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坷眼也不掀,道:“我们十三重天的两位神女,必然在列。”
琴灵不在意这些,她摇头:“诶,我在她后边,瑶瑶倒确实排在她前头。”
蒲叶一听,不干了,他皱眉:“怎么回事?听这么说,瑶瑶还不在榜首?”
余瑶再一次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很好看。
但同一张脸,看了几万年,她自己倒觉得泯于寻常了。
“我排第二。”余瑶道:“呐,第一和第三,都和汾坷有些关系。”
汾坷懵了,他看了看怀中抱着的花盆,道:“这么早,就给我家闺女腾了个美人位置出来吗?”
琴灵笑得不行,她从桌上跳下来,跟在凌洵后面,去了正殿,吩咐左右侍者传江沫沫进来。
余瑶恨铁不成钢地覆在汾坷耳边,道:“是秋女和夙湟!你能不能上点心?”
汾坷神色莫名:“我已修书一封去了秋女宫,百花会上,自会当众澄清。至于夙湟,生来就是天敌,下凡后又做了一对怨侣罢了,若不是有了孩子,这样的事,提都不必多提。”
余瑶拍了拍手,压低了些声音:“昀析和我说,他感受到了夙湟的气息,你最近做事,幽着些,尽量别和她对上。”
汾坷看了看怀里迟迟不发芽的花盆,沉默地应了。
行吧。
看在孩子的份上。
让一让她娘。
余瑶等四人坐在屏风后,顾昀析袖袍一落,召出了个结界,将他们都笼罩在内。
另一侧,琴灵和凌洵换上魔君的朝服,高坐上首位,姿态自若,不怒而威。
江沫沫这次,是以真容示人。
容貌绝世,妖艳惑人。
的确当得起倾国倾城一词。
而且比起万年前,她明显更沉淀,内敛,有世家贵女的风范。
琴灵问她:“你今日前来,还是为了前日所说合作一事?”
江沫沫颔首,声音柔和:“是。”
她娓娓道来:“前日沫沫未曾将话说清楚,是应背后委托之人言,但至今日,魔君应该也清楚,沫沫所言合作一事,确实对两头,都是有好处的。”
神草,谁不想要呢。
饶是在外人眼中脾气古怪的十三重天众神君,也免不了俗。
琴灵根本不会任江沫沫牵着鼻子走,她笑了笑,缓缓道:“五神草,确实是好东西。”
“但你我都清楚,光有一份一分为五的残图,想在焚元古境中找到真正的五神草,等于大海捞针,而且,残图我等从未见过,是真是假不好判定,为了这样一份东西,耗费不小的一笔灵石,不值。”
“还有,既然是谈合作,就叫真正能做得了主的人来和我谈。”
江沫沫沉吟片刻,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她抬眸,道:“不瞒琴灵魔君,其实这残图,我江家,也有一块。”
“哦?”琴灵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这话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那其他的,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江沫沫接着道:“五块残图,据我所知,至少有三块,落在了其他世家,每一块残图上,都记载着一样神草的大概所在地,是无价之宝。”
“这个时候,残图的拥有者,都会选择与信得过的世家联盟。”
“我父亲的意思是,十三重天战力不菲,且与我父亲交情不浅,将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若是魔君觉得能成,我江家也不学着别人拍卖收钱那一套,找到神草,对半分即可。”
凌洵突然开口,问:“妖祖的意思,是只与我们魔宫合作,还是说,整个十三重天。”
江沫沫笑得大方从容:“我知十三重天上的神君神女,有几位是久不出世的,我们江家自认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请动十位神君,但既然是合作,我们拿出了十成的诚意,希望十三重天,至少能保证,跟着去的人,有能夺神草和抵御其他觊觎者的实力。”
琴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她高高在上,俯视着站在殿中的美丽女子,问:“这是你父亲的原话?”
江沫沫笑容微僵。
这段话,确实是她自己加的。
照她父亲的意思是,十三重天随便来两个人,尽够了。
但是,像才渡完劫的财神,还有本体有伤,发挥不出真正实力的余瑶,去了有什么用?
琴灵朝她摆了摆手,声音清冷:“你回去问清楚你父亲的意思,再来同我谈。”
这话摆明了是在说她不够格。
江沫沫在整个妖族,天赋都算得上是名列前茅,她自诩天赋不凡,又得父亲中用,内心的骄傲强得离谱,但面对几乎能成为同辈的琴灵,她不论是修为,还是气势,亦或是身份,都被稳稳压入下层。
自认为的诚意十足,人家根本不当回事。
江沫沫脊背挺得笔直,她朝琴灵与凌洵略拱了拱手,姿态依旧如故:“希望两位魔君能慎重考虑一番。”
“告辞。”
美人身影消却。
琴灵到侧殿的时候,余瑶用手托着下巴,声音蔫蔫:“这太不给面子了,摆明了嫌弃我。”
琴灵见不得她这幅耍宝的样子,伸出长指,点了点她的下巴,道:“五神草出世,你伤好之后,给我争点气,把修为提上来,看谁以后还敢不给咱们小神女脸。”
“好!”余瑶任由她托着脸,笑得一双杏眸里全部都是温柔的光亮。
江沫沫才走,魔侍就进来禀报,说幽冥泽的使者求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变了脸色的汾坷。
汾坷脸皮绷了两下,十分不自在:“都看我做什么?我和她又没有联系。”
既然没有联系,那么来,肯定是有事。
琴灵命人请了进来。
余瑶侧身,笑得好看的眼眸只剩下一条缝,她对顾昀析道:“我还没见过夙湟呢,幽冥泽女皇的血统,应该是像琴灵那样的飒美人。”
顾昀析眯着眼睛想了一会,道:“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在他眼里,除了余瑶,其他人,都像是在用同一张脸。
第76章
夙湟进殿时,饶是余瑶, 眼底都划过惊艳之色。
这位女皇, 不说别的,单论气质这块, 就绝对要压在江沫沫的头上。
夙湟一身正红古装,像极了从人间古画中走出来的绝色女子,一颦一笑,皆有种令人迷醉的韵味。
她没有穿鞋, 玉足白净,一步一生莲。
琴灵吩咐左右侍者上座沏茶。
夙湟侧首, 头上的流苏簪子也跟着微微晃动。
她的声音十分沉静,每一个字眼都像是玉珠落地的清脆,她和琴灵一样, 不太喜欢七拐八弯地绕圈子,因此才坐下,还没客套寒暄几句,就道:“琴灵神女,我找汾坷。”
琴灵沉默了一会。
事关五神草, 汾坷与余瑶等人来魔域的事情并没有人知道, 他们也在刻意隐瞒遮掩。
但夙湟, 她跟汾坷之间的纠葛,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见与不见,只有汾坷自己说了才算。
“我与孩子之间互生感应,她在哪, 我知道。”夙湟声音空灵,带着些不染凡尘的意味,“我找汾坷有事,劳神女告知一声。”
汾坷将手中的花盆放到余瑶手里,然后理了理衣裳,伸手拂开珠帘,再绕过一座琉璃屏风,神色自若地坐到了夙湟对面的椅子上,他往椅背上一靠,一双桃花眼半眯,现出些并不太友好的笑意来:“找我有什么事,快说。”
他一副恨不得马上赶人的姿态。
夙湟冷冷蹙眉。
“君泽。”她侧首,朝身边之人看去。
汾坷的目光也随之挪到那个叫君泽的男子身上,随意扫了一眼之后,漫不经心地笑:“不是听闻你将与天族老四定亲?怎么身边还养了个妖族少年?不怕后院打起来?”
夙湟从君泽的手中接过一物,眼也不抬,清清冷冷开口:“谣言止于智者,汾坷,你脑子被次身同化了吗?”
汾坷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他站起身,显然不想多说:“你要有事,就说事,没事,就散了。”
夙湟眼瞳清澈,她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半空中,声音依旧无波无澜:“你拿去看看。”
汾坷接过来,展开一看,脸色就变了。
“残图?”
这图一拿在手里,汾坷就明白,这样的质感,这样的神力波动,绝对不可能有假。
“阴阳巧合,我幽冥泽手里,恰巧有一块。”夙湟道:“刚好这图,对应着五神草之首的无暇神草,如果我所料不错,余瑶神女应该需要这个。”
这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汾坷捏着那张残图,神情收敛许多,他认真问:“你为何这样做?”
夙湟伸出白嫩的手掌,止住了他的各种猜忌脑补:“我不是无缘无故来送馅饼给你们的,我有条件。”
有条件,就轻松多了。
汾坷声音温和下来:“你说。”
“焚元古境中,有一种东西与神草相伴相依。”夙湟顿了顿,直接道:“我要神草下的九色土。”
这倒好办,找到神草,就能找到九色土,并不需要分两个地方费大气力。
“你要九色土做什么?”汾坷又坐了回去,问。
夙湟言简意赅:“孩子迟早要出世,九色土可以给她最适合生长的环境,比你在拍卖会上买的杂土不知好上多少倍。”
汾坷气得笑了一声,他问:“你别站着说风凉话,孩子需要的东西,你可一样都没上过心。”
夙湟性子清冷,这次来也不是来和他吵架的,她朝身侧站着的男子伸出了手,君泽便敛目将出发前就备好的东西一一奉上。
片刻后,汾坷看着堆在自己桌椅边各色各样的奇宝,默默地闭上了那双桃花眼。
头一次觉得,自己顶着财神的名号,能穷成这样,真是凄惨得不像话。
随便一个人出手,都比他阔绰。
“十三重天若是觉得这桩买卖能成,这残图,你们就拿去,焚元古境开启之日,我们妖界再见。”
“成。这份人情,我们记下了。”汾坷掀了掀眼皮,当即做出了决定。
夙湟手里有残图,只要能找到神草,就能找到九色土,完全不必拿出来白给九重天,这是看在孩子面上散发出的善意,不可否认。
夙湟站起身来,朝着琴灵微一颔首,踏着灵光而去,不过一瞬,便已没了身影。
来和去都似风的女子。
余瑶等人从屏风后出来。
琴灵蹙起的眉尖松懈下来,笑道:“是个劲敌,手段和实力都不容轻视,不同以往幽冥泽皇脉肆意妄为的作风,这个女皇,倒生了个低调又清冷的性子,不像是能兴风作浪的人。”
蒲叶也懒洋洋地插了一句:“性格是还不错。”
汾坷捂了捂脸,没有搭话。
他接过余瑶怀中的花盆,又将手里捏着的残图放到余瑶手中,道:“正好是记载了无暇神草位置的那块。”
余瑶看着汾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赶在她出口之前,汾坷一边将夙湟留下来给孩子的奇宝收进空间戒,一边幽幽地道:“那些感谢的话就不用说出来了,我听了就头疼,你身体恢复好,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来得让我开心。”
他拍了拍自己手里的花盆,又道:“诺,你小侄女出来之后,还得你多上上心。”
余瑶莞尔,十分豪气地应了下来:“没问题,我带着她闯荡四海。”
夜里,余瑶在明粹宫点了盏灯,彻夜研究这块神图。
布帛的材质,上面什么也没有,灌入灵力催动之后,方有星星点点的图样显露出来,一条条线路蜿蜒扭曲,像是在蠕动的黑色虫子,最后,整张布帛上的图案定型,整个显露出来。
余瑶研究了很久,甚至闭上眼睛,回忆起了看过的六道录中关于焚元古境的所有记载。
最后脑子昏昏沉沉的,也没什么眉目。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实在是焚元古境太大了。
焚元古境坐落在妖界,进去之后,又相当于是一个独立的结界空间,焚元古境开启到关闭,有足足三个月的时间。
而余瑶上次去,用了整整三个月,也没把整个古境逛个遍。
后半夜,余瑶起身,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又寻到魔宫的藏书地,将所有记载了焚元古境的书籍都搬了回来,又按照自己脑海中的印象,将地图给绘了出来。
顾昀析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绘图,旁边摊着作废了的被揉成一块的纸团,女子模样认真,橘色灯火下,她那张细腻白皙的脸庞上,细小的茸毛都泛着暖色的光。
他没有出声打扰余瑶。
有些东西,总该学着自己去解决。
这是他一惯的教育风格。
一身猩红及地的衣裳,衬得男子面容越发清贵,他形若鬼魅,长发如墨泼洒在腰后,整个人倚在半开的窗边,微微闭目。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余瑶清清浅浅的呼吸声。
天将放亮的时候,余瑶终于放下了笔,她长出一口气,伸手捂住了眼睛。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窗口边长身玉立,宛若世家富贵公子的男人。
“顾昀析。”她起身,绕过案桌,走到他跟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顾昀析目光扫过案桌上那叠白纸,缓声道:“才来不久。”
月色温柔,连带着他的声音,也罩上了一层若即若离的朦胧之色,“拼画出来了?”
余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小脸上顿时现出太阳花一样的笑容,她拉着他的手腕,将他往桌边带:“瞎琢磨了一夜,也不确定是不是准确位置,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你来看看。”
顾昀析任她拉着走。
桌面上,一张大致的草图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