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野月亮——兰织
时间:2020-07-27 09:11:38

  从没想过会被一个男生的吻惊骇到浑身热麻,无法动弹。像天灵盖被雷击中,灵魂都在颤抖。
  因为惊恐。
  “沈……矜迟?”
  看她满眼的不可置信,沈矜迟手指擦掉她嘴角的殷红,哑着嗓子,坦白地笑:“没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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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雪花在接近黎明时又下起来。
  舒香浓和沈矜迟,一个缩在床头抱住膝盖,陷在过于震惊后的懵里。一个坐在床边,没有说话。
  舒香浓嘴唇被咬破的地方还有点痛,动了下,看沈矜迟半低着眼,如常整洁淡然。让她完全无法将这个他,和刚才那个强势热吻她的人联系在一起。
  对比起来,
  与她接吻的那个沈矜迟,才像是有温度的活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喜欢我的。”
  沈矜迟从眼尾看她,平静的眼神里藏着些许颓败。认命一样的平静。“很早,应该是高二的时候。”
  “两三年?”
  “差不多。”
  “我居然……一点没觉察。”舒香浓想到沈矜迟偶尔被她盯着,低下的眼皮,而今想起来,分明是青涩的温柔。
  她突然很想骂自己的笨,居然从没想到。
  “为什么不告诉我?要这样瞒着。”
  “告诉你,你就会爱我吗?”
  沈矜迟转头,平静地直视她的眼睛。
  “……”
  舒香浓张开嘴唇,却说不出个答案。
  对沈矜迟,哪怕国庆撞见了他换衣服的模样,她也仅仅是觉得羞耻,并没有多想过其它。甚至没完全把他当做异性。
  更别说……去……去爱他。
  沈矜迟看懂了她表情,站起来,自嘲一笑。拿了外套和烟,书包挂在肩上。
  快走到门口时一停。
  “谢谢你,小浓。陪我长大。”
  他轻声地缓了口呼吸,嗓音低到骨子里,“我有我的骄傲,别告诉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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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舒香浓在酒店坐了好几个小时,到中午前台打电话来询问是否续订,她才稀里糊涂在卫生间洗了把脸。
  她站在酒店大门回头望。
  手指抚摸嘴唇,一阵心慌,大脑断断续续的空白。然后赶回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把车票改了时间。
  唐芸觉得奇怪。女儿突然一个人回来了,这从小到大,舒香浓黏着沈矜迟让人提东西,跟连体婴一样,从没说单一个放学回家的。
  “矜迟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唐芸收拾着家务,忍不住问。
  舒香浓没听到,坐在沙发发呆,还持续在三天前那夜晚震惊产生的空白、懵然里,找不到方向和想法。
  唐芸手指推推她脑袋,“想啥呢?妈妈跟你说话。”
  她眼睛茫然,眼窝有点黑眼圈。“啊?”
  “妈妈问你,沈矜迟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
  “哦……”
  舒香浓低下眼睛去掩饰心虚,不想让长辈知道他们的友谊出现了重大问题。“他们学校放得晚,我就先走了。在学校呆着没事。”
  “你这孩子!”
  唐芸不满意地一瞥她,觉得没良心,“矜迟整天学习,贴身朋友就不多。你受人家照顾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感恩,对人好点。”
  唐芸经常说“照顾”“照顾”,舒香浓听多了就有点不耐,忍不住问:“我到底受他什么照顾了,你们干嘛老这么器重他?弄得我不像你们亲女儿似的,还总背着我跟他说悄悄话,防着我。”
  唐芸瞧她,叹气时脑子考虑了一下,觉得孩子也19快20,没必要再瞒。便和盘托出。
  “你不知道,高一的暑假我们拜托过矜迟,让你照顾你、管管你。不然你这小妮子整天胡混,能考得上大学?”
  信息太突然,舒香浓没反应过来,抬着头。“?”
  唐芸:“所以啊,你这辈子不能欺负人家,平时对周老师也要多尊敬、照顾。他们家就两个人,没多少人关心他们。你得把矜迟当成哥哥一样,知道么?”
  “高一,的暑假...”舒香浓一边低声重复、一边回忆。
  “我们是看你玩得成绩下降得厉害,完全管不着,才辛苦矜迟看着你。这也是为你好,别怪人家。”唐芸继续做家务,也没留意舒香浓是不是反常,什么时候回的房间。
  背抵着门合上。
  舒香浓看向阳台上的夜来香。终于想起来,高一暑期的某一晚,她在这打游戏。沈矜迟和父母聊完进来对她说了句奇怪的话……
  “以后,要听话。”
  舒香浓呢喃着跌坐在椅子上,“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转头,目光落在空着的那一把椅子。
  心情愈加复杂。
  对感情这些事她不是小白,甚至对暗恋她的男孩儿的心思,她一眼就能能看透。
  所以。
  如果不能是恋人。
  沈矜迟一定不会再跟她在一起了。
  和他恋爱。
  或者,和他永远当陌生人。
 
 
第35章 第三十五夜
  舒香浓从清晨睡到中午, 听家门口父母和人说话的声音,夹杂棕棕兴奋欢迎人的哼唧声。
  她轻手轻脚,趴在卧室门框探着半张脸听。
  这位置看不见人。
  “懒懒也真是的……懒懒, 快出来!矜迟都从京平回来了还不起。”
  母亲刚喊完, 又是父亲声音严厉地敦促——“懒懒!舒懒懒!”
  有狗朝她跑来、爪子拍在地板的指甲声。
  舒香浓忙门一关、躲上床盖好被子。
  门口。
  “真是的, 一放假就放松得不成人形了。”唐芸说。
  沈矜迟刚从动车站回来,身边还拿着行李。他白皙的眼皮垂下, 掩盖不自然,声音温柔:“没关系, 让她休息……我回家了,唐老师、舒老师。”
  唐芸:“哎!赶紧回去睡会儿, 长途跋涉的。”
  舒展:“我帮你拿这箱子。”
  “不用舒老师,我能拿。”
  “用用用!松手交给我。”
  “给他提,啊?矜迟。”
  ……
  舒香浓把被子捅开一角露出脸,等门缝里模糊的交谈声消失, 才推开被子坐起来。松了口气。
  指甲碰碰嘴唇, 想起那晚热吻...
  沈矜迟看起来又冷又寡。
  没想到嘴巴,亲起来还挺舒服……
  嘴唇软, 有点凉,嘴巴里面又好热。
  就是太强势。
  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一丁点都不温柔, 跟外表极具反差。
  “啊!”
  她倒床上, “要, 命…………”
  要换成别人,用朋友的身份这么狂妄占她便宜,她早一巴掌呼过去让滚了。
  可这人。
  偏偏是沈矜迟...
  她狠不下心,去糟蹋他的感情和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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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香浓在持续的低气压里纠结着,都不敢出门, 就怕碰到沈矜迟。
  但接下来几天都没听到隔壁有他消息。
  沈矜迟,就跟不在这一样。
  到年三十的下午,舒香浓跟母亲去菜市场买菜回来,上楼遇到周老师正锁家门,唐芸便问道:“这几天咋没看见矜迟?”
  周老师笑容慈祥:“这几天带家教呢,又有个英语机构聘他上个假期培训,早上六点多就出门了。”
  “这都年三十了还忙呢,矜迟就是太刻苦了。他下午总不用上课吧?”
  “得给个高中孩子补两个小时课,带完就回来。”
  “哦,回来就过来吃饭,啊?我给他和懒懒一人一买了只蟹。”
  “哟,那怎么好意思?他老在你们家蹭饭。”
  “哪里话啊,矜迟就跟我们自家孩子似的,看着长大。”
  周老师笑得合不拢嘴。
  舒香浓在旁默不作声。
  跟周老师分别后,唐芸打量打量她,觉得她话少得反常,这次寒假回来整个人都内向了。“你跟矜迟是不是闹了矛盾?以前放假不天天过去上网么?”
  “网有什么好上的。”舒香浓假装不屑地嘀咕一声,欲盖弥彰地再补充一句,“自己家也能上……”
  唐芸看她,说不上来哪儿怪。“少上点网!游戏打了有什么用?能吃饭吗?”
  舒香浓帮忙提着晚上做年夜饭的菜。
  唐芸边开门边说:“唉,矜迟真是乖,谁家养到这种孩子都是上辈子积的福。上学成绩第一名,听话又省心,放假还自己打工赚钱。”
  “这不是因为叔叔阿姨走得早,给逼的么?谁天生想这样啊。”
  “这么说,你整天没心没肺地玩,是我们健在让你舒坦了?”
  “……我可没说这话啊,母后大人。”
  唐芸开了门,回头看看自己嘴贫的女儿,笑容敛去习惯性拿出作为班主任的严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别弄了,都是些什么视频。搞点正当的!”
  舒香浓撇撇嘴。
  她跟进屋子,一边放东西,一边聆听教诲——
  “女孩子要端庄贤淑一点,你那些破洞的牛仔裤和吊带少穿!都什么衣服。”
  “还有啊,就算考了个三流大学也好歹学点东西!没事多看看人家矜迟,依葫芦画瓢还不会?看他在干嘛你跟着模仿总行吧。”
  “你看看你自己,整个假期懒在家里玩手机!跟你那些不知道什么人的朋友聊东聊西,将来光阴浪费了是你自己吃亏,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舒香浓崩溃地答着一串是,赶紧钻进卧室关上门,母亲的念叨才小下去。
  她才放松下来,倒在床上。
  家里呆着可真烦……
  代沟不是一点半点。
  舒香浓叹了口气,举起手机,忽略掉胥卓和青年演员发来的微信。点开沈矜迟的朋友圈,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他头像是普通的风景照片,没签名,没动态。
  跟她周围那些,恨不能发上十张八张酷帅图的网红男生朋友,或者打个篮球都要拍个照的男同学,真不是一个画风的。
  ——沈矜迟,一点都不爱表达自己。
  ——特别内向。
  手机丢一旁,舒香浓盯着天花板。回想那天沈矜迟直接明了的表白……
  这么内敛的人,直白地说“我爱你”,又说可以摆脱他了。
  她心里也不是没有震撼……
  -
  往年年夜饭两家都一起吃的,今年也不例外。
  所以舒香浓躲了几天,夜晚还是和沈矜迟凑在了一桌。
  沈矜迟在舒展身边坐着,还是黑衣服,但不是那晚那件。面部瘦了一圈,眉眼、鼻梁的轮廓更清秀了点。
  他跟舒展说完,转头时的余光洒过来,舒香浓立刻作了个手撑脸的动作掩饰。
  沈矜迟就看见个舒香浓仓促背对的后脑勺。
  他平淡的眼眸顿了一秒。不动声色,低下去。
  “舒老师,敬你。”他拿起茶杯代酒,跟舒展喝了一下。
  “唉!好好好。”
  实在忍不了尴尬的场面,没吃两口舒香浓就下席,躲去阳台撸狗。
  饭后。
  沈矜迟如同往年帮忙收拾了桌子。然后就走了,说还有点事。
  舒香浓松口气的同时,也意识到沈矜迟在有意避开。
  她架起小狗的两条腿。
  心不在焉。
  避嫌,疏远。放在过去十年,她和沈矜迟之间从没有过...
  “果然是做不成朋友了。”
  唉。
  “棕棕,以后你别乱拉屎啊,没人替你捡粑粑了!我是不会捡的!屁股自觉点!”
  --
  沈矜迟明显在避着她。
  年后的几天和年前一样,见不着人。
  初八的夜晚,舒香浓去放烟花也只能叫3楼和5楼那几个熊孩子一起。在实验一小旁的狗尾巴草空地。
  “香浓姐姐、香浓姐姐。”
  袖子被一拉,舒香浓低头。是小安妮。她睁着大大的一双眼睛,“矜迟哥哥今年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了?”
  听她一提,别的小孩也围拢来。
  “就是,矜迟哥哥是不是长大了、不喜欢跟我们这些孩子玩了。”
  “哥哥是不是学习太忙呀!”
  “好久没看见他了。”
  “我想矜迟哥哥。”
  舒香浓:“没有,矜迟哥哥他没不理你们,最近他在打工挣钱呢,没时间。”
  “那他什么时候才打完工?”
  “他再不找我们玩,我们又要上学了。”
  “我还没跟他玩鞭炮呢。”
  舒香浓被吵得头疼,好不容易才用五十块钱把这群孩子哄开,让他们去买零食,她好清净一会儿。
  烟花在天空炸裂,孩子们专心看烟花。
  舒香浓独自站在风里,看着烟花在夜空开出绚烂。
  沙粒如雨,却不再有人为她遮挡……
  舒香浓在耀眼的光、震耳的爆炸声里,陷入一种迷惘。
  以往过年,她都是躲在沈矜迟身边,甚至他的怀里。沈矜迟像只老母鸡一样把她保护着,好像从小学开始吧,每年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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