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缓缓说道:“一年前, 无花于西湖救了你,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如今会想要伤害于你。无情告诉我说,当年杀七煞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无花,他大约……是喜欢你的。”
楚留香的心情大概比较复杂, 他从南宫灵与我的对话中,肯定猜到了些什么,但他又不愿去想无花对我做了些什么。就像那时白愁飞的事件,苏梦枕没有问过我一句一般,他不是不在乎我发生了什么,而是太在乎我的感受,怕勾起我的痛苦回忆。
我幽幽开口道:“他确实是喜欢我,但他喜欢我的方式我并不喜欢,我原本只想让他昏迷,但无花的抗毒性很强,最终我只能吸.干了他的内力,让他无法再行恶事。对了,这是我从无花身上找到的东西,是不是什么毒药?”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的是某种液体,我没有打开来看,只是觉得这液体的重量和密度超乎寻常,就算不是毒药也是什么杀伤性的武器,否则无花不会随身携带。
楚留香小心翼翼地接过瓶子,说道:“这是天一神水,无色无味,是神水宫自水中提炼出的精华,虽然是水,却比世上任何的毒药都要毒。因为常人只要服下一滴,立时全身暴裂而亡。无花已经用它杀死了好几个人。”
我不由咋舌道:“这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水,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神水了。”
而楚留香被牵扯进这桩事件的源头,便是神水宫的天一神水失窃,神水宫之人怀疑是楚留香所盗,他若要自证,便得在一个月内找到偷盗神水的真凶。如今真凶已经找到,但无花和南宫灵这样做的原因,楚留香还有一点没有查到,似乎是与二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有关。
等我与楚留香聊完再去到后院时,发现屋内已经人去楼空,南宫灵带着无花逃了,还一把火烧了那间小屋,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但楚留香和我就是最好的证据了,四大名捕自然是相信我与楚留香的证词的。
济南城重又恢复了平静,四大名捕联手之下,也很快查到了无花、南宫灵犯下这桩重案的原因,原来他们是亲兄弟,他们的亲生父亲天枫十四郎来自东瀛,临死前将他们一个托孤给昔日丐帮帮主任慈,一个托孤给蒲田少林寺的方丈天峰大师。
任慈与天峰大师将南宫灵和无花分别悉心抚养长大,却不知道天枫十四郎给两个孩子留下了遗言,让他们长大后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一个杀了将自己当成亲生儿子养大的任慈,坐上了丐帮帮主之位,一个虽然还没有对天峰大师下手,但他偷盗的天一神水,想必也是为了用在天峰大师的身上。
无花从小便带上了假面生活,心中藏着仇恨与欲.望,难怪无人知晓他的真面目,因为他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我坐在大明湖畔的风雨亭里,与花满楼下着棋,听楚留香说了整件事情告一段落的发展后,感慨道:“无花的内力虽然被我吸.干了,但他既然习得东瀛忍术,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就认输,如今他与南宫灵藏于暗处,说不准过段时间又会出来,楚大哥你得小心着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楚留香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道:“我真心希望他们二人可以放下一切,重新开始,经此一番,他们二人短时间内想必也不会出现在中原武林了。我倒是不必担心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倒是纯儿你得注意着些,无花如今对你又爱又恨,还不知会对你做出些什么来。”
花满楼同样一脸担忧地望着我,他已经深深后悔过我俩分头行动的事,因为若非如此,我不会被无花轻易掳去。我一边落子一边微笑道:“所以我得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无人敢欺,如此,便算是有人对我又爱又恨,也奈何不得我。无花如今不足为虑,我倒是担心另外一个人。”
花满楼的子被我吃了不少,他无心下棋,关注点尽在我的身上:“你担心对你不利的那人是谁?”
我还没有告诉过花满楼和楚留香我与方应看的二三事,如今,倒是一个好的契机,我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如果有一日我突然失踪或者被人掳走,那多半是神通侯方应看干的好事。他原本或许还顾忌着六分半堂,如今雷损一死,六分半堂易主,他是要对我下手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对策了,而且在无花的身上试验了一番。”
对付无花的那一套,自然不能原封不动照搬到方应看的身上,但我想无花不会将他怎样被我吸.干的经历告诉方应看,所以我还是有胜算的,而且在我摸到天一神水之后,系统那里也开放了天一神水的兑换,虽然1千积分只能换1滴,但1滴天一神水也足够杀死方应看三趟了。
我想我对方应看,可算是未雨绸缪到极致了,他还什么都没有做,我已经想好了对付他的十种办法,还想了大半个年头,他对我势在必得,我对他的感情同样很复杂,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对他使用天一神水或者一支毒锈,我不想杀人,也不想看到有人如同小狗一般活着。
我正准备向花满楼和楚留香详细叙述一番我与方应看的故事,这风雨亭外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不速之客低着头,我还没仔细打量,楚留香便认出了他:“阁下可是低首神龙狄飞惊狄大堂主?”
狄飞惊说了声“是”,然后突然将头抬了起来,露出一张白净好看并不输给无花容貌的面容,恭恭敬敬地对我说道:“大小姐,跟我回去吧,六分半堂还等着大小姐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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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回到江南
狄飞惊如果早几日来, 我是绝对不会考虑他的提议的, 因为在我看来, 我已经和六分半堂毫无关系了, 雷损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可经历了无花一事,知晓狄飞惊来意的时候, 我迟疑了。
我怔怔地看着狄飞惊的双眼, 想从他的眼睛里瞧出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想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新的阴谋。但狄飞惊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就把头又垂了下去,我才发现他的颈骨折断了,所以脑袋只能软绵绵地垂下来, 像刚才那样把头抬起来, 大概只能偶尔为之。
难怪狄飞惊会被称为“低首神龙”,但这个称号除了说明他外形一事, 也说明了他智谋、武功的超群, 否则他为何被称为“神龙”, 又能坐上六分半堂大堂主的位置?
我本来以为雷损死后,要么雷媚在方应看的帮助下趁机夺权,要么狄飞惊这个大堂主执掌六分半堂, 却没想到他会恭恭敬敬来寻我。狄飞惊是想我做一个傀儡?还是方应看没放出消息, 说我要与雷损断绝父女关系之事?
我将手上的棋子重新放回到棋盒内,垂下手说道:“我不管六分半堂的事情已有五年之久,大堂主也应该很清楚我与雷总堂主之间的关系,你若只是想名正言顺接管六分半堂,我随你回去一趟便是, 但什么主持大局就不必了。”
狄飞惊仍然是一副恭恭敬敬地态度,说道:“总堂主留下遗命,令狄某辅佐大小姐接管六分半堂,总堂主还有遗言给大小姐,他说你若仍想过无拘无束漫游江湖的生活,他也随你,但只要狄某在世一日,六分半堂便永远是大小姐的家。”
我惊住了,我没想到雷损临死前竟然会留这样一段话给狄飞惊,难道我之前的怀疑是错的?雷纯真的是雷损的女儿?而雷损对雷纯……也并非全然都是利用,仍有拳拳父女深情。
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很乱,我从未将雷损当作自己父亲过,但我既然占了他女儿的身子,总该为他去磕个头,送个钟。也许雷损活着的时候是个六亲不认的枭雄,但临死的时候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平安……
我决定随狄飞惊回江南六分半堂的新址,先去给雷损磕个头,至于要不要接手六分半堂,我还要再考虑一下,毕竟六分半堂做的是黑道的活儿,我是绝不愿与之同流合污的,但如果狄飞惊真的以我的命令马首是瞻,将六分半堂转成白道也未尝不可。这一切究竟要如何做,还是等回了江南再说吧。
花满楼和楚留香也决意陪我一道回江南,他们担心我的安危,不放心我与狄飞惊一块儿回六分半堂,毕竟我在他们眼中,还是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女孩。
我原本是不想麻烦两位朋友的,但楚留香说:“你因我被无花掳去,都没有怪过楚大哥一句,如今你有了烦心事,我又怎可置之不理?”
花满楼则搬出了他在珠光宝气阁说的话:“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安全之地我可以不相陪,但危险之地,花某定要同赴。”
我能认识这样两位朋友,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了,而有他们相陪,我对于前往六分半堂也少了几分担忧,多了几分安全感。
***
我们一行人来到六分半堂的时候,江南正是美得如诗如画的时候,六分半堂并不如我想象般的黑暗压抑,而是建在了西湖边,站在厅堂里打开门便能望见湖光山水色。
我在灵堂里给雷损磕头过后,雷损便下葬了,该来吊唁过的人都已经来过,灵堂之所以还不撤,等的便是我这个雷损唯一的女儿了。
我没想过有一日我会为雷损披麻戴孝,但不管他是不是雷纯的亲生父亲,他总是雷纯的养父,我是该为雷纯一尽孝道的,更何况雷损的死,我也有责任,如果我在知道雷媚是卧底后通知六分半堂一声,雷损也许不会这么快就死。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想离六分半堂远远的,如今却坐上了总堂主之位,明明决意与雷损断绝父女关系,如今却受了他的遗命继承了六分半堂。明明决定不管雷损死活,如今却会因为他的死而心绪翻飞。我现在算是深刻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终是在狄飞惊的一番游说后接管了六分半堂,成为了六分半堂的新堂主,而狄飞惊仍然是大堂主,一切事务由他打理。狄飞惊答应我,会让六分半堂转走白道,不再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狄飞惊,但就算我不接管这总堂主之位,六分半堂也会处于他的控制之中,甚至可能会落到雷媚或者方应看的手中,后者是我和他都不愿意看到的。
狄飞惊一开始并不知道雷媚是方应看的人,只以为雷媚是金风细雨楼的郭东神,是受了苏梦枕的命令暗中刺杀雷损。但当我随他赶到六分半堂时,金风细雨楼已传出了新的消息——雷媚是双重卧底,她杀雷损并非奉了苏梦枕的命令,命令她的另有其人,目的就是挑起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新的争斗。如今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人都在找雷媚,雷媚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了踪迹。
***
我正式接任六分半堂之后,许多江湖帮派势力都送上了贺礼,代表金风细雨楼前来送贺礼的人是副楼主王小石,但他在恭贺我时塞给了我一张小纸条,我才知道苏梦枕也来了,约我在黄昏后于我俩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相见。
黄昏时分,我拿着一把油纸伞来到了雨巷,夕阳还未全部落下,天空却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下时,苏梦枕并未找地方躲雨,反而仰头望天,闭上了眼睛,任由雨点砸到他的脸上、发上。
我将油纸伞撑到了苏梦枕的头上,又掏出帕子擦了擦苏梦枕脸上的雨水。苏梦枕倏然睁开了眼睛,握住了我执帕的手。
咚咚、咚咚,分不清是雨声还是心跳声在这油纸伞下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为什么还没下雨纯纯就带了伞出门?纯纯带的是一把粉色桃花伞、粉色荷花伞、墨梅伞还是一把绿色的荷叶伞呢?
以后就是糖主纯纯了,啪啪鼓掌。
第62章 六分半甜
雨声滴滴嗒嗒落在青石板上, 在这人烟稀少的雨巷, 我与苏梦枕一同站在油纸伞下, 谁都没有说话。我举着伞, 苏梦枕握着我的手,我们俩都没有动, 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这世界对我们两个人来说, 仿佛只剩下这伞下的一方小小天地,从前,苏梦枕为我遮风挡雨,如今, 我也可以为他挡风遮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和苏梦枕同时开了口,而且说的都是同一句话:“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说不清是默契还是别的什么, 在发现我俩问的问题完全一样之后, 我笑了, 苏梦枕也笑了。笑声回荡在这小巷中,与雨声交织成一首醉人动听的旋律。
我撑着伞,与苏梦枕在雨巷中缓步而行, 苏梦枕放开了我的手, 但是他捏住了我的帕子,攥在手心没有要还给我的意思,我也没好意思开口问他要回来。
我先说了我在离开金风细雨楼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在回江南的路上,发现我的朋友们遇到了麻烦,所以我就去帮他们了, 那是一件有关金鹏王朝的旧事。”
我向苏梦枕简单叙述了一番金鹏王朝的故事,苏梦枕听完后,感慨道:“你的朋友越来越多了,我听说你这次回六分半堂的路上,楚香帅和花满楼一直都护在你的左右。”
“是,他们担心我再出事,所以一路陪我来了江南。”我甜甜一笑,说道,“我的朋友都对我很好,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对我太好了些,让我觉得自己是他们的负累,但香帅说我是甜蜜的负担,我又能说什么呢?总不能拂了朋友的好意。”
苏梦枕停住了脚步,从我手中接过了伞,说道:“你在济南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抱歉,等我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在回江南的路上了。”
我不知道苏梦枕原来也从京城赶到了济南,他愿意为了我跑这一趟,我已经很感动,毕竟他是一楼之主,首先要对整个金风细雨楼负责,不是说走就能放下一切就走的,京城如今可不算太平,朝堂上风起云涌,大皇子和三皇子之争已到了白热化的境地,与主战派的三皇子交好的苏梦枕压力不小,毕竟蔡相支持的是主和派的大皇子,而皇上沉迷丹术,身体已大不如前,这启朝江山,眼看就要换人来坐了。
这是一个不属于历史书上的朝代,虽然有一些出现在历史书上的人名,如蔡京如苏轼,但也有许许多多陌生的名字。江湖与朝堂息息相连,不管将来是大皇子登基还是三皇子登基,金风细雨楼身处京城,恐怕都会受到波及,毕竟如今京城江湖势力他们一家独大,无论哪个皇帝在位,都不会想看到这一幕。我过去不在乎朝堂局势,觉得这一切离我很远很远,但如今接管了六分半堂,便由不得我不在乎了。
我望向苏梦枕,从他的肩头拿下一片被风吹落的花瓣,微笑道:“苏公子不必感到抱歉,让大家为我受惊担忧,我才觉得过意不去。我在济南虽然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也欣赏到了大明湖畔的美景,还想通了一些事情。你不问我为何要回到六分半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