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镜里片
时间:2020-07-26 08:40:28

  李煦为了钟华甄那句和她一起回去见母亲忙里忙外, 从雍州回来之后又先去趟军营,把该吩咐的事都吩咐清楚。
  陆郴这种常年不休息的人都忍不住去劝他一句,“陛下从雍州赶路回来, 要不然休息会儿?熬坏了身体不值得。”
  李煦正打算去找钟华甄,他手里牵着缰绳, 只道:“不急, 等我把事情做完, 汪溢我已经派人盯住, 昭王也不傻,稍有奇怪应该就能反应过来,与其等他算计,倒不如自己先出手。”
  威平候的消息现在传得很广,但隐隐约约,没有任何一方回复。
  威平候死那年,李煦不过几岁,旁人就算要问,也问不到他头上。
  只不过青州同其他地方不一样,那边的将士和百姓几乎都崇拜威平候,在长公主未发声前,青州不会再有动静,而神武营,硬抗不一定能抗得过昭王的军队,必须要激发大家的士气。
  陆郴了解他的打算,拱手认真回句是。
  “神武营中的将士已经许久未过一个好年,今年让人多加些肉菜,不能亏了,”李煦顿声,“我还有个问题想要单独问你。”
  营帐附近覆白雪,陆郴张望四周,见没人靠近,道:“陛下但说无妨。”
  李煦问:“钟世子当年帮三皇子忙时,可做过什么拒绝的反应?”
  陆郴愣了一下,没想到李煦问这个,他那时虽是李肇帐下的人,但李肇同钟华甄为了什么达成协议,他并没有了解,更没随李肇联系过钟华甄。
  “陆某只知道有此事,其他似乎没见,不过也望陛下听陆某一句话,不要太过轻信钟世子,钟世子脑子转得快,便是假话假事也能作出行得正坐得端模样,是个能藏心思的,若有异心,则是心腹大患。”
  李煦沉默,并不是因为陆郴的一句心腹大患,只是他以前就知道李肇和钟华甄有过接触,但钟华甄什么没透过半点口风,即便她跟他说永远忠诚于他。
  李煦从军营赶回宅子时已经快傍晚,钟华甄提前得了消息,一直门口在等他。
  他派暗探去详查那孩子,暗探不知道查到那一步,至今未归。
  宅门有三阶石台阶,平地的雪已经扫干净,护卫守在两旁,她看到李煦骑马靠近,眉眼弯了弯。
  李煦勒绳停马,下马把缰绳抛给旁边侍卫,一把将钟华甄抱在怀里。
  钟华甄愣怔,感受到他身上明显的压抑,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便抬手轻轻回抱住他,问一句:“怎么了?”
  “有点心情不好,”他闷声说,“后天我们就启程去青州,你先走,我尽快跟上。”
  钟华甄奇怪问:“你不是打算一起走吗?”
  “有些事想先了解一下,”李煦垂下眸,“你要是从小就许配给我,那就好了。”
  她脸一红,都有点不大好意思,“大门口说这话做什么?照你小时候那性子,我非得被你折腾个没完。”
  李煦轻声道:“你这般娇气,我哪舍得折腾你?”
  他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想说了,钟华甄本来就是他的人。
  现在的突厥还在内乱之中,乌黎逃得不知所踪,他功夫很高,狡猾如毒蛇,甚至以自己为饵,杀了李煦三个侍卫。
  李煦看得出钟华甄怕他,很少在她面前提及。
  他的低沉没在钟华甄面前表现太久,钟华甄以为他是在军营之中受了什么打击,也没追问,在吃饭的时候给他夹菜,说研习医书的感悟,又告诉他自己在丁城那段时日接触不少实战,受益匪浅,都是他的功劳。
  李煦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全程都没说怎么说话。
  钟华甄心中起了疑心,她轻扒一口饭,心想自己最近应该没有做出格的事。
  李煦的状态持续到晚上睡觉的时候。
  宽敞的卧寝中燃着暖和的火炉,外屋手掌大的几个小窗打开,钟华甄脱下外袍,刚搭在木架子上,便被他从后抱住,她微微偏头看他,李煦低下头,吻她。
  钟华甄轻轻咬他一口,问他怎么了。
  “想要你。”
  她一怔,突然就被抵在柱子上,钟华甄抬头看他,纤细的脖颈白皙。
  李煦带有厚茧的大手慢慢帮她解开衣服系带,滑过柔白肌肤,引她颤了一下。
  钟华甄肩头细滑圆润,她脸是红的,不想在这里,抬手拢住胸前要掉不掉的衣服,开口小声说:“去床上。”
  李煦轻咬她唇,“先来一次。”
  ……
  李煦的布局快完成,让他多出了不少时间。
  昭王传出先帝谋害威平候的消息,李煦便将他私贩兵器给突厥的消息捅了出来。突厥是大蓟死敌,这消息一出,哗然一片,李煦搜寻的证据被传向各地,昭王忍气吞声,要设计陷害李煦向雍州动手时,被汪溢拦了下来。
  “目前神武营士气高涨,此时出手便显得我们在承认私下贩卖武器,不如等春季青草肥美时对神武营的马匹下手,届时再行此计,事半功倍,王爷三思。”
  昭王对名声看得比命都重要,最后还是被劝了下来。
  李煦所说的后天被推迟,因为钟华甄身子酸,起不来床。
  她也不知道李煦哪根筋不对劲,这几天缠她的次数比以前多上太多,甚至还开始尝试各种姿势,各种地方,有次就差那么点就被人发现,他还弄她,让她都要叫出声来,事毕之后,便气得不想再陪他的恶趣味。
  偏偏他还不知悔改,问她哪一次印象深刻,直接被她踹下了床。
  等他们准备回青州钟府时,已经耽误了几天。
  钟华甄那时候坐在马车中,披大氅穿一身男装,在里面喝茶,李煦骑着马,在跟钟华甄道歉服软。
  他骑马在马车边上同钟华甄说话,“我都要把你送到家了,你难道还不高兴吗?我还特地让人去通知卢将军,他们说不定就在赶来的路上,你还不快谢谢我?”
  他们现在已经进入青州边境,四处白雪,草地荒芜,天空是阴沉的。
  钟华甄道:“那你回去吧,我不想你送,你不也说了随我之后到吗?”
  “你太不厚道了,这般拒绝我,我不就是看你眼泪含在眼眶难受,抬手帮你擦了擦……”
  她手上的茶一抖,直接打断他:“闭嘴。”
  他是抬手帮她擦了眼泪,但他的不安分她也比谁都清楚。
  李煦摸了摸怀中的香囊,想起以前她在京城的听话样,再次嘀咕一句她脾气来得莫名其妙,两边的侍卫都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也觉得不是他们该听的,都当做是聋子样。
  当他们经过一处略陡的山坡之时,李煦的手突然握住腰间的剑,马慢了下来。
  山坡一边的雪印不同别处,也不像鸟兽痕迹,他双眼目视前方,就好像没发现上面的埋伏。
  李煦依旧在前行,他慢慢开口:“前队护马车离开,后队留下应敌,驾马速度离开。”
  他领兵征战这么多年,直觉是灵敏的,此行带的骑兵不算多也不算少,多了怕引人注目,少了怕应付不过来,若对方人不多,现在刚好。
  车队出来时隐秘,谁也没告诉,埋伏的人属于哪方并不知道,但他们对他有敌意。
  钟华甄听到他的声音,也察觉出了异常,她从内掀开窗幔一个角看李煦。
  李煦没看她,只是沉声说:“坐稳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李煦朝拉马车的马挥重重一下马鞭,马受惊,嘶吼着快速往前跑。
  马夫经验老到,遇到这种情形也没慌张,听李煦的话驾马车快速离开。
  他们一走,利箭便立即射下来。李煦驾马后退,骑兵随他一同绕路跑到山坡上。
  钟华甄上次已经经历过一次马失控,这次同样被快速驶跑的马车颠得头晕目眩,连话都没来及说便干呕了几声,胸口泛上的淡淡恶心感让她难受至极。
  她忍着恶心扶着窗沿,大声开口朝外道:“陛下遇伏,还不快回去帮他!”
  “姑娘,陛下有令,属下恕难从命。”
  能挑着这时候来伏击的,必定是知道些李煦会在这时候路过,如果是敌人,打的一定是要致他于死地的目的。
  钟华甄的手紧攥住马车壁,要说话时又干呕了好几声,她紧紧咬住唇,道:“陛下说过见我如见他,我说骑兵全都回去助他!听见了吗!”
  马夫再次开口:“陛下说过,万事以姑娘安全为先,其他的事次要,姑娘,这是陛下的吩咐。”
  钟华甄颠得难受,趴在案桌上差点吐了出来,等马车再次停下之时,是遇到卢将军带兵来接她。
  马夫认得出青州旗帜,知道李煦是要送这位姑娘回青州,立即便停了下来,去向卢将军禀报。
  钟华甄扶着马车沿,掀开车幔,脸色惨白道:“卢叔,陛下在前方遇伏,他带的人不多,快去救他!”
  卢将军一惊,立即派人前往。
  但等他们过去时已经晚了,现场血流一片,死了不少人,骑兵的尸首都已经找到,独独没有李煦的身影。
 
 
第92章
  冬日阴沉, 寒风刺骨,钟华甄随卢将军之后回陡坡,地上的箭锋利。
  钟华甄手有点抖, 卢将军骑马到马车旁,对她摇摇头,让她回马车中。
  她的手扶住车沿, 视线从地上收回来,声音微颤问:“卢叔,出事了吗?”
  雪地上有杂乱的马蹄印, 但现在已经入春,有些地方的雪化了, 看不清楚, 卢将军两鬓发白, 驾马说:“没找到人, 我留在这里, 你先回去,你母亲想你想极了。”
  钟华甄很少露面,旁人也不认得她,只知钟家世子现在在京城,钟家不久前才派人去京城接她回来。
  凉风透过衣襟吹进脖子里,钟华甄手心在冒冷汗, 她身体轻轻颤抖, 慢慢跌坐在马车上。
  卢将军知道他们二人关系, 他接到李煦的消息时惊得手上书卷直接掉在地上, 李煦信中没瞒私藏钟华甄下落的事,这几个月她一直在益州附近,卢将军过于吃惊,匆匆写封信给长公主后就整兵出发。
  他看她神色茫然,劝上一句:“你母亲这段时日一直在哭,她不知道你下落,还以为你没了,你快回去一趟,孩子也想你,陛下这边交由我,没找到人便是好事,你先离开。”
  钟华甄耳边就好像有杂音响,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腿有些软,动都动不了。
  李煦是李煦,是未来一统天下的皇帝,他很厉害,不可能在这种无名之处丢掉性命。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就算他不是未来那个神武皇帝,但他那般聪明,绝对不会强撑硬抗。
  这附近荒芜一片,死了不少人,有些马匹倒在地上,血浸染雪地,但李煦的马不在这边。
  “卢叔,他是为了送我才出的事,”钟华甄深吸口气,“求你尽快找到他。”
  她信李煦,他一定有办法逃出来。
  一个小兵捧着刺客的箭簇到卢将军跟前,脸色犹豫,卢将军眸间一缩,钟华甄的手亦是攥紧手臂衣服,她也认得。
  这是青州造的箭。
  钟华甄倏地明白了,有人提前知道他们的下落,不止引而不发布置埋伏,还想要趁机陷害青州。
  这里是青州边境附近,如果这时候李煦死在这里,来的也不是卢将军,消息被人发现传出去,那青州和神武营将会彻底敌对。
  卢将军策马到陡坡边,下马去检查几番,发现这群侍卫穿的衣服都是青州所造,他冷哼出一声,下来让人把钟华甄送回侯府。
  钟华甄坐回马车之中,双手攥衣襟,忽略掉喉间那股淡淡的难受,在心底求李煦一定要好好的,他已经受过太多伤。
  钟华甄双手抱腿,紧紧咬住唇,告诉自己他不会出事,绝对不会。
  李煦和别人不一样,他一定是得天庇佑的。
  长公主接到卢将军信时,好久都没反应过来,最后喜极而泣,抱着小七哭了半刻钟,又数落李煦是王八羔子,迟早遭报应。
  小七懵懂,他头一次听到李煦的名字,还以为是种糕点。
  长公主没回屋换衣服,披件披风早早出门等候钟华甄回来,守门的护卫被换下去,暗卫在两旁等候。小七年纪还小,受不了风寒,被罗嬷嬷抱在屋里。
  马车被李煦派来的骑兵和卢将军遣来的侍卫护住,出现在小巷口,长公主泪珠立即就流了下来。
  那时候天已经快黑下来,侯府高挂灯笼,四周一片暗淡,宽敞的府门打开。
  钟华甄的身份是隐蔽的,外边将士没人见过她,但府里有人见过她。护送的这些侍卫被钟府的人领下去,钟华甄唇色微白,看起来有些虚弱,她眼眶微红,轻扶马车踩凳下来。
  长公主连忙下台阶去看她,钟华甄不想让她担心,对她笑了一下,“母亲,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她从那次假死后就一直待在李煦身边,加上去京城恭贺新帝的时候,钟华甄已经有大半年没回来。
  长公主拿帕子擦眼泪,她激动异常,嘴里连说几个好。
  钟华甄不知道李煦瞒下她的事,还有些不解,不明白长公主现在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但她也没实在没力气问,钟华甄的眼眶湿润,在马车上哭过。
  冷风阵阵,吹动衣角,钟华甄声音里有点鼻音,身子无力,也不太舒服,道:“外边风大,母亲,我们回去再说。”
  长公主又哭又笑,没察觉到钟华甄的异常,她擦完眼泪后,拉着钟华甄一起回府,说:“母亲知道你要回来,高兴极了,已经让厨房备好汤羹热菜,你一路回来,舟车劳顿,不知道累成什么样,李煦那王八蛋,我就知道他不可信,竟然瞒着你的身份,我都快担心死了。”
  钟华甄上台阶时,脚步突然趔趄一下,她眼前发黑,看不清眼前的路,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身子不自觉往前倾。
  长公主察觉到她的异常,立即去扶住她。
  钟华甄清醒一阵,摇轻声说:“没事,有点累。”
  她路上一直在想李煦,头疼得厉害。
  长公主问:“甄儿?”
  钟华甄摇摇头,长公主怕她出什么问题,让人去请大夫。钟华甄在走了两步后,身子突然一晃,晕了过去。
  ……
  夜深人静,在一个小村庄旁有一间临近田地的茅草屋中,里面点着灯,几个受伤的骑兵坐在里面,他们都伤得不轻,有人腿上绑了东西,围着火堆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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