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一边儿开收据一边儿跟他搭话:“怎么是你自己交钱?你爸爸妈妈呢?”
“我妈妈在旁边儿等着帮我填表呢。”面面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可爱。
交完钱领了表格,面面很有礼貌地告退了:“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填完表格上交,领书本,报名就算完事了,王青青把黑板上班主任的电话记在手机里,就直接带着面面坐地铁去公司,地铁四号线的终点站就是产业园区,去公司不管是坐地铁还是开车都非常方便。
面面在地铁上一个劲儿地缠磨:“我下午四点就放学了啊,放学的太早了,你给我一张公交卡,放学后我就坐地铁来公司找你,陪你上班好不好?”
“不好。”王青青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小孩儿的皮肤特别细嫩,手感一级棒。
“为什么啊?你不希望我陪你吗?”面面很不爽,把王青青捏他脸的手摁回到她腿上。
“我想要你陪我,可是你一个人坐地铁我不放心,你跑丢了怎么办?”王青青抬起手继续捏他。
“怎么可能跑丢!”面面觉得这个问题很搞笑:“四号线的终点站就是产业园,我不可能做错车下错站,不可能丢的。”
“面面啊,你是不是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人贩子这种生物?”王青青掏出手机点开公安部失踪儿童信息紧急发布平台:“看看,现在才上午十点半,就已经有两个孩子走失了,要是你走失了,妈妈不得急疯了啊。”
面面把那两则失踪儿童的信息仔细看了一遍,靠在王青青身上发了会儿呆,突然又坐了起来:“那让大姨陪我一起来好不好?我放学时让大姨等在学校门口,然后让她陪我一起来找你。”
面面嘴里的大姨就是家里的保姆大姐,面面还没出生时就到她们家了,等于是看着面面长大的,跟面面感情非常深厚。
王青青笑:“那这件事你要跟大姨商量,她同意了才可以呢。”
晚上回到家,面面去厨房里跟保姆大姐密谈了十分钟,出来很开心地跟王青青宣布:“大姨同意了,以后她每天都会送我去产业园。”
面面成为了小学生,在校时长反倒比幼儿园时期短了很多,把孩子一股脑推给保姆照顾是非常不可取的,王青青原打算以后工作日就固定五点下班,五点半能到家陪他,谁知面面却想要去产业园陪她上班。王青青的办公室很大还配备有休息室,面面去产业园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她点头同意了。
晚上九点,面面洗漱过后上床睡觉了,保姆大姐捏了几张钞票来找王青青:“面面给我的。”
第323章 我不是好妈妈13
“面面说这是送他去产业园的交通费, 我说哪儿用得了那么多。”拿着几张钞票的保姆大姐感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娃儿就说剩下的钱让我买点儿红枣莲子银耳煲汤喝。”
王青青听了保姆大姐的话很是欣慰, 面面是保姆大姐看着长大的, 俩人相处得不错, 感情非常好, 王青青叫保姆“大姐”,面面就跟着叫“大姨”。
本就是家里雇佣的保姆,关系又亲近,面面让她每日接送,就算一分钱不给,也是说得过去的,但王青青教导过面面,不管对任何人都不应一味索取, 在别人为你付出的时候, 要懂得回报对方。
保姆大姐或许是到了更年期,经常觉着自己心慌气短, 西医看不出什么病症, 中医说她阴虚火旺, 建议经常食补红枣莲子银耳羹。
王青青最腻歪吃燕窝银耳这种黏糊糊的东西, 红枣银耳莲子羹做出来她是从来不吃的,主家不吃,保姆大姐是个讲究人,就不好意思经常做这个汤羹, 自己买了食材也是偶尔才做一次。
面面肯定是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 他给保姆大姐的这几百块钱, 除了交通补助之外,也有给她补点小费的意思。
若他简单直白地跟保姆大姐说,这几百块钱是因为让她多干活儿了才给的,大姐必然不肯收,
现在面面把这点儿小费裹上了一层温情的外衣,保姆大姐就愿意接受并且心怀感激,在为人处世之道这方面,面面已经悟得其中几分精髓了。
王青青对教养面面一向上心,自打一离婚她就忙着创业,家里有保姆,梅妈妈也说过若忙不过来就把面面送到她那去,虽然有人帮着带,王青青也没把面面一甩了之,她走哪儿就把孩子带到哪儿。
带着小孩子出门自然很麻烦,但也能快速发现问题并纠正,再说孩子见天儿跟着她,待人接物说话办事儿都能学个大差不离。
王青青的性子就不是会溺爱孩子的那一款,况且她又不是孩子真正的亲妈,教育孩子时自然带了三分置身事外的理性,孩子犯错了就罚,表现好了就褒奖,这么一来倒是正好,面面比起同龄的孩子来,表现很是出挑。
才开学一个月,班主任就认命了他当班长,进行电话家访时对着王青青感慨了一通:“我参加工作也有七八年了,还从来没有带过像面面这么灵泛的学生,这孩子不但智商高,情商也不低,这么点儿的年纪就知道用‘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手段对付班里那几个捣蛋鬼了,手段老道的都不像个六七岁的孩子,面面妈妈你把你教育孩子的经验总结一下,开家长会的时候也提点提点咱们班其他家长。”
期末开家长会,老师果然让王青青上台讲述自己教育孩子的成功经验,面面也就此成了一三班其他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一年级下学期的入队仪式上,学校就让他兼任了一年级的中队长,等他上了四年级,就打破了他们学校毕业班学生担任少先部大队长的传统,带上了三道杠。
面面又是当班长又是大队长,学业也相当出色,对比一下优秀的面面,钢镚儿就让刘明华愁白了头:“今年就要中考了,这孩子的成绩一塌糊涂,课也补了,心也谈了,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他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我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青青,你说钢镚儿这孩子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困兽一样团团乱转的刘明华让面面觉得很是看不上眼,在他有生以来的记忆中,妈妈从来都没有这样挫败又无助的时候,跟随时随地都气定神闲的妈妈比起来,刘明华简直一无是处。
人类都有慕强心理,尤其是心智没有发育成熟的少年儿童,父母两人中他们更容易对强大的那一方产生崇拜的情绪并试图模仿,面面也不例外,他暗暗啧了一声对刘明华的惶惶然不知所措表达了鄙夷,接着就学着王青青的样子,在脸上摆出一副感同身受的凝重之色来。
“我长期不跟孩子生活在一起,问题出在哪里,我也判断不出来。”王青青对刘明华的烦恼一推二五六:“要不,你看钢镚儿跟谁走得近,侧面探听一下?这年纪的孩子多半都叛逆,不愿意跟父母老师交流,跟同学朋友倒是说得来。”
“他哪有走得近的朋友。”刘明华叹气:“上了这么多年学,没见他去同学家玩儿过,也没见他把哪个同学朋友带回家来过。”
王青青听了刘明华的话只想发笑,当年刘明华送钢镚儿入学时还盼着他能在那私立学校里结下自己第一张人脉关系网呢,照现在这情形看来,如意算盘估计全都落了空,也不知道刘明华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要我说你也是多虑了,孩子成绩差又能差到哪里去,他奶奶不是说钢镚儿他们学校的毕业生考取市重点高中的比例是九成吗?这么高的上线率,钢镚儿又聪明,不至于考不上,等上了重点高中就好了。”王青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男孩子懂事儿晚,等上了高中就知道好好学了。”
钢镚儿就是剩下那一成上不了线的,别说本市的四大重点高中了,连普高都够呛能考上,看一眼旁边儿挖着甜品乖巧听大人谈话的面面,再想想楞头楞脑只会跟他对着干的钢镚儿,刘明华深悔当年前妻因为孩子教育问题跟老娘发生矛盾的时候,自己没有坚决站在老婆这一边儿。
他娘蔡玉珍哪儿是帮他带孩子,整个毁孩子来了,自己当年没长歪,估计得多亏他爷爷奶奶都长寿,没让他早早就落到老娘手里去。
刘明华心里的苦楚都没法说,突然这家伙灵机一动自以为想出了一个绝妙好主意,他两眼亮晶晶地对着王青青开口了:“青青,你看你把面面教得多好,教养孩子这一点儿,咱妈是真不如你,不如让钢镚儿住到你那儿去吧。”
他这不过脑子的话一说完,对面的母子两个都呆住了,面面拧着眉气得小脸蛋通红,恨不能把面前的蛋糕呼到刘明华脸上去。
嫉妒和占有欲是深藏在人类骨子里的劣根性,如同许多大宝不喜欢爸妈生二胎一样,面面也绝不想要钢镚儿出现在他们家,分走妈妈的注意力。
刘明华这位父亲一年才出现在面面跟前两三次,面面跟他的父子情本来就淡漠,而且每次来看面面,刘明华都要拿钢镚儿做话题跟王青青聊上许久,面面早就对他不耐烦了。
要不是觉得妈妈希望他能跟刘明华保持良好关系,他压根就不惜得搭理这个名义上的亲爹。
身为亲爹并没有给过自己多少关爱不说,居然还想把另一个儿子送过来跟自己争宠。这一刻,面面心里对刘明华的好感直接降到了负一百。
鉴于良好的家教,面面只捏紧了手里的小叉子强忍住心里的怒火,但是在他心里,已经单方面和刘明华断绝了双边关系,并把此人列为了自己拒绝往来黑名单的第一名。
“你是他亲妈,你说话他肯定愿意听,你多教教他,离中考还有一年呢,要加油也来得及。”刘明华沉浸在一厢情愿的妄想里,压根就没注意到旁边儿的小儿子在对着他咬牙切齿。
“不行。”王青青是真没想到刘明华能厚颜到提出这种要求来。
钢镚儿小的时候她为了教育这孩子跟蔡玉珍起了摩擦,刘明华可是立场鲜明地站在了蔡玉珍那一边儿,现在钢镚儿已经十五岁了,从脾气秉性到为人处世再到行为习惯早就已经定了性,要想纠正必然要花费大量精力暂且不提,万一纠正不过来呢?
如果她接手了钢镚儿以后的教育问题,以蔡玉珍的性子,但凡以后钢镚儿有一点儿不好,都得算到她头上去。
把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教养好就足以证明自己是位好妈妈了,犯不着上赶着再找一个孩子来验证一次,尤其那个孩子还很不讨喜。
“我跟她奶奶之间有多深的矛盾你是知道的。”王青青直言不讳地拒绝刘明华:“他奶奶一直信不过我对钢镚儿的感情,我对我目前的生活状况很满意,没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份精力在你们家人面前证明我自己,这事儿你不用再提了。”
王青青的冷漠显然在刘明华意料之外,他愣怔了一下犹不死心地劝解道:“青青,事关钢镚儿的前程,你忍心不管吗?我妈那边儿你不用担心,我会跟她沟通的,绝不会让她再找你的麻烦。”
可见刘明华心里也知道以前蔡玉珍就是在给梅青青找麻烦,王青青嗤笑了一声,愈发轻慢地对刘明华道:“你们刘家人不是各个都比我更爱重钢镚儿吗?你们都忍心毁了那孩子,我有什么不忍心旁观的?”
刘明华没想到王青青竟是这态度,呆坐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王青青沉着脸对他道:“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竟然连惯子如杀子这个道理都看不破,自己做个甩手掌柜,把孩子全推给你妈教养,会有今天都是你咎由自取,我一点儿都不同情你,你好自为之吧。”
王青青丢下呆坐着的刘明华,拉着面面走人了。
出了甜品店的门,王青青看着街上如织的游人对面面道:“为人父母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是一份沉重的责任,许多人却不以为然,用轻慢的态度对待它不说,还试图把这份责任随意推卸给别人,这种人必将承受自己作下的恶果。”
“比如我,嗯,刘那啥吗?”经过刚才的事儿,面面连“爸”都不想喊了。
“比如你爸。”王青青把“你爸”咬了重音,笑眯眯地对面面道:“咱们种花国是讲究孝道的国家,你可以不喜欢刘明华,甚至厌恶他,但是最好把这些情绪藏在心里,喜怒不形于色就是这么炼成的,知道吗傻孩子?不要让别人率先抓到攻讦你的把柄,道德制高点要抢先占领。”
面面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王青青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丝毫不觉得在这么小的孩子心中种下厚黑学的种子有何不妥。
这边儿王青青对面面悉心教导,那边儿钢镚儿还在他过于漫长的中二叛逆期里挣扎。
从小学五年级开始,钢镚儿的成绩就开始垫底,他成绩下降,刘家人除了责骂唠叨,没一个上心去认真探究一下原因。
老师反映他上课时精神萎靡不振,蔡玉珍除了唠叨:“家里花这么多钱送你去上学,你却一点儿心都不知道操,上课你都不专心,你一天到晚想啥呢。”
监管不到位,钢镚儿每天晚上躲被窝里用平板玩游戏这事儿,愣是几年都没人发现过。
成绩一年更比一年差,人也一年比一年更叛逆,说不得骂不得,蔡玉珍唠叨的轻了,他当没听见,唠叨的狠了,他直接顶嘴发脾气,闹腾起来摔杯子砸碗,一家人降服不了他一个。
刘明华气不过拿皮带抽了他一顿,他就闹着又是离家出走又是割腕自杀,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把刘家几个大人辖制的妥妥帖帖。就连亲戚好不容易给刘明华介绍的二婚对象,都被他吓得退避三舍。
转眼间到了中考,蔡玉珍又是求神拜佛又是乞求祷告,最后一腔子心血全白费,钢镚儿连个普高都没考上,直接上了个职业技术学校。
九年心血,几十万的投入一朝全落空,蔡玉珍受不了这打击再加上积劳成疾,直接就躺倒了,
知情的亲戚邻居免不了背地里要议论议论:“净瞎花钱,孩子不是那材料,花多少钱,送哪儿上都一样。”
“说不定上片区小学还更好呢,老话不说了么,宁当鸡头不当凤尾,这孩子小时候成绩还是不错的,要是在普通学校上学,压力没那么大,兴许不至于落到这一步呢。”
也有那眼明心亮的:“这孩子不成器,九成得怪孩子他奶奶,谁家孩子跟他们家那样,整个宠成了小霸王。”
“那可不,当年梅青青要管教钢镚儿,看蔡玉珍拦得那个紧,生怕人家吃了她宝贝大孙子,但凡蔡玉珍当初松松手由着梅青青管孩子,钢镚儿也不至于落到这地步。”
说得人多了,这话就传到了钢镚儿耳朵里,这孩子素来的脾气就是这样,但凡事情出了差错,那必然都是怪别人,跟他没丝毫关系,因此他就一股脑儿地把中考失利的原因全推到了他奶奶身上,继续去职业技术学校心安理得地混吃等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