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只得跳下椅子去将糖拿过来。
孟瑶打开一看,就见是一包松仁粽子糖。
糖是好糖。浅浅的琥珀色,能看到里面的松子仁。但孟瑶还是将糖包起来告诉昭昭:“这糖你不能吃。”
这可是硬糖,做成了小小的粽子模样,昭昭再如何也才三四岁大,万一吃这糖的时候不小心噎住了怎么办?这可不是好玩的。
昭昭听了,一张小脸立刻耷拉下来。
“娘,那我吃什么啊?”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甜食的?先前昭昭听到这油纸包里面是糖,高兴的一双眼亮晶晶的。刚刚孟瑶打开这油纸包的时候,她见这糖做的十分的精致,看着就觉得很好吃,口水都差点儿流下来了,但这会儿孟瑶却告诉她这糖她不能吃。能不伤心失望嘛?
好在昭昭是个讲道理的好孩子,孟瑶将其中的利害对她说了之后,她也乖乖的点了点头:“嗯,那昭昭不吃这个了。”
但目光依然恋恋不舍的看着油纸包,问孟瑶:“娘,那我什么时候能吃这个糖啊?”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啊。
“等你长大的时候。”
昭昭不高兴了:“每次娘跟我说这不能吃,那不能做,我问你那是什么时候才能吃,才能做,你都跟我说等我长大的时候。那我到底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啊?”
孟瑶囧。
看来小孩子也是不好糊弄的。
就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等你过了七岁的生辰,就可以吃这个糖了。”
昭昭现在还不会算数,就问着:“那还有几年我才能到七岁啊?”
昭昭早产,才怀了七个月就生了下来。那日正好就是大年初一,新年伊始。
“你已经过了三岁的生辰,到你七岁的生辰,还有四年。”
昭昭数数还是会的。闻言举起自己的右手扒拉了一扒拉,然后一张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她颓丧的趴在桌子上,说出来的话有气无力的:“还有四年啊?好久啊。”
孟瑶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笑过之后她抬手轻轻的摸了摸昭昭的小脑袋瓜。
“你不是最爱吃东街那家糕饼铺的糕点?明日娘带你去买,好不好?”
昭昭立刻点头,一双眼亮如天上的星辰。
油灯费油,蜡烛又不便宜,所以吃过晚饭后孟瑶将自己和昭昭都洗漱干净了,母女两个就上了床。
昭昭躺在孟瑶的怀里,看着碎银似的月色从窗子里面斜进来,将屋子里面映照的影影绰绰的。
她睡不着,就开始跟孟瑶说话。
“娘,今天康叔叔说他刚从中原回来,中原是哪里啊?那里好看吗?我看康叔叔好像很喜欢中原的样子。他还说你是中原人。那我呢,我是哪里人?”
孟瑶微笑。
昭昭从小对着什么都好奇。但凡有不知道的,或不明白的东西或事,总会问她,她也很愿意一一的告诉她,或是解释给她听。
就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说道:“娘确实是中原人,昭昭是娘的孩子,那自然也是中原人了。中原也确实很好看,春天有桃花,夏天有荷花,秋天有菊花,冬天有梅花。中原也很热闹繁华,街上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店铺。不过啊,中原离着我们很远很远的。”
“很远很远是有多远?”
昭昭歪了歪小脑袋,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但既然娘和我都是中原人,那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不住在中原?”
孟瑶明白她的意思,就笑着问道:“昭昭想去中原吗?”
“想啊。”昭昭老老实实的点头,“娘和我既然是中原人,那我们不是该回到那里的吗?”
“好啊。那等昭昭长大了,娘就带你回中原好不好?”
孟瑶确实没有想过要在于阗待一辈子,她始终是要带着昭昭回中原的。不过还要再过几年。
一来是要等昭昭长大一些,这样回去的路途中就会方便一些。另外,等再过几年,想必李承策就会完全将她这个人给遗忘了吧?到时她回中原就可以说是半点风险都没有了。
“又是要等我长大了!”
昭昭不高兴的嘟起了嘴,“娘你总是用这句话哄我。”
小脑瓜里面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就问孟瑶:“娘,今天康叔叔说那个中原的皇帝很怪。中原的皇帝是什么人?他是不是个怪物,很可怕的啊?”
孟瑶心中微颤,揽着她肩背的手一顿。
片刻之后她才轻声的回答着:“他不是个怪物,他是个长的很好看的人。”
孟瑶确实没有见过有哪个男人长的像李承策一样的隽雅俊逸,也未见过其他任何男人身上有他那样雍容清贵的气场。
“娘你见过那个皇帝啊?”昭昭立刻兴致勃勃的问着。
“没有。”孟瑶立刻否认。然后又说昭昭,“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再说话就揍你小屁屁了啊。”
再问下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昭昭怕她真的揍自己的小屁屁,只得哦了一声,然后闭上双眼开始睡觉。
小孩子嘛,又没有什么烦心事,几乎闭上眼之后就立刻睡着了。
孟瑶却睡不着。她侧头看着漫进屋里来的月光,忽然轻笑一声。
李承策,你女儿问你是不是个怪物呢。
只是笑过之后,心中却蓦地涌上几丝酸涩来。
有些人,有些事,到底不是说想忘了就能轻易忘得掉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争取让父女两个见上。应该可以的吧?我好像不太能确定..
第145章 大喜过望
答应孩子的话就要算数, 于是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孟瑶就带着昭昭去东街的那家糕饼铺子买糕点。
她们母女两个人的相貌生的都十分出众。孟瑶娇柔,昭昭娇憨。又因着两个人的相貌毕竟跟当地人不一样, 所以路上不时就会有人看她们两个。
孟瑶对此并不在意, 抱着昭昭一径往前走。
等在铺子里面买了几样昭昭爱吃的糕点,叫伙计包好了,提在手中,孟瑶依然如来时一般, 抱着昭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
就没有注意到旁侧不远处有几个人。
最前面的那位男子穿一件浅青色的圆领袍子,相貌生的很有几分俊秀。
他原是背对着孟瑶,低头在看路边一处摊子上的小物件,是他身边的仆从忽然开口叫他。
“大人, 您看, 那边有位姑娘, 看相貌好像是咱们中原人。”
男子闻言回头。
面上原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 但等看清孟瑶的相貌,他不由的大吃一惊。
“孟姑娘?!”
待要上前追赶, 但一来孟瑶已经抱着昭昭去的远了,二来他也觉得肯定是自己认错了。
陛下那般看重孟瑶,怎么会让孟瑶离开他身边?现在孟瑶只会在宫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于阗?
想必是这女子的相貌长的有几分同孟瑶相像,又或是他看错了, 又或是他心中还是忘不掉孟瑶,所以路边看到一个女子都能错认是她。
笑着摇了摇头,他对身后的仆从说道:“走罢。”
这男子便是魏俊贤。
当初孟瑶外逃出东宫时他偶遇孟瑶, 受孟瑶之托带了她的血回东宫救了中毒的李承策。李承策随后前去寻找孟瑶,却在门外听到魏俊贤同孟瑶表白,并说想要照顾他一生一世的话。
李承策自然大怒。但因着魏俊贤甚是忠心,此次救他有功,又考虑到他为人耿直,不够圆滑,留在京城官场肯定难有作为,便遣他出使西域。
这样一来可以将他和孟瑶分开,二来,其实也算是因才适用,抬举了魏俊贤。
魏俊贤也确实不辱使命,在这近四年的时间中圆满完成了使命,现在正要回京复命。途中路过这于阗,便停下里稍微修整两日。
因见今日天气和煦,又是异乡风情,便带着随从出来走走逛逛。
不想差些儿就让他以为自己遇见了孟瑶。
次早魏俊贤便按照原先的计划,启程回京。
路上走走停停,等回到京城时已是盛夏光景了。
他圆满完成使命,李承策自会有嘉奖,朝会时便将他的职位升迁为鸿胪寺右少卿。
朝会后还命内监叫魏俊贤到御书房见他。
魏俊贤躬身跟着内监一路到御书房。进去之后便恭敬的跪下行礼。
李承策叫他平身,问了他一些西域的风土人情。
魏俊贤皆恭声的一一回答。又命人将他在西域搜寻的一些异于中原的东西呈将上来。
他一直不敢抬头直视李承策,但这会儿献东西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瞥到李承策,立刻大吃一惊。
李承策瞧见他面上的震惊之色,便问道:“为何吃惊?”
魏俊贤原就不擅长撒谎,现在又在震惊之中,被李承策一问,还来不及隐瞒,就已经将心里想的话如实说了出来。
“陛下现在为何消瘦至此?”
李承策以前虽然也瘦,但那却是劲瘦,精气神看着就十分的好。但现在,他整个人不但看着消瘦,而且还十分的消沉......
话一出口魏俊贤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跪下请罪:“是微臣失言了。”
“无妨。”
李承策微微一笑,叫他,“平身罢。”
魏俊贤谢过,这才起身站起。
李承策又同他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回去。
魏俊贤躬身行过礼,转身退下。
心中委实不知为何短短几年间李承策的变化会如此之大,于是等出了御书房,他瞧见廊下伺候的那些内监中有一个正是前几年在东宫伺候的,同他相熟,便悄悄的招手叫他过来。然后拉着他走到旁侧一个僻静无人处。
在外的这几年间他总归是学会了一些事。便趁人不备,悄悄的塞了一块碎银子到那内监手里,然后才轻声问道:“请问孙公公,我不在的这几年朝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我瞧着陛下竟然这般的消沉?”
那内监接了银子在手,瞅见四周无人,便也轻声的说道:“魏少卿回京之后就没听人说起过这事?”
“没有。”
魏俊贤摇头,“我刚日才刚回京。在家整理了一路上带回来的物品,写了折子遣人递上来,今日一早就进宫了,并未听人说起任何事。”
心中明白这内监既然会这般说,定然是这几年确实发生了大事。急忙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孙公公也没有隐瞒,凑近过来轻声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三年前那位孟侧妃又失踪不见......”
魏俊贤听了这前因后果,如同一桶冰水兜头淋下,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
但陛下对孟瑶竟然深情到如此地步?不但这几年后位一直空悬,他甚至还消沉至此。
孙公公还在说着:“......嗐,虽然陛下一直不肯相信那位孟侧妃已经没了,依然遣人到各地寻找,但谁心里不明白呢?那位啊,只怕当年其实就已经没了,只是当时一直未找见尸首罢了。哎,哎,魏少卿,你这是要去哪?”
就见魏俊贤忽然转过头,掉头就又往御书房跑去了。
等到了御书房门口,正遇到从殿中出来的徐怀。
“徐公公,”
魏俊贤跑的气喘吁吁的,说话的时候只觉得嗓子眼里往外呼的气割的他难受。但他还是语速极快的说着,“我要见陛下。”
说着,就要闷头往里冲。
却被徐怀给伸手拦住了:“魏大人,陛下已经躺下午歇了,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您即便有事要见陛下,也要等陛下午歇醒了再说。”
魏俊贤急的不行:“我,我有一件很要紧的事要告诉陛下,现在一定要见陛下。”
徐怀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几年不见,这位魏俊贤虽然已经由东宫长史升迁为鸿胪寺右少卿,但这倔强的性子倒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陛下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啊?没听我刚刚说陛下已经躺下午歇了吗?
这些时候陛下晚间时常睁眼到天明,人眼见着又憔悴了不少。好不容易刚刚他说有些累了,要歇息一会,你这会儿还要进去吵他?
这个人咋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呢?!
徐怀的一张脸便板了起来:“不行。魏大人便是有天大的事,那也要等陛下午歇好了,老奴才会为您通报。”
魏俊贤急的直跺脚:“是有关孟侧妃的事!我在回来的路上,好像,好像见到了孟侧妃!”
徐怀:......!!!
他瞪大了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魏俊贤。
“真,真的?你真的看到孟侧妃了?”
魏俊贤重重的点头:“应该是真的。你快进去为我......”
通报两个字他尚未说出口,就见徐怀猛然转过身就往殿中跑。
一边跑他还一边大叫:“陛下,陛下,找着孟侧妃了!”
魏俊贤:......
刚刚不还说就算有天大的事都不能吵扰到陛下午歇的吗?怎么现在你倒跑的比我还快,叫的比我还大声?
*
魏俊贤跪在织锦羊绒毯上,将他在于阗街头看到孟瑶的事仔细的说了一遍。
“......当时微臣以为孟侧妃在宫中,那位姑娘不过是长的有几分像她,又或是微臣看错了,便没有追上前。但回来的路上微臣几次想起,都觉得那位姑娘实在像极了孟侧妃,简直就跟孟侧妃长的一模一样。刚刚,刚刚微臣问过孙公公,才知道孟侧妃三年前不见了的事,所以才赶着立刻回来禀报陛下这件事。”
“你果真看清了是她?”
李承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哑,也有抖颤,握着椅子扶手的右手也紧紧的攥了起来,略显苍白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的梗起。
这几年影卫一直在外搜寻孟瑶的踪迹,但每次他接到的消息都是未找见。一次次的失望累积下来,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怀疑,是不是当年孟瑶跳下瀑布的时候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