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忘了自己是谁,还忘了他。
他们耗费了多长时间才得以走到一起,一朝回到起点,聿徽真的不甘心。
他不由想,如果那天他同意跟她一起回神兽山,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海神:后悔,又有点委屈……
南姝想象不到表面冷静清醒的海神心里有多么翻江倒海,她扭过脖子,看到雪白的神袍上多出来的几个脏脏的痕迹,明显是从自己身上沾的脏污,罪恶感瞬间爆棚:“我……我把冕下的衣服弄脏了,我自己下来走吧。”
说着,她就要飞下来。
聿徽失而复得,抱她还来不及,哪会在意这些,垂眸不动声色地按住她:“无碍。”
南姝心道海神真是一位宽容大度又平易近鸟的神,她把他衣服弄成这样,还能被原谅。
她心中有愧,坚定摇头:“那怎么行!我已经很麻烦冕下了。”
她还是飞了下来。
聿徽怀里一空,黑红色的小鸟落在他脚边,乖巧又懂事地啾啾。
他:“……”
聿徽不免想起以前他不让南姝抱,她非要凑过来抱,现在她失忆了,江山易改,鸟性难移,还是跟以前一样,爱跟他对着干。
聿徽蹲下身,目光沉沉地与她对视。
南姝歪歪头,眼中露出疑惑:“啾?”
聿徽伸出白皙如玉的手,凌空一点,金色流光围绕住南姝的全身,除去了那些脏污。
南姝发现海神衣襟处那点黑色也消失了。
南姝:“……”这个强力去污的神术,有点厉害。
海神:“这里离我的神宫有点远,还是我抱你去吧。”
南姝还能说什么,只能受宠若惊地点头。
海神朝她伸出手,南姝就抖了抖浑身的羽毛,飞到他的手指上停住。
重新回到海神怀抱的南姝愣愣问:“冕下不是不养小鸟吗?”
聿徽瞥她一眼:“你不是说,你可以随便撸?”
南姝心里默念了一遍:撸/鸟……撸——鸟?
对不起,她忽然思想龌龊。
之前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过脑子,现在一回忆——这踏马究竟是什么虎狼之词!南姝想起之前自己没脸没皮的发言就脑壳疼。
聿徽显然没想到那层,念及之前的言论,强行为自己挽尊:“我想了想……其实神宫里的确还缺一只可爱的小鸟。”
南姝的眼神顿时变得迷茫,她看了看自己身上黑红相间的羽毛,看不到任何可以称上“可爱”的地方。
难道是她的审美不够前沿,没有赶上潮流?
南姝晕乎乎的,又听海神问:“你叫什么呢?”
这题南姝会!
她啾啾道:“南姝,南方的南,女-朱-姝。”
海神“嗯”了一声,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
南姝当年向他介绍自己的场景,他记得还很清楚。
她当时堵在自己面前,手里把玩着一根赤红色的翎羽,很放肆地打量了一会儿他的脸,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南火朱雀的南,南火朱雀的姝,认识一下?”
在她搭讪结束后,那根羽毛就送给了他。
到后来聿徽才知道,那是朱雀的心羽。
鸟类会将心口处每隔几年掉一次的那根羽毛送给他们看上的异性,那便是心羽——鸟类用来求爱的关键物品。
聿徽摸了摸南姝的脑袋:“那我以后便叫你姝姝。”
这该死的摸头杀!
南姝又被他苏到了,心中小鸟乱撞,期期艾艾道:“这……这不好吧。”不仅过于亲密,听着还像叔叔嗷……感觉在占海神冕下的便宜。
聿徽以前就是那么叫南姝的,那时她应得格外顺溜,看上去也很喜欢这个称呼,还时常鼓励他这么叫她,聿徽根本没想到今天会被拒绝。
海神面上愈发冷酷,心里愈发委屈。
他强行压住心头对魔族的杀意,不动声色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我等会儿有点事要处理,会离开这里一会儿,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四处走一走。”
南姝就没再纠结称呼的问题,乖巧点头:“好哒。”
出了红枫林,他们又走过一片彩虹色的花田。
南姝偏头用翅膀上的羽毛擦了擦眼睛,不由怀疑自己的轻微近视眼又出了其他的问题。
但是,真的是彩虹色的!
每种颜色的花朵都占了一块长条般的土地,看上去就像一条条彩带,自内向外延伸出去,每条彩带的颜色都不相同,整片花田就呈现出一种美丽的渐变色。
南姝都看呆了!
聿徽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花瞧,就摘了几束颜色不同的给她看。
南姝用翅膀和脚爪把花束揽在怀里,拿鸟喙啄了啄花瓣,确认这是真的,不是幻象。
聿徽道:“这是流光堇,可以变幻二十四种颜色,这里这么一大片,其实都是流光堇。”
南姝:“……那边的也是?”
聿徽颔首:“嗯。”
南姝震撼了:长见识,涨姿势。
不愧是海神冕下!不仅长得美,连养的花都如此有个性!
作者有话要说: 聿徽:她忘记我了,还不让我叫她姝姝(叔叔),好气,好委屈,屠个魔冷静冷静。
魔族:???
海神是表面冷酷本质凶残只在南姝这天然呆的神(*^_^*)
南叔最近南上加难。
ps:1.这篇的节奏前期偏缓,因为要交代清楚一些必要背景,才好展开主线。所以前期是写一些甜甜的日常,把坏鸟养成坏兮兮觊觎海神美色的小姑娘。
2.写的方法还是跟上本有很多不同的,会写失忆前发生的事,撒点以前的糖。
3.海神为什么刚开始认不出南姝会在后文解释,之后为什么认出来了也会在后文解释,一章篇幅不够,写不到T_T
最后,求营养液求评论,卑微作者对着空空如也的评论会怀疑人生的QAQ
第5章
花田中掩藏着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阡陌小道,南姝被聿徽抱在怀里,自花海中走过。
聿徽雪白的衣角拂过一朵朵盛放的浅蓝色流光堇,惹得它们微微摇曳,此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清风,几片淡蓝色花瓣便乘着风飞往天际,留下几缕浅淡的幽香。
他银白色的长发因着这阵风垂了一缕在身前,正好落在了南姝的脑袋上。
南姝:“……”她抱着花束晃了晃脑袋,好歹把那缕银发晃了下来。
南姝歪头打量眼前根根分明长度规整的银发,忽然有种想啄一啄试试硬度的冲动。
海神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垂眸瞥了她一眼。
南姝就乖巧地啾了一声,把目光强行从银色头发丝上移开。
走过那片花海,便是一座曲折蜿蜒的木质平桥,桥下雾气萦绕,看不出有什么东西。
再远一点,便是海神的神宫。
那是一座白金色的恢宏宫殿,延续了神族一贯的风格,奢华大气中不失庄严肃穆,远远看去,便有一阵极强的华美感。
聿徽带着南姝踏进了神宫的大门,南姝探头探脑,一会儿看看殿中那四根巨大的鎏金雕花柱,一会儿瞅瞅地上光可鉴人的琉璃砖,活像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鸟。
这里大概便是主殿,空间格外宽敞空旷,从大门口走一段路便是一段阶梯,沿着玉色阶梯一路往上,能看到一个金色神座。
可惜不待南姝看清那神座,聿徽就带她绕过了主殿,进了主殿后的玄阳殿。
比起主殿,海神平日显然更常待在玄阳殿。
因为玄阳殿中不仅装饰更加繁复华丽,还存放着许多海神没来得及处理的事务。
殿内光线十分明亮,摆着一个风格简约的镂空雕花书架,书架旁便是一个案几,南姝在这个案几上发现了整整一叠的金色帛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墨水未完全干涸的毛笔就摆放在一旁的笔搁上,它的末端系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火红色流苏小坠子,煞是惹眼,南姝于是多看了那毛笔几眼。
聿徽道:“这是星鉴笔,用来批示二重天和一重天的一些要务。”
南姝:“???”连神族的笔都拥有如此高大上的姓名?还有一重天和二重天是哪里?
她露出懵逼而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聿徽反应过来她现在失忆了,关于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常识也给忘了……想必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
他沉吟了一会儿,无限怜惜地摸了摸她装满问号的小脑袋,叹气道:“以后再慢慢跟你说。”
“……”南姝抬起脚爪挠了挠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海神冕下的神情里满是那种对小傻子的关怀和同情呢。
聿徽确实还有事要去做,摸了南姝的小脑袋一会儿,就着手为她洗净身上的魔气。
这个过程比南姝想象的还简单,她只在神光的笼罩下待了一会儿,就感觉浑身上下变得舒畅了许多。
南姝拍了拍翅膀,觉得自己如今轻盈到可以当场飘起来。
——然而魔气的问题虽然解决了,南姝身上却多了其他问题。
她一拍翅膀,瞬间掉了许多黑鸟毛……
南姝:“???”这是要秃的趋势?
聿徽修长的手指掂起一根黑羽,垂着纤长的睫羽温声安慰她:“那些都是被魔气染黑的羽毛,不要紧,以后还会长出来的。”
淦!这个神真是该死的温柔!
南姝如是想。
很温柔的聿徽把南姝刚刚掉的鸟毛都收集起来,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南姝在旁边看着,也顾不上感叹了,鸟脸上满是,很是不理解海神的迷惑行为。
在南姝心里,这些羽毛丑得要命,她自己看一眼都嫌弃。
就这样的羽毛还能入海神的眼?
南姝无法解读海神的行为,感动之余,盲猜海神冕下大概是有某种奇怪的收集癖。
聿徽不知道自家小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还有事要去做,离开神域之前交代了南姝几句。
南姝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自己像一只留守小鸟,脚爪互相蹭了蹭,小声啾啾:“冕下什么时候回来呢?”
聿徽:“很快。”
南姝虽然不知道“很快”有多快,但还是很乖得没问,目送着他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海神的离开似乎带走了所有的声音,整个玄阳殿都变得冷清寂静,南姝只要弄出一点点声音,那点声音仿佛就会被无限放大,然后在殿内一圈圈回荡。
南姝:“……”
海神的地盘,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南姝于是颇感安全。
傻傻等在这是不可能的,看看外面的好天气,南姝决定出去溜达溜达,了解一下海神的神域是什么样子。
毕竟以后还要在这里待一阵子,熟悉环境很重要。
南姝从大开的窗户中飞了出去,直接往高处飞。
当一只鸟还是很有好处的。
比如行动方便,还不用怕迷路。
南姝飞到高空往下看,发现海神的神宫竟然坐落在这片碧蓝海洋中唯一的陆地上。
这片陆地类似于一个岛屿,面积出奇的大,神宫就矗立在岛屿的正中心,东边五光十色的,是刚刚走过的那片花海,至于其他地方,因为飞得过高,南姝暂时看不真切。
南姝还记得之前走过的木质平桥,桥下虽说雾气萦绕,但从岸边看,那里是有水的。
因为之前海神曾跟她说过,这周边都很安全,因此南姝便放了心,打算先去那边梳洗一下羽毛。
虽然海神把她弄干净了,但心理上的那一关过不去,南姝依旧记得那晚从废墟底下爬出来时,浑身上下恶心的粘腻感。不仅如此,刺鼻的血腥味也让南姝难以忘怀,现在想来,可能她那时浑身都是血。
这么一回忆,南姝坚定了梳洗羽毛的决心,往平桥那飞去。
之前被海神抱着走过那里的时候,南姝没有细看,这一次,南姝落在点缀着鲜花的草坪上,打量着平桥周围的美丽风光,不由感慨海神冕下的神域绿化做得真好。
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美得像一幅画。
岸边与草坪接壤,南姝几步蹦过去,靠近了水岸。
乳白色的雾气似乎感应到她的到来,自己散开了一些,露出清澈见底的池水。
南姝拿翅膀尖碰了碰水面,除了漾开一圈圈波纹,没有其他事发生,南姝就放下了心从容地跳进岸边的浅水区。
鸟类洗澡十分简单粗暴,跳进水里高速振动翅膀就行,只是不能洗得太湿,不然翅膀会重到飞不起来。
本来终于可以洗澡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可南姝悲哀地发现,她一旦抖动翅膀,就会疯狂掉鸟毛……
就她刚刚洗的那一会儿,水面上已经漂了七八根黑羽。
照这个趋势,她以后难道真的会成为一只小秃鸟?
那她还能得到海神冕下的宠爱吗?
南姝悲从中来,不由怀疑鸟生。
想到海神似乎喜欢收集她的羽毛,南姝兀自痛苦了一会儿,还是一根根把羽毛叼到岸上,打算等会一起把它们带回神宫。
羽毛经过的地方,雾气渐渐退散,因为它们顺着水流漂散了,南姝不得不一根根把它们捞起来。
终于只剩最后一根的时候,南姝松了口气,正飞过去要去捞,忽然发现那根羽毛不见了……
它消失了!
南姝懵逼了!
总不可能沉下去了吧?
可水这么清,南姝往下看的时候,只能看到水底的石头,并没有看见自己的黑羽。
那么,她的羽毛去哪了?
就在南姝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从白色雾气里伸出来,把黑羽递到她面前。
不待南姝反应,紧接着,一个脑袋也从雾气下探了出来。
南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