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后,店中地面确实被人清理过。”
她说完看向不远处的何川辉,他背过身,局促地站在一边。
周朝朝径直朝他走过去,视线坚定,声音清脆悦耳:“你好,麻烦配合我一件事?”
何川辉这才转过身,手指捏紧衣角,声音也有些怯意:“什么事?”
周朝朝视线往下,落到他那双脏得发黑的白球鞋上,说了句:“请你脱下一只鞋让我看一眼。”
“啊?”何川辉有些诧异,他看着周朝朝秀丽白皙的面容,脸上甚至露出羞意,“不太好吧!”
周朝朝神情淡然,语气也淡然:“只是看一眼,麻烦了。”
何川辉很是扭捏,但还是扶着墙脱下一只鞋拿给了周朝朝。
周朝朝明白了他为何扭捏又不好意思了,从拿到那只鞋开始,她的鼻尖就一直萦绕着些不太好的气味,她眉头轻皱,然后听到何川辉歉意的声音:“小姐姐,不好意思啊,太久没换了,有点臭。”
他的脸涨得通红,神情歉疚又诚恳,周朝朝坦然笑笑:“没事,我只看一眼就好,”说着将鞋倒过来查看底部。
线条型花纹。
和店中鞋印一样,也就是说,结果和何文辉描述的进入店中发现死者的说法吻合。
周朝朝将鞋还给何川辉,转身朝陆冽点了点头,陆冽会意,食指与中指夹住烟蒂,然后轻轻吐出白色烟雾。
不到二十分钟,赵颂歌已经查到了“强子”的基本信息。
陈盛强,男,1990年生人,无业,家住景宁区花垣路97号。
离这里并不是很远。
有照片,平头吊眼,尖嘴猴腮。
“能查到联系方式吗?”
“警务通上查到个号码,打过去是空号,我在找他其他号码。”
陆冽掐灭烟,语气随意:“算了,不远,我亲自去一趟他家。”
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墙角立着把黑伞,做工精致,陆冽拿起来撑开走进雨中,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稍微转身懒懒地朝周朝朝扬了下手,声音冷冽:“周朝朝,你和我一起去。”
“我?”她有些惊诧。
陆冽眯眼,语气很是理所应当:“不然呢?你现在归我带着,你不跟着我跟着谁?”
周朝朝抿唇,长长地“哦”了一声,小跑几步到他伞下。
她淋了些雨,发顶落了些水珠,昂头看他,冲他笑了下,眸眼很干净,雨水从珠尾处滴落,滴到她的肩膀上。
陆冽有些失神,眸眼空洞了几秒,很快又重新聚焦,轻咳了一声,挪开视线。
“站近点。”
周朝朝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陆队,你说什么?”
陆冽伸手捏住她被雨淋湿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下,又将伞往她的方向挪了些,语气很不耐烦:“我说让你跟紧点。”
说完迈腿往前走去,周朝朝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陆队,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作者君以为把昨天的稿子放存稿箱了,今天才发现并没有,双更补上嘤~
第7章 chapter7:晋江文学城
花垣路这一条最近都在修路,道路坑坑洼洼,不好开车,两人一路走过去,雨也越下越大。
好在陈盛强家离案发地不是很远,差不多十几二十分钟便到了。
他家开了个小超市,里面只有个年迈的老人在看店。
陆冽收了伞,低头看了眼周朝朝,抖落身上雨水,推门走了进来。
老人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眼窝深陷,但精神还算矍铄,操着方言问了句:“要点什么啊?”
陆冽随手拿了包烟,又拿了瓶水,付了钱,问:“大爷,强子在家吗?”
老人的手一直在抖,应该是有帕金森综合征,他问:“你是谁啊,找强子做什么哇?”
陆冽撒了个谎,语气轻松:“我是强子的朋友,找他问点事,他在家吗?”他说话时往超市里面那个门望了一眼。
提到强子,老人很是无奈地摆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在,去打牌啦。”
“在哪打牌啊?”
老人扬手指了个方向:“拐条街就到了,在那个茶馆里打牌呢,”说着便开始碎碎念起来,“天天打牌鬼混正事正事不干……”
晋州市人习惯将棋牌室叫做茶馆。
陆冽出了门,拧开瓶盖又将之旋上,递给周朝朝,她接过来喝了一口,
陆冽又撑开伞,雨水飞溅。
他言简意赅:“走!”
“陆队,我们去哪里?”
陆冽抬头望了眼老人指的方向:“陈盛强在茶馆打牌呢,拐过这条街就到了。”
他说完迈开腿往前走了两步。
“好!”周朝朝火急火燎应了声,生怕被陆冽甩在身后,可惜地上都是雨水,她走到陆冽身边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脚下打滑,身体朝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陆冽眼疾手快,直接拉住她的手腕。
好在没摔下去。
陆冽扶正她,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模样,有些不耐烦:“丫头,你这么急匆匆干嘛?”
周朝朝抿唇,伶牙俐齿:“我腿短,怕追不上你!再说了,陆队你刚刚不是还让跟紧点吗?我这是服从命令!”
陆冽看着她狡黠的目光,突然觉得有意思得很,他好看的桃花眼眯起,弯唇笑了下:“怎么?倒是我的错了?”
“你没错,是我的错。”周朝朝快速接了一句。
陆冽看她,声音带笑腔:“怎么,还不服气?”
“我怎么敢不服陆队!”她话说得顺从,可脸色明摆着在说“对,老子就是不服气”!
陆冽轻笑:“我还以为你真的挺怕我的呢,原来也会生气啊,怎么前几次见了我活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他话没说完又否决,“不对,这个形容不准确,你倒是没躲我,就是一脸犯了错的模样。”
周朝朝亦步亦趋跟在陆冽身边,低头嘟囔:“你每次见到我就板着张脸,凶巴巴的,像个阎王爷,还吼了我好几次……”她似乎有些委屈,“我能不怂吗?”
“吼了你好几次?”陆冽疑惑,“我就记得晦色门口有一次。”
他说着低头打量周朝朝,身高堪堪在他肩膀上一点,短发柔顺,脖颈细白,白得晃眼睛。
陆冽的视线又看向前方,讲明原由:“我是看你小小年纪混迹夜店想让你早点回家,被混混骚扰也没个警惕心,还在门口晃悠,你是嫌混混没得逞想让他们再来骚扰一次是不是?”
她不服气:“我年纪不小了,研究生都毕业了。”
陆冽“嗯 ”了一声:“倒真的看不出来。”
“也没混迹夜店,我是去找人的,”她解释。
“除了这次什么时候还吼过你?”
“找你报到的时候。”
陆冽没话说了。
“还有你把我从操场叫上来的时候。”
陆冽疑惑,想了几秒,说:“那也叫吼吗?顶多算语气重了点,”顿了顿又说,“怎么在你眼里我就真成了阎王爷,就没对你笑过?”
“笑过?也就那么两次吧。”
陆冽嗤道:“你还记这么清楚啊?”
周朝朝梗着脖子:“当然啊,我可记仇了。”
陆冽终于绷不住了,也到了陈盛强所在的棋牌室,他收敛了笑意,没说话,直接选择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收了伞,抖了几下雨水,将之递给周朝朝,走到门口,扒开厚重的橡胶门帘,躬身正准备进去,又侧过脸对周朝朝说了句:“丫头,跟上!”
里面人多,也昏暗,不透气,烟雾缭绕,各种气味混杂,不是很好闻,也吵得很,自动麻将机洗牌和人说话的声音一茬接着一茬,不绝于耳。
陆冽只看了一眼陈盛强的照片,但已经将他的模样刻在了脑子里。
棋牌室里人员混杂,陆冽目光如鹰隼,一一扫过。
光着膀子满脸横肉的大老粗,戴着大金链子污言秽语的混混,风情万种嘴里叼烟的女人,瘦不拉几顶个锅盖头的精神小伙,输钱后气得砸牌的耄耋老人……
人生百态,世人千貌。
最后,陆冽的目光在最中央的牌桌前停下。
陈盛强还和照片上一样留着个平头,他嘴里叼着根烟,眼角有淤青,脸颊有伤痕,正将麻将推进自动麻将桌里面,脸色差得很,看样子像是赌场不顺。
周朝朝走到陆冽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腰,问:“陆队,是那个穿白背心的吗?”
很痒。
陆冽点了下头。
周朝朝自告奋勇:“陆队,我过去问。”
说完不等陆冽同意,迈开腿,走到陈盛强身边,说道:“你好,有些情况需要您配合我们了解一下。”
四周太嘈杂,她声音湮没在麻将声中。
周朝朝目光坚定,提高音量,措辞也很客气:“先生,我是警察,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我们了解一下!”
陈盛强转过脸恶狠狠望了周朝朝一眼,又继续打牌,置若罔闻。
对面那人打了张牌:“幺鸡!”
陈盛强终于面露笑意,拍了下桌子吼了声:“杠!”说完就要去拿那张幺鸡,却没能如愿,因为那张牌被一只秀气干净的手掌狠狠压住。
周朝朝板着脸,重复:“先生,有些情况需要你们配合……”
陈盛强瞬间火冒三丈,推开牌桌,面露凶狠:“配你妈配!你个死娘们,存心来找老子晦气是不是?”
他说着一拳抡过来。
周朝朝下意识闭眼,拳却没能落到自己脸上来。
她再次睁眼,便看到陆冽脸上带着怒意,宽厚有力的手掌狠狠扼住了陈盛强的手腕。
手下用力,再扭动,疼得陈盛强吱哇乱叫,同时在反抗,身体剧烈挣扎,牌桌上的麻将被他扫落在地。
陆冽狠狠踢向陈盛强的左小腿,他痛苦哀嚎一声,坐在椅子上,终于没了挣扎的劲。
陆冽眉宇间满是戾气,他低头瞪了一眼陈盛强,掏出证件:“警察,找你问话。”
他才说完,棋牌室里的人牌也不打了,个个神色慌张,一窝蜂跟逃难似的涌了出去。
陈盛强坐地上呻/吟了一会儿,一脸不服气,伸手指着陆冽:“我艹nm啊,是JC了不起啊,老子……”
话没讲完,陆冽脸色一沉,扼住他送上门的手腕,稍微用力,语气带痞:“了不了得起?”
陈盛强怕疼,很快认怂:“我错了我错了,了得起了得起,”顿了顿又改口,“不,是了不起了不起!”
陆冽放开他,脸色阴沉,说道:“找你来问话的。”
陈盛强还有点委屈:“找我来问话就问话,你动手做什么?”
陆冽拍桌反问,视线阴鸷:“是我先动手的还是你她妈先动手的?”
陈盛强瞥了眼周朝朝,张了张嘴,语塞。
“好声好气让你配合我们了解情况,你还袭起警来了,够本事啊!”
“我今天一直输,冲动了点……”他声音越说越小,脸色懊丧。
陆冽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紧盯着陈盛强,目光如利箭:“何文辉是你好兄弟没错吧?”
“好兄弟?”陈盛强啐了一口,“好兄弟个屁,前几天约老子吃饭揍了老子一拳”他说着指了指眼角,“现在还没消肿呢,我气不过,和他干了一架!你们找我问他的事干嘛?他怎么了啊?那不成死了啊?”
陆冽神情淡漠,撂下一句:“还真是!”
第8章 chapter8:晋江文学城
棋牌室很昏暗,头顶吊灯布满灰尘,费力地洒下些灯光。
陈盛强显然不相信,他问了好几遍,都得到了准确的答案,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真的死了啊?”
陆冽冷声:“不然呢?你觉得我们会拿这种事情和你开玩笑?”
陈盛强摇头,脸色很差,他答:“没,就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没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又抬头,很关切地询问:“怎么死的啊?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死了呢?”
陆冽直勾勾盯住他,问:“虽然闹掰了,但你还是挺关心他的。”
陈盛强从兜里掏出烟盒,点燃根烟抽了起来,眉皱得像麻花,嘴瘪着吐出口烟,说:“我俩是发小,打小就认识,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你把他当兄弟?”陆冽语气很不可置信。
“当然了!”陈盛强眼一瞪,提高音量。
“但他死了,我在你脸上看不出伤心。”
陈盛强没回话,沉默。
陆冽声音低沉,故意诈他;“我没看出来你把他当兄弟。”
“他揍我之前我确实把他当兄弟来着!”
“你把他当兄弟还觊觎他老婆?”
陈盛强抿嘴,咽口水,神情不自在。
陆冽眯眼:“看来是真的了?”他顿了顿继续,“案发前,有人听到何文辉和白文雯吵架,吵架原因就是何文辉怀疑白文雯和你有一腿。”
他说完往陈盛强脸上的伤疤多看了几秒,又自顾自说:“我想,何文辉揍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陈盛强立马矢口否认,脸红脖子粗,昂着头大声辩驳:“我觊觎他老婆?警官,你在这跟我开什么玩笑呢?我又不缺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