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香浓对着手机笑瞧了一阵儿。
似曾相识。
大学时沈矜迟也这样做过……经常告诉她他的行踪,人在哪,在干什么,什么时候休息。
那时年少,只顾着追求自己喜欢的,不懂得珍惜少年小心翼翼的感情。
而今想来,那每一次发来的照片,清晰标注的休息时间,一定饱含了他的期待。
这几年工作忙碌,舒香浓很少这样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独处。就想了很多。
思考的结果就是:她似乎是挺混蛋的!
一跑好几年。
如果换做沈矜迟跑了好几年,她……不对,应该用“很爱的男朋友跑几年”这个来假想。啧,她肯定会发疯吧!
当年是她忽略了。
沈矜迟对她的爱,和她对他的,是有一点差别的。
她不会思念到痛苦,但他可能会。
这么一想通,舒香浓就更难受了。
她看见手术表上的结束时间,把手机调了个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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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矜迟是深夜回来的,舒香浓因为刚闹过闹钟,在沙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脚步声从身边走过,惺忪醒来。“终于回来啦?”
沈矜迟站在阳台,看着那一排晚风里花枝灿烂茂盛的水仙花,出神。
舒香浓走出去,嗓音因为睡了一觉有点沙哑:“哦,我前两天顺手买的,都两天了你一直没回来。”
“突然忙,抱歉。”
“没什么,我平时出门不方便也宅惯了。一个人也呆得住。”
舒香浓蹲下抚摸花朵,“这个花好活,不浇水也不会死。生命力特别旺盛。”
她又仰起脸:“是不是像我一样?”
沈矜迟眼光波动,单膝蹲下来。压抑着颤抖抚摸花朵。“但它还是会想去户外……花盆总有装不下的时候。”
舒香浓红唇微笑。“不一定啊。谁知道这些小东西到底要什么,也许它们也想有屋檐遮挡风雨呢?”
“……”沈矜迟手静悄悄地握成拳。
客厅的灯照着他们蹲地上的两团影子,舒香浓手撑着地面,倾身去吻沈矜迟脸颊。低声:“沈矜迟,我觉得气氛好好,这种时候男女朋友应该接个吻才浪漫。来吗?”
他侧脸被灯光在面部打落阴影,薄唇抿成线。“你以前没这么主动。”
“你也说是以前了。”舒香浓拿起他手,拂过她脸和耳朵绕到后脑勺,“快点啊,别啰嗦。再催我就太不矜持了。”
“……”
沈矜迟眼睛在明暗里闪动光泽,直视入舒香浓眼里,突然地手指大力一勾她脖子。“你自己说的!”
这个吻,深长。
那一年,在水仙花被移到小学外的空地。她说:沈矜迟,我想出去走走,如果现在就和你在一起,那我们一辈子几乎从出生到死都要在一起了。你等我回来。
他听出她向往自由,害怕与他过度相缠的生活。
他说只等六年。然而,八年过去了,他期盼、希望、也绝望了。可她一回眸,他仍无可救药站在她回头的地方。
理智与自尊溃灭,他内心低微而控制不住地想要在她身边活着。
像这辈子镶嵌在骨髓里的本能。
沈矜迟打开了卧室所有灯,让舒香浓雪白的肌肤每一寸无所遁形。
他终于找到了她蝴蝶骨和大腿内侧熟悉的小痣。
确认了身份,这个冷艳妖冶、会抽烟的女人,就是他用心养过的花朵。他守着长大的那一个。
他重重摁住她双手,狂烈亲吻。像报复地发泄,绝不是昨晚的温柔缱绻。
很疼,但舒香浓反而开心地笑了。“就这样,做你想做的一切,我不害怕。”
她不怕天高地厚,对他宽宥纵容到过分。
窗台的水仙花,在微风里荡漾……
很久。
烈焰烧过,他们拥抱躺在一起。
舒香浓捧起沈矜迟脸颊,手指擦他眼皮的汗和眼睛里流动的热泪。
“我恨你……”说罢他狠狠吻住她,力道从粗鲁到温柔、疲惫。情/欲散去后的吻,夹带复杂的情绪,理不清晰。
舒香浓握住他手背,帮他掐住自己肩膀,主动去吻他的嘴唇。“对不起。”
沈矜迟深深拥抱她。“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走了还回来。将就的爱情好玩吗?”
“..你不会失去我,我以前就保证过。”
“别对我太好……”他嗓音在颤。
舒香浓看见他空荡的房间,难以想象他一个人住在这的日夜,心里一疼。“别害怕,也别管我内心怎么想,放心地拥有我就好。”
她吸一口气,“以前我年轻不懂事,以后不会再远走,每天保证想你一遍,也不会喜欢别人,只有一个沈矜迟。”
舒香浓认真道:“别的男人有的,你都会有,我保证!”
要如何形容现在的感觉?沈矜迟只觉,像被人锯开了胸骨,切下心脏。他愿意在这一刻里停止生命,不再向前。
沈矜迟闭上眼,埋在她发丝里。“谢谢...”
他重复这两个字,是对她回应的感激。
舒香浓心情些微复杂。
其实刚才那一瞬间,她想说“我爱你”。她感觉到了悸动,可又还不确定……或者不敢相信,她会单纯地爱沈矜迟。
舒香浓:“国庆我们回临清一趟好不好?”
沈矜迟:“为什么突然想回。”
舒香浓轻轻啄了他鼻梁,沈矜迟直黑的眼睫顺势闭了下。她笑,分明一张冷酷的脸在她眼里看着却只觉得无比可爱,心里一阵发痒。细微的喜欢在累积,奇妙的感觉,又似乎久远之前有体会过。
“想去你家里找找以前的你,这几年错过的你……对了,我记得奶奶的生日是国庆。”
“十月四号。”
舒香浓点头,又想起:“别告诉我爸妈,他们不喜欢看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浓浓:“别的男人有的,你都会有,我保证!”
沈矜迟看她许久。“别人有的,我确定都有。”
舒香浓看着他房间一长串奖状、奖杯,脚软一跪,抱起大腿。“大哥!”
第50章 第五十夜
甜蜜话说了两筐后, 舒香浓大摇大摆住进了沈矜迟的家。
别人说男女朋友在一起经济上要AA才独立,她也不是没钱,但脑子就从没想过跟沈矜迟A不A的问题。沈矜迟应该也没有。
她像个宠物, 心安理得蹭吃蹭喝, 窝在房子里, 等主人给吃给玩给抱抱。和家里棕棕的区别,大概就是不需要沈矜迟牵出去拉屎吧!
这样一想。
舒香浓觉得, 沈矜迟照顾她还是蛮省心的。
《追星时刻》照常两周一录。对比起来,一同晕倒的霍言深处境就凄惨了。
来清西的飞机上他是说过心脏不好, 舒香浓对暗恋自己的男人向来不上心,听完就忘了, 没想到他真有中度先天心脏病,这次晕倒后病情加重,需要开胸做手术。
切开胸骨,让心脏停跳, 钳子刀子动来动去, 想着也是可怕!
对明星来说,身体就是本钱。霍言深先挑中了清一院的一位老资历医生, 四十多岁,据说是全院乃至全国顶尖的, 然不巧, 老医生最近也病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 找了沈矜迟这个看起来皮肤白白、人帅帅,以外貌评估很不靠谱的。
所以他对手术风险忧心忡忡。
霍言深手术排在十月一号。这天清早,舒香浓正和沈矜迟吃早餐,就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晴朗温润的嗓音虚弱、惆怅,不愧是当红男星, 哀伤起来绝对尤物。
舒香浓在心里,对其观众认可度给予高度评价!
“有话跟我说?”她拿着手机,重复一遍霍言深的话。
沈矜迟喝着豆浆,眼神带了她一下。
霍言深:“这句话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从《清宫》进组那天,但一直没鼓起勇气。”
“哦,什么话说吧。”
怪室内□□静,细小的声音一清二楚。沈矜迟慢条斯理咀嚼早餐,偶尔舌尖舔嘴唇,正勾得舒香浓心猿意马,就听——
霍言深:“香浓,我爱你!”
一口柠檬噎在喉咙,舒香浓闷咳两声,瞟一眼对面安静吃饭的沈矜迟。
霍言深:“生命脆弱,我怕我不说,这辈子就再没机会了。”
沈矜迟闭着嘴唇吃东西。舒香浓冷汗从额头冒出来,扯扯嘴角:“我觉得你说了,才真没机会了......”
“为什么?”
“哦,没!没什么。”
挂掉电话,舒香浓手机搁一边:“呔!现在这些人,随随便便就能说我爱你,轻浮!”
她略微浮夸的唾弃完,给沈矜迟夹了小菜:“还是你这种男人好,坚定,内敛,宁愿哭都不说那三——”
“我爱你。”
“......”被打断的舒香浓呆了下。他的三个字,云淡风轻。
空气静止了几秒钟。
沈矜迟很淡地微笑着收回目光。
可能他们之间,就是睡再多次,说什么爱不爱的话都会显得矫情、别扭。尤其对舒香浓来说,这种感觉就像对父母说“爱你”一样,有点困难。
舒香浓清了下嗓子,对沈矜迟笑一笑。“哦,这么突然......”
她默默塞了个饺子在嘴里。
吃过早餐,沈矜迟去洗碗时舒香浓化了个淡妆,然后想联系霍言深约待会儿见个面。毕竟心脏是大手术,他累得发病多少有她的原因。然而她翻遍手机却找不到霍言深的电话,微信也没了。
“唉?奇怪,手机有问题么......”
沈矜迟把围裙叠好放在厨台,走出来。“我删掉了,已经通知他找你联系我的号码。”
舒香浓抬头:......?
“为他好。”沈矜迟一颗一颗系上衬衣纽扣,整理袖子,“毕竟一会儿我要给他做手术。医生情绪,很重要。”
你有什么情绪???
舒香浓咬住下嘴唇,管住嘴,点点头。出门时道:“沈哥哥,你真棒!”
沈矜迟瞥她一眼,先一步进电梯时没回头地道:
“这句话平时再说,今天的不好听。”
去医院的路上,沈矜迟沉默地开着车。不知是不是在介意。
舒香浓最近时常回忆过去,换位一思考,发现沈矜迟真可怜。
以前她恋爱,他帮着打掩护、约人、替她写作业,最后喜欢上她就算了,现在还得救情敌的命。
啧。
怎么有这么可怜的男孩纸!而且还是她从小最重要的好朋友。她真不忍心他被自己这么欺负。
等红绿灯时,沈矜迟握着方向盘眼皮垂下,耳廓发红。“够了。手,拿出去……”
舒香浓从他衣领里收回手,指腹搓了搓,认真道:“沈矜迟,你胸肌怎么变大的。”
他不说话。
舒香浓往□□身,“好硬哦。”
他耳廓红色又深一层。
“哎?你乱想什么,我说的你胸膛。”
沈矜迟嘴唇紧抿,“...我知道。”
舒香浓辛苦地忍耐着恶作剧得逞的快乐。
不知道最近怎么了。
明明长大了,可一遇到沈矜迟,她又像回到了小时候。多珍贵?如果有一个人能清晰记得你如何从个小孩长大,并且还爱上你。
想到这,舒话痨又很想知道件事,问道:“沈矜迟,我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特别女神?让你日思夜想、风情万种的那种。”她手搭在他胸口揉,“用你良心说,我在你眼里的样子!我好像知道。”
“……”
沈矜迟一脚油门,车冲出去。“女流氓。”
舒香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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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医院,舒香浓全副武装下车。关车门转头时,发尾甩出迷人的弧度,唇色艳丽:“我就是对你不够流氓,才让你长那么大才追到我!”
她绕过车头,胳膊肘着车子,懒懒地笑。浓睫在眨眼的瞬间转慢,身上一股销魂的香水味儿。
沈矜迟被触动....
他曾经期待的眼神。
一晃神后他淡淡笑出来,用手指一刮舒香浓鼻尖。“别等我下班,自己找个地方玩。”
“知道,当我小朋友吗?”
沈矜迟用表情像默认,声音低转:“担心你是我的本能。”
舒香浓觉得沈矜迟这话又呆又搞笑,随口应了,看着他走远的松挺后背,再品那句话,又觉得深深感动。
男人嘛。
拉了灯睡觉都一样。
她对爱情没什么期许,至今没有深刻地爱过谁。所以,好像做他女人也很好。
她一直觉得,沈矜迟值得最好的东西。
等沈矜迟给霍言深做手术的时候,舒香浓订了一束花,放在他休息室。期间正好小童便血,挂了号,谁知冤家路窄,李蔚蓝居然是肛肠科!
两人一照面就互相看直了眼,气氛极其尴尬。
安全起见,舒香浓没在问诊室外等小童,窝回停车场车内等。
一小时后小童下来,舒香浓见她脸色发白,整个人呈虚脱态,吓一跳:“怎么了这是?”
小童就哭道:“我不干净了。”
舒香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过了大半小时,小童才一脸沧桑泪地问:“香浓姐,你有被除了沈医生之外的人,看过身体吗?”
舒香浓想想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