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野月亮——兰织
时间:2020-07-27 09:11:38

  其实想想,舒香浓也不是不能理解沈矜迟对自己的占有欲。
  从小她都依赖他,一有困难就找沈矜迟。
  他对她付出太多,没有占有欲和控制欲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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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新家,舒香浓一推门,就见客厅舒展和唐芸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她。
  “妈,爸。”
  她换着拖鞋,瞧二老总体看着还算愉悦。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跟矜迟谈恋爱也不跟我们说一声,闹得还得旁人告诉我们。”唐芸道。
  舒香浓走进来在沙发坐下:“也就才小半年……你们知道这么详细干嘛?”
  舒展:“矜迟的奶奶跟咱们十几年交情,你要把人家辜负了,到时候弄得多不好。”
  “唉,你们。”舒香浓不喜欢和父母交流,总觉说啥错啥,“我有那么不靠谱吗?”
  父母虽然没吭声,但那眼神她是看懂了:有!
  “……”
  她挥挥手:“随便吧,你们爱咋想咋想!反正少管我就是了,我自己知道。”
  二老当了一辈子老师,都有强烈的掌握孩子的习惯,一听这话脸色拉下来。
  舒展:“就是提醒你知道个轻重!矜迟这种男孩儿一谈就是认真的人,你收收乱七八糟的脾气和心思,好好跟他谈。”
  舒香浓捶捶靠枕:“我知道~~别老啰嗦了,搬一天家你们还不够累啊。”
  “我们一张嘴你就知道。”
  唐芸按捺火气,又想想,这总体是件出乎他们预料的好事,就缓和下语气来:“既然谈就认真点,也老大不小的,来年你可就二十岁、可以结婚做妈妈了。幸好你还算干了件靠谱的事情,找了矜迟。”
  说到这,她露出欣慰。
  舒香浓有股与生俱来的美貌张扬,喜欢她的男孩儿也多,什么样儿的都有。五花八门。加上她性格叛逆大胆,二老一直担心她走错路。
  这种担忧从舒香浓青春期起就一直存在。
  越担忧,越想控制着。
  这下好了。
  她跟沈矜迟在一块儿,一切迎刃而解,以后有沈矜迟管着她,他们也省心。
  舒香浓软绵绵地窝沙发里听父母训诫,有一下没一下揉着抱枕,越听越不对劲——
  舒展:“矜迟的医博得读八年,现在的年轻人啊,老恋爱不结婚的都容易出问题,明年先把婚定了。”
  唐芸:“这倒是可以,下午跟周老师聊,她也是这个意思。到时候懒懒毕业就回临清来,考个公务员,稳定,到年龄就把婚先结了。”
  舒展:“对,公务员好。她那学校也不行,好工作估计是难了。”
  唐芸:“结婚后把孩子一生给我们带,正好周老师退休了寂寞,有个小孩儿陪着也好。”
  舒香浓搓抱枕的动作一停,听得有点目瞪口呆。她只是与沈矜迟恋爱,并没有想到这些。接下来听到了更恐怖的:
  唐芸回头对舒香浓道:“到时候你们房子就买这个小区,楼上楼下或者旁边两栋也行。你下班完还能回家吃饭。你这脾气啊,就是到八十岁也不安分,尽让我们操心。”
  说着她想起舒香浓忙的那些事儿,蹙眉道:“你那些什么视频就别搞了!什么明星梦不靠谱的!想当明星的女孩儿那么多,真正几个实现?而且当个明星挣点钱也不见得就快乐自在,乌七八糟,关系乱得很。”
  舒展:“平凡是福,平庸也不见得是坏事。懒懒啊,不是爸妈想说你,你也该长大点了。”
  父母还在讲大道理,舒香浓嘴巴缓缓张开,对他们给自己规划得清楚的未来有种恐惧。她悄声放下抱枕,回到房间,关上门。
  像脖子被勒着,她深呼吸两回,想释放胸腔那种憋闷。
  从小父母把她看管得极其严格,记得高中毕业那年,她在沈矜迟高考状元的声浪中也思考了自己的人生。愿望是大学走得远远的,工作也要走得远远的。
  她爱爸妈。
  可是,她更惧怕、更忐忑那种被管的生活。
  想起沈矜迟不声不响替父母管了她两年,她心里就不舒服。而以后,沈矜迟又会不会再干这种事情,替她爸妈把她看着?
  舒香浓手摁着圆珠笔帽,有些说不清的烦躁。
  尤其是,想到父母兴高采烈计划着把他们婚房子买到这栋楼。
  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经过他们的同意么?
 
 
第41章 第四十一夜【修】
  舒香浓在书桌前走神, 凝重地想着事,沈矜迟就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他窗台上墨水瓶种的水仙花。
  终年生长后,瓶子终于被根须撑裂, 盘结的根须炸开来一大束。
  渴望更大的空间和土壤。
  沈矜迟:【小可爱送的花, 发脾气了】
  “小可爱。”
  舒香浓托腮呢喃, “也就只有你了,沈矜迟, 才觉得我是小可爱。”
  别人都说她是带刺带毒的悬崖花。
  但想想又明白了,沈矜迟为什么这样看她。
  从八岁开始, 她就跟着他,依赖他, 一边不喜欢他管自己,一边又依赖他对自己负责。难怪连亲热的时候,他都喜欢绑住她手腕,让她跪着。
  舒香浓支着脸, 透过玻璃窗瞧着月光在云层游弋。
  某个瞬间, 心情突然爆裂了一下。
  像那陈旧的墨水瓶罩着的是她心脏,而那团错杂的根须, 是她不甘被束缚的血管,撑碎了玻璃、想要更大的土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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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假期接近末尾。
  舒香浓心情低落地在新家的房间呆了几天, 最后一日给沈矜迟发了条微信。
  【把花儿带上吧, 我们给它找个户外的地方种】
  下午, 沈矜迟带着水仙花,提前到实验一小旁的空地。出人意料的是,一向晚来的舒香浓居然已经到了。
  用黑色小铲子挖洞,把花移栽进去,浇水。
  种完时间还早, 他们便沿着马路去母校转了转。
  十一年过去,学校建筑变化,但还能辨认儿时玩耍的地方。当年班主任领着他们种的桃树苗,现在已长到水桶粗,挂着青果子。
  舒香浓边走边安静地垂头走神,继早到后,沈矜迟再次觉察到她的异常。
  逛完,他们在校门旁的水槽洗手,坐着聊了会儿。
  “那天你奶奶问你我们的事了吗?”
  “嗯。”
  “那你怎么说的?”
  沈矜迟瞧她有些紧张而咬住的鲜红嘴唇,缓缓抬起眼睛。
  良久。
  “照实说了。”
  虽然在预料之中,但舒香浓还是有点泄气,为突然恋爱关系陷入家长监控的不自由。她欲言又止。“沈矜迟...”
  “嗯。”
  “我想问问,你能不能等等我。”她犹豫着说出这几天思考的结果。
  沈矜迟静了两秒。“等你?”
  舒香浓拿起他的大手掌,放在自己脸上:“我想请你等我几年,让我一个人出去闯一闯。”
  沈矜迟表情出现微妙变化,“什么意思。”
  舒香浓叹息,“你知道我爸妈控制欲特别强,我一直都觉得很不自由。我想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你喜欢做什么?”
  “不知道……所以想去找找。”
  “我可以陪你一起。”
  舒香浓转头,看着他,“其实我妈告诉我,高一暑假他们拜托你看着我的事。”
  沈矜迟眼睛闪过一丝警惕。
  “我不想骗你,沈矜迟。”舒香浓悠然道,说出自己想,“我从八岁就跟你在一起,从没离开你的视线。我想,如果我们现在直接恋爱、结婚,就是一辈子到死都在一块儿了……”
  沈矜迟看着她眼睛,那里面有被束缚恐惧,他看了明白。
  舒香浓是什么脾气,他很了解。她是一点受不了不自由的人,偏偏又生在一个父母很强势的家庭。
  舒香浓:“所以我先想出去闯一闯,你能等等我吗?”
  “……”
  沈矜迟在挣扎里紧握住拳头:“要多久?”
  “到你毕业。”
  “六年?”
  “嗯。”
  安静里,舒香浓捡起脚边的两片树叶,摆在手心里。说起其他。“沈矜迟,你还记得胖熊吗?”
  “记得。”
  她抬头:“我听他们说,我小时候每天跟在你身边像小媳妇,陪你到这里来洗手,洗衣服,一起回家,特别听你话。是吗?”
  沈矜迟近距离看她如果不低头,就变成俯视。想笑却笑不出来,凝重地点头。
  “真坏,你什么都记得,就是不告诉我。”
  舒香浓拥抱他,深呼吸沈矜迟身上干净的气息:“……等我几年,好吗?我想飞出去看看。否则我一定很遗憾的。”
  沈矜迟弯着腰,黑瞳里闪烁复杂。“你不怕,我们会错过吗。”
  因为死亡,因为一切不可预知的变化。
  他声音很低,舒香浓没听清:“什么过。”
  “……”沈矜迟没重复,呼吸挤压,低哑问:“你很想离开,是吗?”
  “想,我做梦都想。”
  沈矜迟牙槽咬住。很久。“好……我等你。”
  舒香浓心中感动激荡,眼睛一热的同时鼻子也酸了,脸在沈矜迟怀里蹭。
  “但只等六年。你记清楚!”
  舒香浓忙着哭,听到了这句话。但没有特别在意,点头说记住了。发誓一定会来。“沈矜迟,我就知道,全世界你最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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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香浓跟父母说了休学一年、想去首都北漂。
  胥卓朋友介绍试镜那个网剧并没过,但现在又有一个新的、更好的剧在招演员。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结果舒展和唐芸听了差点当场气撅过去!
  认为她整天异想天开,原话是“随便拍个花里胡哨的视频有几个人看,就觉得自己能当大明星了”什么的。总之是不同意!何况她去首都那么远,跟沈矜迟肯定就异地了,那些圈子又乱,在他们看来十足十要掰,跟他们为两个孩子计划的“甜蜜小日子”风马牛不相及!
  整个后续的一个月,都在父女母女三人的争吵冷战中过去,几次吵得差点要断绝关系。只有沈矜迟支持舒香浓。
  接近期末时,沈矜迟陪着她办理了休学手续。
  舒展和唐芸气到了,拒绝和她联系,所以舒香浓打包好行李走那天,只有沈矜迟来送她。在临清新建的火车站。
  巨大的显示屏间隔地晃过上午的车次。沈矜迟拿着舒香浓的行李箱和小背包,在大厅等待时间。
  沈矜迟:“不然我去买张车票,送你过去。”
  舒香浓摇头。“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儿了,哪能一辈子什么都依赖你照顾我。”她笑,“就是去个首都而已,又不是出国。”
  “钱带够了吗?”
  舒香浓点点头。
  “不够要说,别不好意思硬扛。”
  舒香浓眼睛红热,本来想哭,但听到这又破涕为笑。捏住沈矜迟严肃的脸,“你怎么把我当女儿似的。我知道啦。”
  她抱住沈矜迟,笑过后还是喉头发了涩,又努力把哭意憋回去。“沈矜迟,你也是,不开心要给我发微信。我会回你的。”
  “我不会联系你,你也别联系我。”
  沈矜迟打断,手臂肌肉绷紧,极力控制着情绪,“否则,会忍不住把你拷回来。”他声音嘶哑,“你知道我占有欲多强。”
  “……”
  舒香浓眼泪还是落下来,滴在沈矜迟背上。夏天的衣服薄,泪水立刻透过他洗得柔软的白衬衣,在他背部皮肤扩散了点湿热。
  “谢谢你。”哽咽之后,她又说,“我爱你……”
  沈矜迟身体一僵硬,呼吸乱掉。
  如果一眨眼就是六年后,该多好。如果她没那么多想法,该多好……
  “别忘了,我那天告诉你的话。”
  舒香浓怔了下,有点分不清他指的哪一句。恰好这会儿时间到了,广播提醒,打断了她的回想。
  沈矜迟买了站台票,送舒香浓上列车放好行李箱后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窗,舒香浓红着倔强的眼睛对他微笑,挥手。
  他亦笑了。
  列车开始移动,车轨声一阵阵。
  彼此从小无比熟悉的脸徐徐错开、滑远,随着车速加快而迅速消散。只有车轨重复摩擦的巨大声音。
  车窗外只剩飞速后退的景色,舒香浓低着脸,手擦掉眼泪。同时心中铆上了一股劲。
  旁边的乘客都觉得很奇怪,看年轻女孩儿一直掉眼泪。他们问了几句她也不理会,渐渐也罢了。
  舒香浓低着脸,透过模糊的视线一遍一读沈矜迟回过来的消息:
  站台。
  K723次列车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
  沈矜迟低头拿出手机:
  【我一定会找到我想要的人生。等我,沈矜迟。】
 
 
第42章 第四十二夜【修】
  影视城附近, 赵家菜二楼的大包房,先后进去了一批或大腹便便、或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年轻人。饭店老板亲自来接待,还陪坐了一会儿。
  桌上酒递来递去。
  陈琳跟个人精一样, 时时起身, 替舒香浓周旋于一群圆滑世故的制片、导演之间。今晚清装大剧《清宫秘语》的杀青宴, 舒香浓演的女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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