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时才终于有了一点,自己结婚了的实感。
宁宁得知她领了证,这会儿打过来电话一通震惊,“这么突然?婚礼怎么办?你不会奉子成婚了吧?”
初念打断她,“没,想什么呢!就是想好了呗,觉得就他了。”第一次谈恋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笃定,可就是急吼吼地想占有他,怕错过,怕出变故。
宁宁被酸得直啧声,“没有奉子成婚就好,我跟你说,因为孩子仓促结婚的,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她义愤填膺着,仿佛过来人似的。
初念失笑。
宁宁还在兀自吐槽着,说她表姐被家暴,结果还不愿意离婚,一遍一遍原谅那个混蛋,家里人都是恨铁不成钢。一过年,亲戚朋友都在家,表姐又被打得进了医院,再次闹得沸沸扬扬,这下子终于下定决心离婚了,家里人死命看着不让她再和那个混蛋碰面了,免得她又重蹈覆辙。
她这个年过得糟心极了。
初念安慰了她几句,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一个三番两次执意往火坑里跳的人,是劝不回来的。
宁宁作为一个编剧,对人性还是有所洞察的,她说:“其实我也能理解,我表姐把自己所有都付出给那个男的了,她其实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押错了宝,最后落得个遍体鳞伤不说还一无所有。那个男之前也对她挺好的,温柔,斯文,长得也帅,还是主动追我姐的!这种狗男人,就是斯文败类,长得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背地里就是个人渣。”
初念听完,倒是有些懂了。
沉没成本效应。
不愿意承认自己先前的付出被浪费的事实,只好自欺欺人。
宁宁吐槽完,不由杞人忧天地提一句:“越是斯文的人,背地里可能越野,你家那位是个什么情况?唉,你们倒是同居一段时间再说啊!这么着急干嘛。”
初念脑子里闪过些画面,抿着嘴唇说:“你怎么这么八卦啊?”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宁宁最近因为家里这些破事总觉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连带着看林嘉和都有些怀疑,据说太过内敛压抑的男人,发泄的方式更可怕。
比如那方面啊……
万一有什么特殊癖好,初念那单纯的,被欺负怎么办。
初念猜到她的意思了,失笑道:“别发挥你的想象力了,他没什么不良癖好。不过……”初念回想了一下,没有说得太明白,但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句:“他的确……没那么斯文。”
昨晚上,初念都做好主动的准备了,毕竟主动接吻,主动撩拨,主动提结婚的都是自己,他的性格一向都不是很热烈,温和、内敛,做什么事都很周到体贴,就连要做也先问她一句可以不可以的人,她都怕他放不开。
那会儿他去洗澡,初念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想要不要问一问他有什么忌讳或者喜好,一会儿想要是不成功要不要安慰他,一会儿又想……
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总觉得第一次会很状况百出。
后来发现,确实不是很顺利,但也没想象那么困难。
只能说……循序渐进,渐入佳境?
宁宁嗷嗷叫,“猛不猛?林嘉和有腹肌吧!常年锻炼腰和体力应该都不错……”
初念不想听她yy,打断说:“是不错,但你别妄想我给你复述。”她太了解她了,好奇心极其旺盛,什么都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宁宁嘿嘿笑了两声,脑补一下也满足了,调侃她多锻炼,别被榨干了。
“早生贵子亲爱的,别浪费优良基因,我给我儿子先预定一个儿媳妇。”
初念笑骂了她两声。
挂了电话,林嘉和还没有回来,她想了想,没再等着,上楼去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门才开了,林嘉和和嘉遇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走,初念在厨房帮忙,装作没听到。
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一些别扭的类似于害羞的情绪,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阿姨招呼林嘉和和嘉遇吃饭。
两个人去洗了手。
林嘉和挤进厨房,从背后抱了下初念,低声问:“怎么不多睡了会儿?”
声音很轻,带着气声落在耳畔,明明语气正常,初念却无端品出了一丝别的意味,耳朵很快红了,“醒了睡不着。”
他“嗯”了声,接过她手里的餐盘,端着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初念也显得沉默,嘉遇推荐他们去新城那边玩,过年热闹,怕他们在家里待着无聊。
林嘉和说了句:“明天再过去。”
嘉遇问他:“今天有事?”
林嘉和摇了摇头:“没,你嫂子不舒服,待会儿让她再睡会儿。”
算起来,初念比嘉遇还要小,一声嫂子叫得初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嘉遇忙担心地问了句:“怎么了?是天气太冷感冒了吗?”
这边供暖不足,还要靠空调取暖,但吹得久了就不舒服。
初念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没,没事。就是有点儿认床,睡不踏实。”
-
吃了饭,林嘉和带她出去遛食。
小区外头是公园,两个人慢吞吞走着,林嘉和问她:“还难受吗?”
初念“啊”了声,坦诚:“还有点儿。”
“我的错。下次会注意。”他态度诚恳。
初念本来还有些难为情,被他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我就是被你这幅样子骗了,还以为你是温柔那一类的。”
想起来自己昨晚上担心他拘谨放不开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林嘉和失笑:“我跟你说过,我不是古板。再者哪方面的事,和性格关系不大。”
不过他的确挺过分,情绪化下,有些难自控。
是吗?初念没谈过其他恋爱,也不懂。
初念昨晚哭了,甚至还咬了他一口,但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比较诧异,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
他虽然一派绅士作风,性格里却又有很强势冷酷的一面,性格坚韧到有些自虐的地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骨子里和温柔是不搭边的。
初念反思:“是我太弱了。”
毕竟这种事,也需要磨合和互相适应不是。
消完食,林嘉和带她回去,让她再睡会儿。
初念并不困,可躺在床上,很快真的睡着了。
但睡不踏实,断断续续在做梦。短暂的欢愉过后,梦里的自己还是紧张焦虑。
梦见林嘉和被人追杀,梦见血,梦见嘉遇收到死老鼠,梦见很多恐怖的东西。
心脏被紧紧攥着,恐惧如影随形。
好像有一把刀悬在头顶,无形的恐惧笼罩整个梦。
“初念……醒醒……”
初念睁开眼,林嘉和正半跪在床上俯视她,眉毛微蹙,手拍着她的脸。有些担忧看她。
“做噩梦了。”初念舔着干裂的嘴唇说,努力冲他笑了下。
林嘉和低头,额头碰了碰她额头,抚摸着她的脸侧,颈侧青筋大起,压抑着:“对不起。”
这些天,他一直能察觉到她的情绪,担忧、不安,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细节无法隐藏。昨晚上更甚,即便是在床上,她可似乎不能很好的放松,看着他的眼神,好像他随时会丢一样。那种浓重的不安时时刻刻刺激着他,大约也是他失控的催化剂,想占有她多一点,想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她,有多在乎她,有多想要她,说不出口的话,只能靠行动。
想安慰她,想给她安全感,可也深知,根源不解决,这件事就没法揭过去。
初念抱住他,用力扯了扯,把他带到床上来,两个人面对面躺着,初念捏他的脸,给他捏出一个笑脸出来,“不要讲这三个字,我不喜欢。”
“好,以后不说了。”
“你怎么什么都依着我?”初念几乎没有听到他对她说过一个不字。
林嘉和歪头,倒像是很认真在思考,过了会儿说:“我有的不多,就想把能给的都给你。”
初念正感动着,就听他补充了句:“昨晚是意外。”
昨晚他拒绝了她太多次的哀求,以至于后来初念都发狠咬了他。
初念:“……”
算了,直男是个太普遍的物种。
-
初念是在初七早上接到妈妈的电话的,语气沉重地要她回去一趟。
电话里没有说怎么了,但从语气里听出来是大事。
刚进家门,司机就把车开了过来,请她和林嘉和上车。
她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妈妈摇了摇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并不知道具体事情,但有了模糊的猜测。
车子开往一家医院。
初家去了很多人,初老太太挺直着背脊站在抢救室门口,眼里蓄满了泪,但是身子却固执地挺拔着,好像这样就能不倒下一样。
抢救室里是初寒。初念的叔叔。
抢救的第十八个小时,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主刀医生替换了两次,护士面色凝重地进出,步履匆匆。
走廊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初念憋着眼泪,她对这个叔叔认识不多,感情也不深,可到现在依然记得他对她说过的话。
【初念,那件事过去很久了,你现在生活环境很安稳,城市庞大的治安网络会一直守护每个公民。】
【你姓初,就是我亲侄女,亲人之间没必要唧唧歪歪的。】
林嘉和抱了抱她的肩膀,让她能倚靠在自己肩膀,不至于垮下来。
对于初念来说,初寒不仅仅是叔叔,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东西。
她一直在等一个结果,可从来没想过,结果是以这么残忍的方式为前奏。她以前害怕事情没有结果,林嘉和等不来一个清白。可现在更害怕,行动以伤亡和牺牲为结局。
哆啦情况也不好,她卧底身份暴露,被阿鬼囚禁了近二十多个小时,脱身的时候,浑身带伤,确认的是,一条手筋废了,接不上了,以后可能没有办法拿枪了。
初念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郑多艺。
或许她的父母希望她,多才多艺。
但她成为了一个英雄。
没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英雄。
她今年,只有二十七岁。
初念一个人躲着哭,林嘉和找到她的时候,她眼睛肿着,狠狠地抱住他,像要把自己整个人嵌进他生命里。想要抓住一个切实的东西,不然随时都要崩塌了。
她内心的秩序被严重破坏掉了,她觉得自己像是躺在孤零零的岛屿,整个世界都是飘摇动荡的。
“都会好起来的。”林嘉和拍着她的背,能体会她的心情,那种世界坍塌陷落,觉得举目之下没有一块儿净土的绝望,他也经历过。
“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千字。
抱歉,最近一直卡不住时间,我尽量调整过来……
第50章
50.
走廊的气氛像是凝固住了。
护士出来三次, 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初老太太挺直的背脊渐渐有了弯下的趋势,她似乎快要撑不下去了。本来就不同意儿子去一线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她把牙咬得极紧, 下颌绷成一条锐利的线。
沈璟握着丈夫的手,表情亦是沉肃,她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去潼安接初念和姐姐姐夫骨灰的那一天, 也是这样凝固的气氛,沉寂得像是末日到来。
失去永远是一件太过悲痛和无可奈何的事。
而此时所有人能做的, 只是等待和祈祷。
手术全程二十一个小时。
医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身的疲惫, 摘了口罩,所有人屏气息声。等待宣判。
“病人抢救回来了,但还是很危险, 暂时还不稳定, 需要观察。”
初老太太腿软了一下,被旁边的人扶住了身子。
冰冷凝固的气氛被砸碎了,所有人从窒息中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还好,还好……
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初念把脸往林嘉和的怀里埋了下, 拭干了眼泪。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又松开了的那种感受。
-
三十六小时后,初寒终于脱离了危险期。
第四天, 意识恢复。
第九天的时候,他已经可以下床了。
医生说他身体素质好, 恢复得算是很快了。
他醒过来后还跟初老太太贫嘴, 说这次怎么着也混个二等功,还一脸愁苦地怕自己升得太快。初念看得出来,他只是想让老太太放松一些。
网上有关于他的报道,甚至因为姓氏罕见, 连姓氏都模糊了,没有脸,没有名字,只有事件。
很多人评价,什么无名英雄啊伟大啊之类的字眼。
可所谓英雄,不过是普通人罢了,不是钢铁之躯,受了伤也躺在病床上,依旧脆弱和痛苦。
麻药过后,动一动就嗷嗷叫,初寒是个大帅哥,帅哥总是有包袱的,觉得插着尿管实在是有辱帅哥形象,早早请求拔了,上厕所自己摸着去卫生间,下了床到卫生间不到十米的距离,一来一回都得一二十分钟。
折腾得满头汗,伤口不时裂开两处,年轻的护士过来换药,经验不丰富的,都不忍心多看。
来看他的人很多,市局省厅里的领导和同事走马观花一样往病房里跑,鲜花和水果流水一样往里送,摆不下了,就放在走廊。
副局长跟家属解释他这次立了多大的功,说如果不是他,牺牲是难以估量的。
他是个优秀的人民警察。
初老太太却意外没有骂儿子,没有挤兑领导,她说:“我的儿子我了解,我虽然不希望他从事这份工作,可也为他骄傲。”
哆啦,也就是郑多艺转去了康复大楼。
她的腿和手都废了,医生说以最乐观的估计,腿能恢复到正常水平,但以后可能就无法负荷高强度的运动了,手几乎是不可能恢复正常功能了,也就是勉强能拿得动筷子不至于抖动太厉害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