我熬了稀饭你们对付吃点。”
姜芸忙道谢,把盆接过去倒在自家盆里,又要去拿粮食给书记大娘。
她自然不肯要,收了盆先走了。
宋占军和占国也收拾一下先回去吃饭,明天再来帮忙砌灶、收尾。
宋书记把离婚书、脱离关系文书交给姜芸。
他去找宋占刚摁手印的时候,被宋婆子拉着抱怨哭诉了很久,而宋占刚嘴肿得没眼看,真是惨兮兮的。
当时宋占刚盯着离婚书和脱离关系文书,尤其看到姜海和姜河两个名字,就觉得嘴格外疼,甚至有一种自己被姜芸坑了的感觉。
想起丁桂梅说什么就当借了个种儿的话来,他就觉得头上绿油油的。
合着自己这是帮着老姜家养了七年孩子!
那股子不甘心都从眼睛里冒出来了,宋书记看得分明却也不多说什么,而他来姜芸这里,娘三个过年一样开心,感染着别人都心情愉悦得很。
福爷爷看看天色晚了,再干活儿要点灯费油,也张罗着回去。他对宋书记道:“明天从队里找几根木头,把东间重新补起来。”
宋书记看了一眼,“成。”
人家姜芸已经买了屋子,总得给全部修好才行。
宋书记拉着福爷爷去他家吃,“你家去还得自己张罗,跟我去吃点。”
福爷爷就没拒绝。
姜芸自己没开火,也不好意思留他们吃饭,便给他们送出去。
等外人都走了,家里只剩下娘三个。
原本嘈杂的院子安静下来,再也没有宋婆子的呵斥数落,也没有宋占刚的冷嘲热讽,更没有宋占强不怀好意的眼神。
看着两个俊俏乖巧的儿子姜芸心里暖暖的,这么好的孩子,除了宋占刚个瞎眼的,谁会不喜欢?
前世她还因为宋占刚不喜欢俩儿子,不敢表现得对他们太好,想想真是蠢得可以。
她坐在草墩儿上给俩儿子盛黏粥,又给他们拿窝窝头,柔声道:“小海,小河,谢谢你们选择娘,还给娘撑腰。娘以后就靠你们啦!”
她和俩小子握握手。
她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让俩小孩子感觉颇受尊重。
小海有些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一圈。
可他心里却很欢喜,宋占刚再也不能打他娘了!没有了宋占刚那个混蛋,娘就只对他和小河好了!
以前娘对他和小河好,宋占刚就笑话,说什么俩赔钱货。
小河笑嘻嘻的,握着姜芸的手晃了晃,“姜芸同志你别怕,有我和小海同志在,一定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姜芸眼睛弯弯的,摸摸他的头,“那以后我们就一起努力!来,快吃饭吧。”
她给黑猫盛了一碗,唤了两声却没回应,寻思可能去哪里玩儿没回来。
姜芸快速吃完饭,借着最后的天光赶紧用井水兑了灵泉把院子泼一遍。
荒废的菜畦里有细如发丝的韭菜、小葱,几棵菠菜小苗苗,还有一片长得不错的野菜,有野葱、野蒜、荠菜、马兰头、马齿笕、曲曲芽等,她都给浇一遍,明天就能继续割了吃。
小海和小河端着一小碗黏粥四处唤猫猫,“娘,猫不见了。”
姜芸道:“给它留着就行,可能出去玩儿了。”
流浪猫么,不习惯突然有个家出去耍耍是正常的。
小河觉得很正常,就跑去帮姜芸浇地。
小海却有些怅然,觉得黑猫是不是和宋占刚那混账一样嫌弃他们,所以不肯留下来。
老人都说猫儿最奸猾,专门去舒服的人家,它会不会去别人家了?
正心情低落的时候,他就看到一条黑影跃上墙头,正是黑猫。
它居然浑身湿淋淋的,被料峭的春风一吹瑟瑟发抖。
小海立刻冲过去,“小野,你干嘛下水!”
黑猫跃下墙头,不知道冻得还是怎么的,竟然没站稳而跌在地上。
姜芸和小河也赶紧跑过来,她扯了手巾把它包起来,又让小哥俩赶紧生火。
“大冷天的,你怎么还下水?”小河像大人教育孩子一样教育它。
黑猫把脑袋放在姜芸手心里,嘴巴一张,吐出一条没有指头大的小鱼来。
姜芸:“…………大冷天你去抓鱼了?!”
“喵呜~”
细细的声音里似乎透着不甘和委屈,就好似它本应该叼一尾尺长大鱼风光归来似的。
小海瘪着嘴都要哭了。
第9章
虽然黑猫只带回来一条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鱼,可它不但回来而且还冒险下水给家里抓鱼!
这让小海觉得它和他们是一家人,比宋占刚强!
他如何不感动?
小海熟练地生火,姜芸用手巾包着黑猫烘干。
小河则把小鱼拎起来,用两根木棍夹着烧一烧,顿时一股焦香扑鼻而来。
他笑着喂黑猫,“小野,这么小的鱼你自己吃就好啦。”
“喵呜~~”它声音越发委屈。
小海赶紧端来玉米黏粥给它喝。
黑猫闻了闻却不吃,一副恹恹的要自闭的样子。
姜芸就端了茶缸给它倒一些灵泉水进去,小动物们都喜欢她的灵泉水,不管多桀骜野性的见到灵泉都温驯如绵羊,更别说流浪小猫了。
果然,黑猫开始埋头吃起来,虽然饿急却也不狼吞虎咽。
等烘干,它浑身的毛发就蓬松起来,在夜色的火光中闪着绸缎般的光泽。
小海心细,“它比那会儿好看多了。”
上午那会儿这猫还脏兮兮没眼看,这会儿洗过以后竟然变成一只漂亮的猫了。它脊背黑缎子一样,腹部则深色花纹相间,中和了纯黑色带来的压抑和沉重之感,让它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些。
它那双随着光线变换颜色的猫眼儿,这会儿如宝石般闪动着晶莹的光芒,温柔中透出矜贵的神色。
小海和小河没见过什么世面,只当是好玩的猫猫,姜芸瞅着它那双深幽幽的眼睛却觉得里面好像藏着什么秘密一样。
她自嘲太多心了,招呼孩子们收拾一下去宋占军家睡觉。
她希望黑猫留在这里,毕竟不好带宠物去别人家。
“喵呜~”黑猫轻轻地叫了一声,跟着把他们送到院门口,然后看着姜芸把门锁上。
等看不见他们,它便敏捷地跃上木板门再跳上墙,一路追着姜芸去了王翠花家。
它趴在王翠花家的屋顶上,下面是姜芸和小哥俩睡觉的地方。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月光如水洒落大地。
黑猫朝着明月张开嘴巴,然后随着某种神秘的方式开始呼吸吞吐。肉眼看不见的月光精华进入它的口中,慢慢地流遍它的全身,一直往复。
待月华逝去,它缓缓地伏低身子,用尾巴卷住自己开始睡觉。
而此时,依然有晶莹的光芒星星点点地围绕着它,随着绵长沉稳的呼吸慢慢进出它的身体,仿佛永无止境。
转眼两天过去,在福爷爷等人的巧手改造下,原本的破屋子焕然一新。
东间塌掉的房梁和檩子都换了新的,上面又铺上新的秫秸把儿,再覆上厚厚的黄泥,然后盖上新的瓦片。
西间和堂屋的顶上也修葺一新,不再透风漏雨。
虽然门窗没材料换新,但是天气暖和起来也无大碍。
关键是炕已经盘好,锅灶也砌好,并且安上了新锅。
新锅是郑毕臣和任向成去公社的时候帮姜芸买的,丁桂梅给的钱和工业券,除了新锅,郑毕臣还给买了一块带肉脂的猪皮。
福爷爷给安好锅的当时,姜芸就用猪皮炼了锅,这样的生锅不漏不生锈,使用寿命长。
这会儿福爷爷一手提着瓦刀,一手叉着腰,站在院子里仰头瞅瞅,“等有功夫,把院墙再收拾一下就更利索。”
院墙本来也是砖石结构,后来搞运动被拆走一般,现在只有墙基是青砖,上面是黄土,而且高度也不够,只能凑合用。
姜芸笑道:“这样已经很好,至少不用露宿街头,其他的慢慢完善。今儿已经安上锅,晚上给大家伙儿做口吃的,福爷爷别嫌弃。”
福爷爷想说算了你刚搬家口粮不够别折腾,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想起喝的那碗野菜汤来。
回甘鲜甜,让他一直惦记着呢。
姜芸见福爷爷没拒绝,就跟郑毕臣、任向成还有宋占国和宋占军也说一声。
郑毕臣立刻道:“那我去拿口粮来给你。”
不等姜芸拒绝,他麻溜地就飞奔而去,回知青点拿自己和任向成的干粮过来。
宋占国见状也麻溜跑回家去拿口粮,他到家就跟娘打声招呼,然后用瓢舀了一斤杂粮面回来,生怕宋占军不好意思,喊道:“哥,我给你和福爷爷也带了口粮,咱们就麻烦妹子一顿。”
姜芸知道他们照顾自己,也就没再拒绝,晚饭多做一些,让他们吃得饱饱的就好。
她让小海和小河烧火,她把门口和院子里的野菜割一下。
前两天她用井水兑着灵泉水浇过,第二天就长起来一大片,这会儿长得又大又嫩,很是喜人。
另外,姜芸埋了几排蒜,撒了一小把积攒的葱种、韭菜籽,这才两天就已经冒出头来,在料峭春风里茁壮成长。
牲口院门外一片空地,因为有肥料滋润,也长了不少野菜,姜芸给撒了灵泉水,如今也能收割。
初春本身没什么菜,大家都是剜野菜添补,姜芸有灵泉傍身,浇灌出来的野菜长得又快,口感又好,比别家吃菜倒是省事太多。
她割了一小筐野菜,拿回院子里来清洗。
她决定给大家伙儿做个新鲜饭吃。
他们村家家户户都吃粗粮,除了煮红薯、蒸红薯干,再就是磨红薯粉加上高粱粉、玉米粉、豆面等做窝窝头,条件差的还得加上一半野菜充饥。
这种纯粗粮多半不发酵,做好了以后硬邦邦的,吃起来噎人,着实不美味。
姜芸就想给他们做个搅团吃。
搅团是西北地区的一种家常饭,这个年代也是救命饭。因为可以往粮食里添加大量水分,又当主食充饥管饱,还可以做点醋水搅拌了吃,既当主食充饥管饱,又有酸辣咸滋味,算得上美味。
她让小哥俩猛火烧开水,先把新摘的野菜洗净切碎,直接开水里焯一下,捞出来沥干水分备用。
然后往开水里撒一把杂粮面,再用擀面棍搅拌开,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直到水面被搅合融在一起,越来越粘稠非需要大力搅拌不可,最后就剩下一锅黏黏的搅团。
搅团盛到瓦盆里备用,她再麻利地做醋水。
昨天姜芸就割了灵泉浇灌的韭菜和野葱野蒜,切碎加盐然后用手揉熟腌在了小坛子里,这会儿虽然还没到最佳口味却也能吃。
搬家的时候她抢了半罐花生油,这会儿奢侈地舀了一小勺,烧热,加一把葱花炝锅,伴随着扑鼻的葱油香气剪两个辣椒丢进去,然后加一点热水进去,做一个贫困版的辣子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