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已经回天无力,钟律师当机立断采取措施,道,“合议庭各位,证人的证据出现的突然,暂时无法证实它的可信度,我要求休庭,给法院时间去查证。”
谁都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已定,钟律师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一旦证据查证核实,谢嘉宁必然会获罪入狱。
经过法官和陪审团的商议,宣布结果,“合议庭对证据产生疑问,故暂做休庭处理,调查核实之后,再做审理。”
☆、2020.07.03.
谢嘉宁跪在地上, 一把抱住父亲的腿,声泪俱下地叫道,“爸,你要救我, 一定要救我, 我不想去坐牢啊!”
见他这副废物样, 谢晋亨更是怒火攻心,一脚将他踹开, 指着他道,“你现在知道怕了, 早干嘛去了?整天不学无术, 正经事没做过几件,祸倒是闯了一堆,我的老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再对他拳打脚踢, 也是自己的父亲, 是唯一能够救他的人了。所以, 谢嘉宁忍住被踹的痛, 手脚并用地爬了回去,匍匐在父亲脚边,反复保证道, “爸,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逃过这一劫, 我一定会重新做人,发愤图强。”
谢晋亨根本不想理他,但一旁的李兰悦却看不下去了。毕竟母子连心,儿子搞成现在这样, 作为母亲的,心里也不好过。她跟在谢晋亨身边这么多年,对这个男人的铁石心肠深有体会,怕他真的会见死不救,便扑到他脚边,同儿子一起哀求道,“老谢,他是你唯一的孩子了啊!要是他进监狱,将来可就毁了,以后谁来接你的班?”
这话不说也就算了,一说更是踩中了谢晋亨的痛处。想到谢煜凡在法庭上的大义灭亲,心中就有如千军万马在奔腾,这个大儿子就是个白眼狼,早知道那30%的股份就不该给他!
想到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以及将来还要面对的,竟没有一桩是令人心情愉快的。胸中一阵郁闷难当,谢晋亨随手操起桌子上的一件摆设,用力砸了出去。
李兰悦的话不中听,却是事实,谢嘉宁再不争气,也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多么憋屈的一个事实啊!谢晋亨捶了捶自己的胸膛,指着他们怒吼,“我欠你们的,是我上辈子欠你们的,所以这辈子天天跟在后面替你们擦屁股收烂摊子!”
谢晋亨雷霆万钧,李兰悦不敢再接话,谢嘉宁更是哆哆嗦嗦地躲在母亲背后,半个屁不敢放。
发了一通脾气,血液全都冲到了脑门上,谢晋亨只觉得一阵心慌气短,他头晕眼花的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书桌上撑住自己的身体。毕竟岁月不饶人,不良情绪也会影响身体健康。站了一会,头脑冷静了下来,呼吸这才又顺畅。
谢晋亨稳住情绪后,一个电话打给钟律师,让他尽快过来一趟。这个官司是一道坎,还是得找法子跨过去才是。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难熬,谢晋亨不说话,大家只好憋着不动。空气中漂浮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想尖叫却又叫不出声,挂钟上的一分一秒都是走在这母子俩的心头上。
其实,事情发展至此,李兰悦也有反省过自己。她承认,是自己的溺爱造成了儿子现在肆意妄为的性格。早些年,她还没有嫁入谢家,作为一个单亲母亲,一边照顾孩子,一边还得出去赚钱,每天累的像条狗。想给谢嘉宁一个好一点的生活环境,却没有这个能力,一直心怀愧疚。后来谢晋亨原配去世,她才母凭子贵地成为谢太太,儿子是她的护身符,也是她的晋级法宝,对他是有求必应,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会想办法摘下来给他。发生了这事,她也从没觉得是谢嘉宁品质有问题,反而心疼他中了奸人的计,而这个奸人就是谢煜凡。
不知等了多久,钟律师终于来了。
在外人面前,谢晋亨还是收起了脾气,绷着一张老脸含蓄几句后,插入主题。
“你看,这起官司还有逆袭的可能吗?”
钟律师摇头,实话实说,“这个证人是整个案子的关键。我一开始就提醒过你们,一定要处理好这个环节。”
闻言,谢晋亨的胸口又一阵阵发堵。他以为母子俩能够处理好这件事,谁知道……真是一群废物!
见父亲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目光里满满的都是苛责和厌恶,谢嘉宁不由心一慌,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谢晋亨问,“真的回天无力了吗?”
钟律师道,“有。”
这话无疑是给溺水的人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三人眼中不约而同地闪烁出一丝希望的火苗,谢晋亨沉住气道,“请说。”
钟律师道,“现在合议庭在核实证据,只要证据不确凿,那么这个罪名就无法成立。”
谢晋亨到底是在商场翻滚的老狐狸,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就明白了几分。
只有李兰悦和谢嘉宁这对母子还搞不清楚状况,李兰悦忍不住道,“这个证据不是梁洁提供的证词吗?”
谢晋亨瞪了李兰悦一眼,道,“钟律师的意思是想办法阻止那个女人出庭。”
钟律师,“只要她在下一次庭审中缺席,那么之前提出的证词就会失效,合议庭就无法判罪。”
谢晋亨看着谢嘉宁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砸多少钱下去,都要让她消失。要是这件事你还办不好,你就别回来了,直接去蹲大牢。”
谢嘉宁苦着一张脸,抖抖索索地道,“梁洁已经消失了!”
谢晋亨一怔,“什么意思?”
虽然不想再惹怒父亲,却又不得不告诉他这个不争的事实,谢嘉宁只好硬着头皮道,“庭审结束后,我就去找她对质,谁知道,她不但辞职还搬了家,明显就是在躲我。”
钟律师若有所思地道,“看来,这个证人是原告早有预谋的安排。你们的对手,不简单啊!”
谢晋亨也意识到了这点,从打人到起诉,里面包含着这么多细节,看上去都像是偶然发生的巧合。但,当这么多偶然一起发生的时候,就不是巧合,而是步步为营的精心策划。
没想到这女人的心思如此歹毒,居然不惜被打也要陷害自己。想明白这点后,谢嘉宁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这贱人这样整我,一定是因为我去荷兰找了乔,当众揭了她的老底,她恼羞成怒,所以才……”
压不住燃烧在心底的怒火,谢晋亨厉声喝了声,“住嘴!”
不怪自己无能,却怪别人太精明,他谢晋亨也算是金融界的风云人物,居然生出了这么一个白痴。
谢嘉宁见自己又将父亲惹怒,激亢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谢晋亨转头望向钟律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吗?”
钟律师道,“这虽然是以刑事案上诉,但按照情节轻重,也是可以归入民事纠纷中的。”
谢嘉宁大概是被父亲骂白痴骂怕了,情急之下,居然开发了智力上的潜力。不需要别人翻译,竟然自己听明白了钟律师的言下之意,叫道,“她说过她要那15%。所以,妈,只要把你的股份给她,她就会撤诉了。”
钟律师点头,对此加以肯定,“对原告作出赔偿,取得其原谅,只要她不再一口咬定谢公子是故意伤害,而是发生口角造成的误伤,那么案子的性质便有可能从刑事转成民事纠纷。情结不严重者,还可以通过原告向法庭递交撤诉申请,而无罪释放。”
这确实是个办法,李兰悦见事情还有转机,紧绷的心弦一松,转头对谢晋亨道,“我去找乐怡谈。”
但谢晋亨却没开口,一脸沉寂,李兰悦心里咯噔一下,刚松下的神经又拧紧了 。
沉默半晌后,谢晋亨望向钟律师,问,“如果获罪入狱,会判几年?”
父亲的话就像一把插入心口的利剑,让谢嘉宁的呼吸狠狠一窒,再笨的人也听明白了,父亲这是要舍他保股份啊!
钟律师道,“最轻的话,是三年。”
谢晋亨转头看向儿子,道,“那你就去坐三年牢。”
谢嘉宁一脸不可思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直知道父亲翻脸无情,现在才算是亲身经历。于是,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兰悦,让她开口帮自己。
再不济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李兰悦无法做到像谢晋亨那样的六亲不认,想到儿子可能被关进监狱,顿时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道,“老谢,你不能这么狠心,拿儿子的前途开玩笑。就算是三年,那也是牢狱之灾,儿子的人生就完了。钱不是一切,没了还能再赚,难道亲情不比那些股份重要吗?”
谢晋亨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在一番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选择金钱利益。谢煜凡的股份已经有30%,再加上这15%,岂不是超过自己成为最大的股东?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何况,还有宏伟实业这个巨大的工程在等待开发。
本来就心中有愧,再听她在外人面前口无遮拦地指责自己,顿时恼羞成怒,这上头的暴脾气真是压都压不住。
谢晋亨指着李兰悦的鼻子,暴跳如雷地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把儿子惯成这样,会有今天?这些股份,本来就是我给你的,我随时可以收回,这些年我供你们吃喝玩乐的享受,你们为我付出了什么?李兰悦,你算什么东西,不是我谢晋亨,你会有今天?你到现在还住在贫民窟里吃废气喝臭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叫嚣?”
李兰悦跟了他几十年,就算不能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但也是尽心尽力地在帮他打理家务。在外,更是夹着尾巴做人,扮演好谢太太的角色,不让人有机会嚼舌根。但没想到,谢晋亨不见她的功劳也不念苦劳,在大难面前,最后还是各自飞,心中的失望和愤怒是一下子爆了棚。只不过,她还不敢和谢晋亨撕破脸,只有咬紧牙关,硬吞了这口气。
谢晋亨管理了一下脸部表情,转头对钟律师说,“抱歉,让你见笑。”
这样的场面钟律师没少见,见多不怪,毕竟面对的是牢狱之灾,没几个家庭可以真的坦然面对。
谢晋亨问,“把服刑期降到最低,最多三年,做的到吗?”
钟律师道,“在原告不改变诉状的情况下,谢公子态度诚恳地自动认罪,再加上是初犯,若平时无犯罪记录,我可以恳请合议庭酌情降低刑罚。”
谢晋亨追问,“那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钟律师无法打包票,只好笼统地道,“一般是没有问题的。”
谢嘉宁心有不甘,做着最后垂死前的挣扎,道,“爸,我就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为了那15%的股份,要把我送去监狱吗?”
谢晋亨看着儿子颓丧的脸,心里也不好过,他目光闪烁地道,“我会替你打点好,这三年很快过去的。在监狱里,你正好可以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见他说的斩钉截铁,谢嘉宁知道再无回转余地,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也站不起来。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怨念,有对余晚的,对谢煜凡的,对法官的,对梁洁的,但是更多的是对这个见死不救、六亲不认的父亲的!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既然你不把我当儿子,那也别怪将来我不把你当父亲!
☆、2020.07.04
几个朋友约了在谢煜凡的别墅里聚一聚, 唱歌喝酒,一百多平方的大客厅也足够他们发挥。
最洋洋得意的人就是应晔晔,对他来说,这场官司就像是挑战人生。一旦钟律师败诉, 谢嘉宁被判入狱, 那天下第一状的称号就是他的了, 那他岂不是从此迈上人生巅峰?
美梦正甘甜,冷不防, 被余晚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就听她在那道,“这个案子你不会胜诉。”
应晔晔下意识地望过去, 只见余晚喝着红酒, 一脸沉着,脸上露出来的表情是和上庭那天一样的胸有成竹,仿佛什么都在她的把握中, 他忍不住问,
“为什么不能?我们不是已经将梁洁安排妥当了?现在这种情况, 她是没有选择的, 只有选择站在我们这边。”
“不是梁洁的问题。”
应晔晔追问,“那是什么?”
余晚道,“是谢嘉宁。”
应晔晔越听越糊涂, “谢嘉宁怎么了?他现在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只待合议庭确定证据的真实性,就会判他入狱。他把你打成这样, 有此结局不是罪有应得,大快人心么?”
余晚道,“谢嘉宁入狱不是我的最终目的。”
就连在一旁的纪璟,也是一脸困惑, “你做这么多事,难道不是为了整垮谢家老爷吗?”
余晚直言无忌,“是。”
纪璟,“那有什么比谢嘉宁入狱更能打击谢晋亨的?”
余晚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道,“还不是时候。”
纪璟,“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余晚没有回答,却把目光投向了谢煜凡。
谢煜凡见逃不过去,只得替她回答,“等李兰悦15%的股份到手。”
余晚微微一笑,鼓掌称赞道,“果然只有我的男人才懂我。”
谢煜凡被她这句话说得哭笑不得,而一边的应晔晔和纪璟更是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你搞那么多事,原来都是在设计股份?”纪璟。
“你打这场官司的最终目的,原来是想逼李兰悦就范!”应晔晔。
余晚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于是两人又将目光转向谢煜凡,应晔晔问,“是不是你之前就知道?”
面对两位好友,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谢煜凡点了点头。
应晔晔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叫道,“好啊,居然把我蒙在鼓里,亏我还尽心尽力地打这场官司,想替天行道,好好惩戒一下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弟弟。没想到都是阴谋。”
谢煜凡面露愧疚,说了一声抱歉。
“不该说抱歉,该说谢谢。”前半句是对谢煜凡,而后半句却是对应晔晔道,“应律师,你的情我领了,没有你,这场仗我们赢不了。”
仔细一想,应晔晔觉得还是不对,便又问,“那梁洁这条线呢?也是你埋的。”
余晚坦言,“我手中有她的把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替我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