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安排了人去寻杏梅,陆景朝这边又兴致勃勃地要为宁七音揉捏按摩。
“你如何会这个?”宁七音惊讶起来,陆景朝惯常拿刀拿枪的手,什么时候学了揉捏?
陆景朝含笑牵起宁七音的一只手,找到穴位用拇指轻揉:“跟宫里的老太医学的,只是学得还不够精湛,原不想这么早露出来的。”
宁七音心中感动,竟情不自禁地向陆景朝颊上轻啄了一下。
陆景朝抬眸去看宁七音,眼中全是笑意:“这倒是比道谢别出心裁。”
杏梅比宁七音预计的到的快得多,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宁七音便觉那种恶心犯呕的感觉被压下去许多,后来竟因此多吃了几口饭。陆景朝高兴之余,又命人去多多地收那杏梅,放在冰窖中留给宁七音慢慢吃。
宁国公府自从得了宁七音有孕的消息,孙氏便常常亲自带着苏南卿来看她,每次都是带了成堆的补品。
还有几个缓解害喜的方子,孙氏拿出来向宁七音笑道:“这都是我从前用过觉得有效果留下来的,你问问大夫你能不能用。”
“这人跟人总是不同,你大嫂告诉我有孕的时候,我还想献宝呢,谁知南卿根本就不怎么难受!”
苏南卿便和宁七音一同笑起来,分家之后,连苏南卿都觉得自己心里轻松了许多,别说曾经成日被夏若梅哭着找上门的孙氏了。
三人正聊着,坠儿便带着铛儿将茶点都一一端了上来,自然少不了宁七音的杏梅。
苏南卿倒没什么,孙氏却拿起一个杏梅向宁七音惊讶道:“这是杏梅吧?你愿意吃这个?”
宁七音点点头:“最近靠着这个,还能吃些东西。”
孙氏笑了笑,将那杏梅放下,不由捂着半边脸:“想起来就觉得酸。”
这是最不起眼的东西,又酸得厉害,宁七音并没见过孙氏吃这个。
“母亲也吃过这个吗?”宁七音不由问起来。
苏南卿在一旁对那果子好奇,不由拿起一个轻咬了一口,秀眉立马皱做一团。
宁七音拿了一只空碟伸到苏南卿下巴处,笑道:“快些吐出来吧!”
苏南卿忙吐了出来,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才拧着眉道:“怎么会有这么酸的东西!”
孙氏也笑了起来:“那年家里的下人回乡下家里待了几天,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这种杏梅,说要做成蜜饯。”
“我忍不住尝了一颗,虽然酸得让人发抖,我却莫名地想吃。”
孙氏看了看宁七音:“其实那时候已经怀上了七音,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便又让那下人回乡一趟,带回来许多杏梅吃。家里人尝了都觉得酸,唯有我觉得开胃,吃了之后心中舒爽。”
“都说酸儿辣女,得知我是有孕之后,我失望了好些日子,还以为又要生一个儿子。”
孙氏拉住宁七音的手看向苏南卿:“没想到我最后生了漂亮女儿!”
孙氏的语气中满满的自豪,颇以宁七音为傲的意味。
宁七音看向孙氏,心中滋味很是复杂。上辈子的经历让她觉得孙氏不值得她付出真情去孝敬疼爱,可这辈子孙氏偶尔流露出的温情,又常常触碰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尤其是宁七音自己也有孕在身,她想象当年孙氏孕育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怀着许多期望,是不是也想象过美好的未来,她对孙氏的心就没从前那么硬了。
孙氏感叹一句:“没想到七音害喜的时候,与我有同样的口味。”
宁七音看了看孙氏,却没有说话。她想到了借着口味讨好孙氏的宁玲珑,又想到上辈子自己因为误会孙氏的口味而让孙氏对自己更加厌烦。
如果孙氏对这个乡下回来的女儿多一点观察,她早在上辈子就能发现,宁七音喜清淡的口味,明明是很像她的啊!
又聊了几句,苏南卿突然想起什么,向孙氏道:“若梅是不是也怀孕了?”
一提到夏若梅,房中温馨的气氛便无形地散去了。
孙氏拧起眉:“我请大夫给她看过了,不过是癸水不调罢了,才吃了一剂药月事就来了。”
苏南卿点点头,思索道:“那日我听她在院子里哭闹,也没听太真切,还以为是她有了身孕对小叔不满呢!”
孙氏又看了看宁七音,想了一下才说道:“本来这些糟心事不想跟你们说,可这家丑我也没办法跟别人提。”
却原来那盐运司的杜成果然被钦差拿住,罪名已经成了几项,就看最后是杀头还是流放了。可宁正辉的十万两雪花银已经送了出去,再拿回来已经绝不可能了。
“如今别说拿回银子来,就盼着那盐运使不要供出夏家和我们家来,连累了你二哥就是万幸了!”
宁七音只得装作不知情:“想不到这段时日竟发生这许多事。”
孙氏点点头,似乎被勾起了谈兴,又继续跟宁七音说起家里的事来。
“我房里的彭嬷嬷你还记得吧?”孙氏向宁七音问道,“没想到她竟然被夏若梅买通了,我有什么事房里有多少东西多少银子,她竟然都说与夏若梅知道。”
“那夏若梅把你二哥的银子骗走了还不甘心,竟打着借钱的名义来找我要。我说没有,她竟能说出我那些金银珠宝衣裳首饰在哪里放着!”
孙氏又惊又恐,细查之下才发现那彭嬷嬷和夏若梅私下里接触密谋,一气之下便将那嬷嬷赶出家去了。
“那嬷嬷从前还在我面前告你的状,”孙氏仍是愤愤不平的,“那时候我就该把她撵出去才对!”
宁七音想起那个鬼鬼祟祟与宁玲珑一气的彭嬷嬷,没想到她最后因为夏若梅被赶了出去。
孙氏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不舍,拉着宁七音一面走一面道:“你不用送了,就在这里留步吧!你大嫂也不好常出来,我们不能过来陪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在园子里走走,赏赏花吃吃茶。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多注意些,双身子的人了,可不比从前。”
宁七音点头:“我记住了。”
正说着,偏巧赶上宁玲珑挺着肚子从凉亭里走出来,孙氏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带着苏南卿径直离去了。
宁七音折返回还城苑,便见宁玲珑正伸长着脖子看着孙氏的背影。、
看到宁七音走回来,宁玲珑不无嘲讽地向她笑道:“你说,如果你现在是妾,你那母亲还会不会是今日慈母的模样?”
宁七音目不斜视地从宁玲珑身旁走过:“我有国公夫人那样的生身母亲便断然不会沦落到给人作妾!”
语气平淡,却是鄙薄至极。
☆、第 140 章
第140章他眸底泛着笑意
宁玲珑被刺中痛处, 却无从反驳,只能气呼呼地盯着宁七音远去。她恨不能打自己一个耳光,为什么她的亲娘是乡下人, 为什么?
回到住处,宁玲珑看着自己的厢房越想越愤恨,从前她住着月苑,自觉是京城有名的贵女, 如今却沦落到住厢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 宁玲珑只觉得腹中有些疼痛。恼怒之下便对肚子里的孩子不满起来,若是这孩子来得再早一些,她胁迫着陆见洺早些娶了她,是不是如今会不一样?
又或者, 这孩子没有来, 她没有非嫁陆见洺的理由,如今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就这么气鼓鼓地想着, 过了半天宁玲珑才发现腹中一阵一阵的疼痛竟然越来越强烈。
宁玲珑顿时惊慌起来,忙唤丫鬟进来问怎么办。
那小丫鬟哪里懂得这些,算着日子原还不到的, 这是要生还是动了胎气, 小丫鬟根本搞不明白。
“快去叫人呀!”宁玲珑坐在椅子上不敢动, 向小丫鬟大喊大叫的。
丫鬟慌慌张张地便向外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去叫谁?”
“夫人!去告诉夫人!”宁玲珑又慌又气, 大声朝小丫鬟吼了一句。
腹中的疼痛一阵接一阵,宁玲珑也不知该干什么, 连动一下都不敢。好在陆夫人很快就带着人赶来了,问了问宁玲珑的情况,便催人去叫稳婆。
陆夫人本来就因为庙里祈福那回事对宁玲珑起了疑心, 如今这临盆日子对不上,心里就越发犯嘀咕了。
待到稳婆赶过来一查,果然是要生了,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宁玲珑安顿好,便各自忙着烧水准备东西。
宁玲珑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心里又害怕的,便向丫鬟道:“去把少爷叫回来!”
那稳婆正将宁玲珑的衣裙撕开,闻言便道:“您叫他干嘛呀?他又不能进来!”
话是这么说,可宁玲珑觉得若是陆见洺在门外守着,有什么话让人递进来,她心里也能好受些。
不待她再次向丫鬟命令,便听那丫鬟道:“方才就有人去叫了,少爷正跟朋友吃茶呢,说家里有夫人照应着就行了,他再跟朋友说几句话就回来。”
宁玲珑心中将陆见洺暗骂了一番,想不到连她生孩子陆见洺都不在意,她这是嫁了个什么人!
好在宁玲珑倒是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了,稳婆欢天喜地的抱给陆夫人看:“恭喜夫人,是个大胖小子!”
陆夫人凑过去看,虽然眉眼还未长开,可依稀能看出像宁玲珑来。
“这孩子可足月了?”陆夫人试探着向稳婆问道。
那稳婆以为陆夫人是担心孩子不足,便笑道:“府里进补的好,您看这孩子白白胖胖的,便是差了几天也毫无妨碍的。”
陆夫人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心中的疑问更深了一层。
那稳婆抱着孩子向陆夫人道:“夫人要不要抱抱?”
陆夫人心中觉得与那孩子并不亲近,便向稳婆摇头笑道:“多年不抱孩子,有点不敢了,你先放下他吧!”
稳婆便笑着将孩子放到一旁的小床上:“夫人好福气,年纪轻轻的就当了祖母,头一个还是大孙子!”
陆夫人并不想被人看出端倪,便笑着让丫鬟重重赏了稳婆,稳婆千恩万谢地又说了许多漂亮话,这才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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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玲珑生下孩子之后,陆家人倒都纷纷送去了不少东西。宁七音自然也少不了让丫鬟送些补品过去,并让丫鬟传话说,许姨娘有什么短缺的,不好跟陆夫人提的,便只管找宁七音来提。
这原是句客气话,如今陆夫人和宁七音一同掌家,宁玲珑没道理舍近求远的来找宁七音。
可宁玲珑却觉得宁七音这话是在打她的脸,就好像在说,你嫁到陆家又怎么样?有什么事还不是要来乖乖求我?
传话的丫鬟离开之后,宁玲珑越想越气,忍不住向陆见洺哭了一场。哭完又向陆见洺道:“见洺哥哥读书多年,不如也去考个功名,让我也扬眉吐气一回,不再看人脸色。”
陆见洺很是不耐地站起身来:“我父母都不逼我考功名了,你倒管起我这些来!不缺吃少穿的还不知足,你自己安分些,谁会给你脸色看?”
说完,陆见洺便向外走:“我今晚去书房睡!”
宁玲珑忙叫住他:“孩子今晚不睡这屋,不会吵你的!”
陆见洺脚下不停:“刚好你自己好好歇息一晚。”
说着,人已经走出去了。
宁玲珑心中又难受又失落,她很想要陆见洺多陪陪她,可前两晚他嫌孩子吵,半夜自己去了书房,今晚则干脆直接不在这屋睡了。
宁玲珑觉出陆见洺对自己的嫌弃,心里又慌又怕,这个孩子固然能帮她在陆家立足,可若是陆见洺厌烦了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宁七音害喜的症状见轻,况且陆景朝每日帮她揉捏按摩也能缓解许多,这几日她的脸色便稍稍红润了些,陆景朝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我打算让人给孩子做一张小床。”陆景朝喂了一颗葡萄到宁七音嘴里,然后将手伸在宁七音嘴边,等着接葡萄皮和籽。
宁七音正翻看账本,将那颗葡萄咬开吃了,微微一低头便将皮和籽吐到陆景朝手中:“我记得公中还有小床,母亲说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咱们借出来再用几年就是了。”
陆景朝却摇头:“你可能没有亲自看过,我记得我不睡那张床的时候,那床已经晃得站不住了。咱们的孩子哪能睡那样的床?”
宁七音放下账本,笑着瞄了他一眼:“让人收拾收拾也就行了,孩子长得快,很快就不用那个了。”
陆景朝干脆拿起笔在纸上画起来:“我想做一张方便抱孩子,又能护着孩子的床。你要不让我找人做也行,我把那旧床拆了自己做。”
“不过,”陆景朝三笔两笔画了一张漂亮的小床,带着围栏,“你也太节俭了!”
宁七音拿起陆景朝画的小床看:“节俭也没什么不对,我想用那张床,主要是因为那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如今给孩子用,以后可能会给孩子的孩子用,那种绵延传承的感觉,你不觉得很好吗?”
陆景朝眸底渐渐泛起笑意,他拉住宁七音的手:“听了你这番话,倒让我想象起我们两个含饴弄孙的场景来!”
宁七音便红了脸,娇嗔地向陆景朝肩上轻捶了一下:“就你会想!”
二人正说笑着,坠儿过来回话说宁家二房的宁引卉姑娘来看望宁七音了。
宁七音忙起身去迎,陆景朝则一把扶住她,亦步亦趋地跟着。
宁引卉进了房来,倒先与陆景朝互相客套了几句。
陆景朝看她不自在便找借口去了书房,好让宁七音与客人好好说话。
待到陆景朝走出去,宁引卉才欢喜地拉住宁七音的手:“我才听母亲说姐姐怀孕了,原说让母亲带我来看姐姐,可外祖母身子不适,母亲每日过去侍疾,竟是不得空。我再等不得,便一个人贸然前来了,也不知合不合规矩。听说怀孕有许多禁忌,我问了问别人,好像我今日上门也说不上不妥。”
宁七音听宁引卉说了一堆话,不由笑着将茶杯向她推了推:“喝水。”
“你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禁忌的!”
之前陆国公府办宴席时,宁引卉也来过几次,只是宁七音掌着家便要管许多事,因此竟不曾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