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度的眸色愈发暗沉,看着她走来停在了他的面前,垂下了眼眸,接着,两只纤纤素手便伸了过来,为他宽衣解带。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菩珠默默地解了他腰间玉带,又帮他脱去身上的宝蓝锦袍,再替他除去中衣,指尖搭落在他白色的衣襟上时,手停住了。
他左臂的衣袖上印了一片血迹。血染透白色的细纱衣料,殷红而湿润,看着像是刚渗出来的,只是方才被外衣遮住,所以没有显露。
菩珠帮他解了衣襟,小心地脱去衣裳,待露出他那一侧受伤的臂膀,才发现伤口应当很长。
裹伤的细布从他的肩一直缠到了肘部,渗出来的血面积很大,看着触目惊心。
她顿了一顿,立刻转过身,却被他抓住了手。
“你去哪?”他问,语气隐然不悦。
“叫人去唤太医来。”
“不用——”
“要的!你伤口不包好,有血,我看了害怕。”
他一顿,松了手。
菩珠匆匆披回自己方才解下的帔子,遮住身子后,走到帷帐门口,打开,唤来骆保吩咐了一声。骆保去了,很快带着太医回来。
还是大婚之时替李玄度治过手伤的那个丁太医,这次他亦随扈而来。检查伤口的时候,菩珠看了一眼,瞥见他臂侧有几道长长的很深的抓痕,血肉模糊。
会如何疼痛,可想而知。
她头皮发麻,不忍多看,等太医终于替他重新处置包好了,留下医嘱告退,再看一眼,已是包扎妥当,这才松了口气,小心地说:“莫若我先服侍殿下就寝?太医说殿下你要休息。”
他还是保持着方才就太医时的样子,坐在一张椅上,没发声。
菩珠思量了一下,决定要么趁机拖上一拖。
反正还有两天。等明日把床的位置挪了,再和他行房也是不迟。
何况这也是为了他好。手臂都伤成这样了,也不适宜再做那事。他不疼,她还觉得疼。
今夜还是先哄他休息为好。
她便走到床边,展开被衾,随后回到他的面前,试探着,轻轻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见他看向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一笑,只见眸光流转,颜色无双,试问世上男子,何人能抵挡如此的美色?
她顿了一顿,轻声道:“殿下你的身子要紧,来日方长,先休息吧。”
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从椅上拉了起来,带着往床边去,声音愈发温柔:“晚上我不回去了,睡这里,服侍殿下茶水可好?”
他望着她,依然没什么表示,但菩珠感到他眉宇间刚开始的那种戾气已经没了。她胆子也就愈发大了,索性伸出两只手,将他直接推倒在了床上。
他也没反抗,就这么任由她推着,躺了下去。
菩珠又做了平日骆保会做的事,替他脱靴,盖被,在他默默的注视之下,自己再次解了帔子,走过去吹了灯,最后爬到床上,躺在了他的身侧。
帷帐里的这张床不是很大,二人并头而卧,肩靠着膀,挨得很近。
他没碰她,安静地躺着。
黑暗里,菩珠闻着从身边男子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混杂了药气的淡淡的清檀味,人慢慢地放松下来,残余的醉意也随之而来。
她打了个哈欠,刚想睡觉,忽然听到帷帐外传来说话声,竟是怀卫找了过来。
睡意顿时飞了,她立刻睁眸,刚要爬起来,后背一重,李玄度竟伸过来手,一掌将她按了下去。
这意思很明显,不许她起来。
菩珠小声道:“我去和他说一声,让他回西苑睡觉去。”
“叶霄会送他回的,不用你管。”
他语气淡然,却完全不容她辩驳。
菩珠起不来,只能作罢,缩在他的身旁,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骆保亲眼看着秦王带着王妃入了帷帐,随后太医来了,太医又走了,王妃却始终没出来。接着,帐中灯火也熄灭了。
此刻,便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放小王子进去,直接就挡在门口,说秦王带着王妃去了别处还没回,请小王子先回行宫。
怀卫不信,朝着帷帐的门喊了两声“阿嫂”。
菩珠再次动了一下,又被他给按了回去。
这次他的手臂直接揽住了她的腰,几乎将她整个人搂得贴入了他的怀里。
“不许出声。”
与此同时,黑暗中两片热热的唇轻轻地擦过了她的面颊,最后贴到她的耳边,低低地下了一道命令。
菩珠咬了咬唇,沉默了。
怀卫最后被在近旁闻声而来的叶霄给送了回去。
外头安静了,帷帐里也悄无声息,二人还是那样并头而卧,他的胳膊也没再挪开,始终揽着她的腰身。
时令已过仲秋,他床上的被衾于她而言偏单薄了,菩珠觉他怀里很暖,也不想出来。她闻着他身上散发的药味和那种令人愉悦的清檀之味,很快一阵困意袭来,就这样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应是下半夜,她觉得自己好似开始做梦了,梦境里朦朦胧胧地出现了王府的放鹰台,李玄度和她在那里亲热,抚她全身,缓缓摩挲。
他动作温柔,令她感觉有点舒服,她在梦境里也情不自禁含含糊糊地呻吟了几声,渐渐觉得不大对劲,好似是真的,不是梦,真的有一只手在抚她。
菩珠挣扎着想醒过来,但她睡觉本就沉,昨晚又喝了酒,简直是睡死了,一时根本就睁不开眼,挣扎了片刻,索性放弃,任由自己被淹没。
便如此,她在半真半幻的愉悦中沉沉浮浮,火星子明明灭灭,沦陷其中,无法自拔,忽然感到身上一重,仿佛压下了一座小山。
她感觉呼吸困难,似要透不出气了,终于挣扎着从梦幻里醒来,赫然发现,那压住自己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山,而是李玄度。
她也陡然明白了过来。
“殿下你的伤……”
她徒劳地挣扎了几下,试图阻止,却软弱而无力。
“我自己有数!”
耳边他的话语声低沉而急促,似乎带了点极致的压抑之感,话音落下,那热热的唇便找了过来,亲起了她的嘴。
他竟亲吻起她了!
不知为何,菩珠一直以来,总觉得嘴唇相互亲吻,以舌渡舌,才是男女之间真正亲密的一件事。
前世她便不喜和丈夫亲吻。她对李承煜宠幸别的女人并不在意,唯独想到他若拿吻过别的女子的嘴来吻自己,心中便觉不适。
但李玄度此刻竟和她做起了如此亲密的事!她记得在放鹰台的那一夜,他没碰过她的嘴。
菩珠一时吓住了,等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想扭过脸,躲开他的索吻,但却迟了,齿关已是被他撬开,他霸道地占有了她的唇舌,她躲不开了。
菩珠只好作罢,幸好倒无甚反胃之感,便忍着他和自己舌吻的亲热,很快,人也变得有点晕晕乎乎的。
她闭上了眼眸,模模糊糊当感觉到他似要欺入自己,脑海里忽又想起了那件事。
实在是执念太深,无法摆脱了。她忍不住将唇贴到了他的耳畔,说要去那张案上。
她说完,感到他一顿,显然对她的这个要求感到错愕。于是扭了扭身子,开始撒娇。
“殿下我就要去那边。我不想在床上……”她娇声娇气地央求。
李玄度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此刻真正在想什么,只以为这是她的某种无伤大雅甚至能令他助兴的特殊癖好。显然他很吃她的这一套,很快便听从了她,刹住,翻身下床,站在了床边,声音低低地命令:“抱我。”
菩珠急忙伸出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脖颈。
他俯身,将她身子连同被衾一道卷了,用他未受伤的右臂单臂抱了起来,凭着感觉送到那张长案之前,一把扫开案上的笔墨纸砚,扫空之后,将她放了上去。
身下硬邦邦,没躺在床上舒服,但这是自己选的地方,也只能忍了。
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菩珠很熟悉。
身体里的残存酒意和梦中的沉沦令她身子已是彻底松软,所以到了那一刻,倒也并无多大痛楚,甚至很快便感觉到了欢愉。但她却不知道,她的郎君因为今夜早些时候在梦中已纾解过一回,所饮的鹿血亦尚有残效,加上他刻意的忍耐,不但刚猛骇人,且持续良久,以至于这具初经人事的身子都要承受不住了。
一开始菩珠还很是享受,渐渐变成忍耐,到了最后她都要哭了,攀着他脖颈在他耳边哀求,这才总算结束了。
他仿佛也筋疲力尽了,将她抱回到床上,搂着眼角还带残泪的她倒头便睡了过去,没多久,天便亮了,一夜就此过去。
第63章
天空从暗夜的深蓝转为黎明前的蟹壳青, 东方天际泛出一层淡淡的鱼肚白,围场远处的山头和近处的林野里,笼罩着一片迷蒙的白色雾气。
今日非大猎之日, 白天只有一场军队攻伐作训的操练, 军士毋须卯时便集合。这个清晨的时分, 除了那些值夜的士兵,在这片围场的周围, 包括离宫内外, 所有的人, 此刻应当都还在晨梦之中。
李玄度醒了,缓缓地睁开眼眸。
他的眼底显出了一层淡淡的血丝, 那是昨夜放纵太过留下的痕迹。
这一刻, 帷帐里透入的光线还很黯淡, 但也足够让他视物了。睁眸的第一眼,他便看向了他臂弯之中的那团温香软玉。
她趴在他的身侧, 闭着眼睛还在呼呼大睡, 一只玉藕似的胳膊从被子下伸了出来,缠在他的胸前。被子已经滑了下去,半落在她纤细的腰上, 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在朦胧的晨光里,散着乌黑发丝的一片雪背显得愈发白皙,诱人想要一亲芳泽。
他默默看了片刻, 想到怀中盖被下的她正不着寸缕,眸色转为深沉, 欲念顿时又起。
但很快,李玄度就打消掉了念头。
昨夜她应是累坏了, 最后还掉了眼泪。最后在他尽兴了将她抱回到床上后,她仿佛是在委屈中睡过去的。
他端详着她的睡容,倦意浓浓的样子,浑然不知身边的他已醒来,睡得依然如此香甜,以致于令他不忍再弄醒她了。
李玄度压回了在他身体里渐又抬头的欲龙,极力忽略昨夜他曾尽情享过的那绵柔温腻的诱惑,替酣眠的她将被子轻轻地盖了回来,掩住春色,自己靠在枕上,于一寸寸渐变浅白的晨曦中看着她的睡颜,想着心底漫漫的心事,缓缓地,再次闭上了眼眸。
这时,帷帐顶上传来几声晨鸟掠过发出的清脆而悦耳的啁啾之声,菩珠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人还渴睡极了,身体里却仿佛绷了一根弦,一下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她的第一感觉便是周身疼痛,简直快要散架的那种疼痛。
昨晚那张该死的桌案,硬得不行,加上李玄度还压着她来回折腾,简直快把她的腰给硌断了,不啻一张受刑台。她都不知昨夜自己到底如何熬过来的,居然坚持就是不回床上,硬生生挺到最后,想想都佩服自己。
但是此刻也没心思心疼自己,她一下睁开眼睛,等脑子清醒了些,扶了扶腰,挣扎着坐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找自己的衣物。
李玄度睁眸,伸臂揽住了她细细的腰肢,将她拖了回来,躺回到了他的臂弯之中。
“你作甚?”
他靠了过来,唇贴到了她的耳边,低低地问她,嗓音温柔而沙哑,带着若有似无的一缕情浓过后的残余缱绻。
可惜菩珠却没心思和男人调弄情爱。
她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西苑,趁现在天光还未大亮,不会被人瞧见。
昨夜来的时候,她就仪容不整,全靠一件能遮掩全身的帔子和浓浓的夜色,现在不走,等天大亮,周围的人多了,她再出去,岂不是摆明了是在告诉别人,昨夜她留宿在了这里,和李玄度做了何事?
二人是夫妇,便是让人知道了也是无妨,但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有一种偷情似的别扭之感。
“我仪容不整,趁早须得回了,免得被外人瞧见。”
她解释道,拿开李玄度勾着自己的手臂,再次坐了起来,看见自己的衣裳凌乱地挂在床尾,便弯下腰,伸手去够,手还还没够到,“哎呦”一声,人已经倒了下去——不止如此,他竟还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菩珠吓了一跳:“你又作甚?”
他不应,脸上只现出薄怒似的神色,一语不发,低头便埋脸在了她的颈下。
实话说,菩珠醒来后,只觉自己从头到脚,从外到里,全身没一处是好的。后背硌痛,胸口肿痛,胳膊乏腿酸,还有昨夜刚承受过无情伐挞的私密之处,那令人难以启齿的不适之感也依然没有消尽。
此刻见他如此,心便慌了。
他昨夜分明应该也没睡多久,实在不知他到底何来的精力,一大早竟又开始动她了。自忖应付不了,慌忙推他:“殿下你莫这样,我真的好走了……哎呦我疼!你轻些……”她忍不住喊起了痛。
是真的疼。他竟如此粗暴地对待她!
李玄度终于松齿,抬头望着她蹙眉作苦痛状的脸,探手摸了过来,手指爱怜似的轻轻抚过她的唇瓣,口中不紧不慢地道:“你大早急着走,是怕你的仰慕者知道你昨夜在此留宿?”
菩珠一愣。
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她恼羞成怒,想捶他一拳,又不敢,怕真惹恼了他,只能将他玩弄自己嘴唇的那只手拿开,推他下去,随即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说:“罢了,我不走便是,我想睡觉……”说着闭上了眼睛,未料却还没有结束。
他也不再发声了,却吻起了她对着他的一片裸背,还用他的下巴颏蹭她,当吻到了她先前为了逃命爬洞而擦伤的那片蝴蝶骨的位置时,停住了。
此前擦伤的肌肤已是恢复如初,看不到半点受过伤的痕迹。白皙柔滑的美背十分诱人,令人看着就想咬上一口,仿佛只有如此,方能解齿根之痒。
他便张嘴改为啃啮,令她又痒又痛,打了个哆嗦,肌肤随之浮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身子好似又松软了几分,就快不是自己的了。
她再也绷不住了,轻声哼唧着讨饶:“……殿下我真的还痛,全身都痛,我不走了,我累,还想睡觉……”
李玄度极力忍住心中那不管不顾将她拖过来直接要了的冲动,双目盯着晨曦里那片朝着自己的光洁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