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井井有条地道,“第一,地上的这些书不对劲。你书架上的阅读刊物少说也有两三百本,而且很多还是你哥的专业书,一本拿在手里都嫌重,更别说是一套。如果是洪亮程来找你泄怒,他扔几本分量轻的薄皮书,这可以理解,但为何要大费周折地把一套书拆开,一本一本地拿出来扔?第二,你所有的衣柜、大厨、矮柜都被拉开,里面的衣服内衣袜子全都被扔了出来。第三,冰箱也被翻过。如果这些人不是有心理疾病,那只有一个原因,他们不是针对人,而是针对物。”
余晚逻辑缜密,分析的头头是道,曾小慧在一边听了,拼命点头赞同,“对,你说的对,我也这么觉得。”
余晚继续道,“如果这事和千禧制药有关,那就一定是冲着你哥来的。”
曾小慧忍不住叫道,“可是我哥已经死了呀!”
“也许他给你留下了什么东西。”
“他只给我留下了一笔钱。”
“除了钱呢?还有没有其他的,比如光碟,U盘什么的。”
她摇头,“没有。我哥的遗物,除了工作用的笔记本,其他我都收着,也没别的,就是一些书和衣服。”
余晚,“你再好好想想。”
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曾小慧不过一个大学生,哪承受得了?越是逼着自己想,越是千头万绪乱成麻。
她沉默了一会儿,再度摇头,“真的没有。我想不起来。”
余晚见她像没头的苍蝇,一脸六神无主,便没再继续追问。
曾小慧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情真的像你推测的那样,那些人是冲着我哥来的。你说,我哥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被人害死的?”
其实,余晚也是这样怀疑的。毕竟曾小智死得十分突然,而且,同时千禧制药又突然出了医疗事故。外人所见的巧合,必然有一定的原因。不过,余晚不想引起曾小慧的恐慌,所以回答得模棱两可。
“这个不好说,毕竟,警方确认你哥是自杀。”
之前没细想,现在经余晚一点拨,曾小慧越想越可疑,“但我哥不像是会自杀的人,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和安馨都惊呆了。”
“安馨是谁?”
“我哥的女朋友,不,应该说是未婚妻,他们都打算明年结婚了。”
余晚,“你哥哥死的确实蹊跷……”
话说到这里,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曾小慧心口一紧,差点没叫出声,急忙伸手抓住了余晚,一脸紧张地望向大门。
“他们,他们会不会又回来了?”
余晚比她胆大多了,安抚了一下曾小慧后,拉开嗓子问,“是谁?”
“我是开锁师傅。”
两人面面相觑。
曾小慧仍然紧张,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余晚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轻松,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大门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余晚从门缝中隐隐瞧见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工具箱,一眼看上去也不像是坏人。
余晚将门打开,对师傅道,“我们这儿遭了贼,您能不能帮我们换一个保险一点的锁。”
开门师傅道,“现在除了监狱,哪里的门都能被撬开。”
话是这么说,但当他走进来看见屋里的惨状后,立即转口道,“要不我给你装两个锁,一个是正常的三保险,另外在大门的顶部,再给你装一个插销。不过,这个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遇到专业扒手,还是能撬开。”
余晚忙道了谢,多一个锁,多一点安心。
这师傅是个话痨,一边工作一边道,“你们俩这是得罪人了吧,一般小偷哪会把家弄成这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曾小慧听了后,脸色一变,眼底尽是恐慌。
余晚倒是面不改色,对师傅道,“我们俩都是大学生,连社会都没踏进,能得罪谁?”
师傅,“这倒也是。现在的小偷啊,真是越来越不讲盗义。找不到钱,就故意使坏,我上次去修锁的那一家,也是家里遭了贼。小偷摸进家,没偷到值钱的,就给他们在桌上拉了一泡屎。你说恶不恶心?”
余晚揶揄道,“这么说,那我还要谢谢他们没在我家桌上拉屎。”
师傅没听出她语气中的调侃,一本正经地道,“是啊,所以,这家人后来每次出门,都会在桌上供个几百块钱。唉,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治安也越来越差,反正倒霉的总是我们老百姓。”
师傅唠叨了半晌,终于把门给修好。
一直没搭话的曾小慧开口问道,“多少钱?”
“680。”
曾小慧不由叫了起来,“这么贵?”
“不贵。我给你换了最高级的门锁,是德国进口的。还有,给你加了一个插销,比三保险还要多一层保险。我的成本都要600,80块钱不过赚个人工费。”
曾小慧懊恼地跺脚,“早知道这么贵,我就不要那三保险和插销,反正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你这小姑娘,我装都装了,现在才和我说这些。要不这样吧,我们各让一步,我给你俩打个折,把80块人工费省了,就当我免费给你装了。”
曾小慧还想和他砍价,余晚已经从皮夹中掏出6张100,塞在他手里,“谢谢师傅。”
修锁师傅立即见风使舵,“还是这姑娘爽快,我们这行也是苦力活,没什么赚头。”
余晚没接口,而是伸手做了一个请走的动作。
开锁师傅拿到钱,也不再罗嗦,转身离去。
余晚将门关上,就听曾小慧在身后道,“你太心急了,应该再好好杀一下价。”
余晚略带不耐,“你能杀掉多少?100块,还是200块。”
曾小慧一愣,随即脸红了,声音也低了下去,“你是有钱人,不在乎一两百,但对我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星期的开销。”
余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是有钱人,以前在国外,我也过过苦日子。”
曾小慧知道她是无心之举,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转身去包里拿钱,想还给她。
余晚推脱道,“别还了。”
“那怎么行?我不能欠你钱。”
余晚见她固执,便道,“那你还我400。”
“为什么?”
余晚向她眨眨眼,做了个鬼脸,“谁让我没有砍价?”
曾小慧笑了,但她随即又皱起眉头,“这屋子,乱成这样,我得收拾到猴年马月去啊!”
余晚顺着她的话自告奋勇,“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一起整理。”
曾小慧忙道,“我求之不得。不过现在时间有些晚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余晚,“我一会儿打车,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曾小慧道,“要不然,今晚你就住在我家吧!”
这话说出口后,曾小慧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两人认识时间不长,于是她忙补充道,“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余晚想了想,道,“我打个电话回家。”
“回家?你不是一个人吗?”
余晚解释,“我请了一个保姆,我让他明天别给我做早餐。”
曾小慧没有怀疑,点了点头。
余晚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给谢煜凡。
电话很快接通,男人低沉稳重的声音在那一头响起。
余晚,“今晚我不回来了。”
谢煜凡的声音没有多大起伏,似乎对此并不惊讶。
他不惊讶,余晚反而觉得有异,但当着小慧的面,一些话又不便说。
“没事我挂了。”
就在她想拿开手机的时候,谢煜凡在那边忽然说了一句话,“注意安全。”
短短四个字,波澜不惊,却让余晚陡得一怔。
余晚挂断电话后,曾小慧很高兴,自动自发地找了一套梳洗用具出来,还把自己的新睡衣借给她。
“太谢谢你了。其实发生了这事,我心里也堵得慌,晚上还不知道怎么度过。你能留下陪我,我一下子就放宽心了。”
余晚道,“我陪得了你一天,可是不能陪你一辈子。”
听她这么说,曾小慧又开始犯愁,“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回来?”
“只要他们不确定你哥是否真给你留下了什么,就一定还会来。”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呀,只能见招拆招。”余晚想了想道,“要不然,你这学期干脆搬回学校宿舍,宿舍里人多,他们也下不了手。你把这个地方整理一下,再租出去,这样你就不必担心资金问题,人生安全也有保障了。”
曾小慧眼睛一亮,暗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余晚脱了外套,挽起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和她一起整理。
曾小慧的衣服不少,但大多都是便宜的地摊货,想来曾小智在世的时候,两人的生活也没有多阔绰。现在,哥哥不在了,她的日子更难过。
余晚道,“我也是孤儿,而且从小被人拐骗,后来去了国外,也是一个人打拼漂泊。这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我再熟悉不过了,所以,我想帮你一把。可是,这毕竟是你的人生,作为旁观者,我不可能面面俱到。唯一能够尽上一点力的,就是在金钱上给你一点支柱。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们都还年轻,将来还有很多路要走,钱,不过是路上的一块石头。不要因为这块石头,改变自己将来的命运。你要是缺钱,尽管来找我,我也不是白白送你,等你大学毕业,再连本带息的还我。”
余晚这番肺腑之言说得很巧妙,可以说是进退得当,让曾小慧感动之余,还有几分妥协。虽然她认识余晚时间不长,但余晚三番两次地帮自己脱难,就像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颗启明星。
曾小慧握住她的手,“大恩不言谢。但是我会记住。”
“别那么夸张,好像要以身相许似的。我可是喜欢男人的。”
曾小慧知道她爱说笑,便冲着她微笑。
余晚将衣服放入抽屉,过来帮她一起整理书籍。
“这些书都是你哥的?”
曾小慧点头。
“都是医药书啊!你哥一定是个学霸。”
“对。小时候我成绩不好,都是哥哥给我补课。就是上这个大学的专业,也是他替我选的。”
“你哥哥对你真好。”
“是啊!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哥比你大几岁?”
“5岁。”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然后又各自忙碌。
过了一会儿,余晚拎起一本书问,“你哥也是金庸迷?”
没有回答。
余晚又问,“能不能借我回家看看?”
还是没有回答。
余晚觉得有些奇怪,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曾小慧盘腿坐地上,手里捏着一本翻开的书,精神恍惚,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见状,余晚也不去打扰她沉思。她把书一本本收拾好,放回书架,心想,那个曾小智到底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而这次千禧制药的人来曾家大肆扫荡,又是否得手,还是无功而返?
余晚完成手上的事,想去整理另一批,一转头,发现曾小慧还是愣坐在那里。只见她怀里抱着一本书,脸色木然。
余晚见她神情不对,便走过去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了?想什么那么出神?”
曾小慧将目光慢慢地从书上转向余晚,“我,我好像找到我哥给我留下的线索了。”
☆、第21章 7.14
第二十五章
余晚问,“你发现了什么?”
曾小慧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目光中带着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不想说话,余晚也不催促,在一边屏息等待。
谁知,曾小慧犹豫了半晌后,只是道,“没,没有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等来这个回答,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余晚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逼她,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之前处心积虑做下的铺垫,也可能会一起前功尽弃。
于是,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拍了拍曾小慧的肩膀,以示安慰。
曾小慧低着头,目光闪烁不定。
虽然没追问,但余晚还是悄悄地望向曾小慧,暗中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捧着一本书,书里夹了一张卡片,卡片是上下翻页,大概有手掌大小。
灯光折射下,卡片泛着白光,一时让人看不清楚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心中好奇爆棚,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余晚脑筋一转,突然想出一招调虎离山。
于是,她摸了摸肚子对曾小慧道,“有没有吃的?我一接到你电话,就急着赶过来,所以没吃晚饭。”
曾小慧在肯德基里胡乱吃过点东西,自己肚子不饿,就没想到这一层。现在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不好意思了,“哎呀,原来你还没吃晚饭啊。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那么麻烦了。”余晚停顿了一下,问,“你家有泡面吗?”
“有。”曾小慧自嘲道,“我家啥都缺,就是不缺方便面。”
余晚笑道,“那就帮我泡一包吧!”
想到余晚特地赶过来陪她,自己却只给她吃泡面,曾小慧心里怎么都有点过意不去,便自动自发地道,“要不我再给你煎两个荷包蛋。”
余晚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说什么都是好。
曾小慧放下书,起身走进厨房,给她弄吃的去了。
等她走出客厅,余晚的笑容隐没在唇边。她拿起曾小慧的书,动作利落地翻了下,这才发现原来夹在书里的卡片是一张存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