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小娇妻总是失忆——越十方
时间:2020-07-28 08:40:12

  这是对她的关心吗?晏映抚了抚跳动的心。
  管事没走,还是一脸笑意:“老爷让大小姐和二小姐去前厅,好像有事要说。”
  正厅里面,晏道成正在给舒氏按手,脸上阴云密布,一点也没有欣喜的表情。自从昨天谢九桢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离开后,他就一直在想其中深意,可却百思不得其解。
  一半是不懂他为什么说自己一定会跟本家断绝关系,另一半,是不懂他为什么对晏氏有种敌意。
  舒氏也一直没说话,夫妻两个沉默对坐,一个手按完了,又默契的换了另一只手,安静而和谐。
  “正清,你说,映儿嫁给谢九桢,是一桩好姻缘吗?”很久之后,舒氏似乎是想不通了,开始出声问晏道成。
  正清是他的字,两人成亲十八年,私下里她一直唤他的字。
  晏道成也正在被这件事烦扰,一时不知该怎么把心中担忧说给她听,反问她:“你觉得呢?”
  舒氏收回手,眼中幽深:“总觉得,他是不是年纪有些大了……映儿才十六,他都二十有七了。”
  没想到两人担心的根本不是同一码事,晏道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见舒氏摆手,又把茶杯推给她,道:“我也嫌弃他年长,不过么,嗯,长相瞧着还不错,以他这个年龄坐到中书令的位置,已经实属罕见了,我爹,我爹也四十多才当上中书令的。”
  舒氏白了他一眼:“我哪里仅仅只说年龄的事,我是觉得,他二十有七还未娶亲,事有蹊跷。咱们才回洛都不久,对朝局不了解,对他也不了解,谢九桢私下里为人,府上有无小妾,外面有没有养什么外室都通通不知,到时候映儿睁眼瞎嫁过去,受委屈怎么办?”
  这就是女人的心思了,男人未必会想那么多,可是被菀娘这么一提醒,晏道成顿时也觉得该为映儿考虑考虑,他沉下脸来,道:“我派人去查查,你说的对,不能让映儿稀里糊涂嫁过去。”
  谢九桢这么大了,身边没有女子作陪,想来想去都不可能,舒氏越想越堵心,晏晚嫁得早,这个小女儿她本来想多留两年的,到时候再嫁给一个知根知底疼她爱她的人,像他们夫妻两个一样此生唯有彼此,那才是幸福的一辈子。
  现在却有些奢望了。
  正想着,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手,一抬头,就见晏映挽着她阿姐进来了,舒氏立马换上笑脸,瞬间没了之前的愁云惨淡。
  “爹娘,有什么事?”
  舒氏一手拉一个女儿:“是好消息,今晚你们大哥回来!”
  ——
  月华初上,夜凉如水,小小晏府灯火漫照,最后一道菜上了桌,腿脚勤快的管事小跑进来,脸上洋溢喜气:“老爷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迷蒙的夜色里就走过来一个人,那人身穿青色暗纹织锦长袍,眉清目秀,温润似玉,单手提着衣摆走上台阶后,他脚步加快许多,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最先走到晏映身前,不等晏晚喊“大哥”,他先开口。
  “映映,你没事吧,让大哥看看。”
  晏归宸当初也在皇宫进学,翠松堂日讲解散后他没跟着晏映回平阳,而是直接入了国子监,因此跟这个妹妹也是聚少离多。
  可晏映还不等感动,听到那声称呼后却变了脸,把晏归宸的手给推开,娇声道:“你别叫我映映,多难听呀!”
  晏归宸背过手,看着她笑:“看来是没事了。”话音里尽是宠溺,说完,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看她身形消瘦不少,额头上也有伤,到底眼中还是多了些心疼。
  他却不说破,只是调侃她:“唤你映映怎么了,哪里不好听?”
  晏映颦眉,万分嫌弃:“我也是个女郎,映映,硬硬,像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就是不好听。”
  “那要怪爹跟娘了。”
  “大哥——”
  “好了,你别一回来就拿你妹妹寻开心,去洗漱一番,过来吃饭,一会菜都凉了!”舒氏过来打圆场,一家人热闹气氛又像从前一样了,晏归宸听到舒氏的话,转过身给父母行礼,没了取笑小妹时的顽皮,一板一眼弯身。
  “父亲,母亲。”
  说完又抬眼看了看晏晚,冲她扬了扬眉。
  晏道成两子两女,不拘无束,性格却都个顶个的好,孩子之间的关系也亲密无间,互相宠着护着,甚少争端,夫妻两个常以此为骄傲。
  至于本家那些人……不提也罢。
  晏归宸洗漱后又换了一身衣服,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很随意。
  晏归宸道:“等到婚期定下,我给二弟去信,让他赶在小妹成婚前回来一趟,父亲觉得意下如何?”
  如今唯一一个还没回来的就是家中老幺晏归麟了,他如今只有十四岁,却喜欢去军中闯荡,晏道成借晏氏之名送他去军中历练,虽无荫恩,军营那些人看在晏氏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他。
  豫州无战事,所以夫妻两个还算放心。
  晏道成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吃下一口白饭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儿子:“翠松堂进学,映儿是跟着你一起去的,家里属你呆在洛都时间最长,依你看,谢九桢是个什么样的人?”
  言语中,似是对他还不放心。
  晏归宸放下竹筷,看了晏映一眼,然后回过头,道:“先生超凡入圣,高山景行,儿不敢妄议。”
  说完,他脸色有些怪异:“先生就要成为我的妹夫了,说出来还是不能相信。”一面尊重,一面又觉得这样的身份转换有些刺激,晏晚深以为然,也跟着点头,只有晏映默默扒饭,什么也不说。
  可惜晏道成不是想听这个,他握紧了手,思考着该怎么把话说清楚:“倒不是问你他的德行,就是,你有没有见过他身边……或者私下里有没有穿出过什么……风流韵事?”
  “爹!”晏映听不下去了,把饭碗砸到桌上,脸已羞得通红,她顿时觉得食不言寝不语还是挺好的,怎地她爹爹今日这般爱说人闲话?
  晏道成笑笑:“爹也是为你好。”
  “这个爹请放心,儿不敢保证吧,起码儿在京期间,从未听说过先生有过不好的传言,唯一的一个……”他顿了顿,笑着摇了摇头,似是觉得不可信,“都是信口开河,无凭无据,不值得多虑。”
  晏道成看儿子有犹豫,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可是看女儿气哄哄的样子,决定不再说了,还是私下去查比较好。
  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
  过了一月,晏映额头上的伤已好全了,光洁无暇,一点疤痕都没有,除了没想起被掳那日的事,身上并无其他异常,大夫就不再来复诊了。
  晏晚已经嫁人,不能在家里呆太久,已经早就回她夫家了,晏归宸也回国子监继续修业。
  让人不安的事,卧佛寺的线索中断了,晏道成只查出当日在卧佛寺上香的确实有一个贵人,可那贵人封了口,无论他怎么花费力气都查不出背后之人,能有此能力的,六大世家之人都有嫌疑。
  但晏道成也不能断言到底是谁,本想让谢九桢帮忙查查,但他其实也并不相信谢九桢,在完全信任他之前,这件事暂且搁置。
  婚期倒是定得很顺利,谢九桢请了媒人之后,一切都进行地井井有条,最后将日子定在了十二月初六。
  自从晏谢婚讯传出之后,晏府就多了许多拜帖,晏道成不喜应酬,已守孝为名全都推了。可是除服过后,这理由就再也不能拿来搪塞别人。
  十一月二十五,出自淇州郭氏的淇阳侯幼子抓周,宴请洛都各世家公卿,听说要大办。淇州郭氏原本是岐州郭氏,为避昭武帝名讳改命淇州,连着爵位也一起改了,郭氏有一女嫁昭武帝为后,之后郭家才兴起,至今已是鼎盛大族。
  这样的家族派来请帖,晏道成推都推不掉。
  好像怕他们不去似的,晏氏本家那边早早就停了马车在门口等候,催得可紧,晏映自己坐一辆马车,跟着晏氏的人一起去,心里却不太高兴。
  碧落看她不开心,就问:“小姐有什么心事?”
  她身边两个丫鬟,一个是从小跟着的碧落,一个是在洛都城郊救下的清月,那孩子少言寡语,不怎么说话,不像晏映跟碧落那样好。
  晏映沉着脸道:“伯父们不喜欢父亲,也不喜欢我,不知道他们这次怎么会刻意亲近我们。”
  “因为谢大人的关系吧。”碧落说道。
  晏映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正忧心时,突然听到车壁外面传来“笃笃笃”三声,她一怔,挑开车帘一看,外面似乎并行了一辆马车。
  “是我。”那人声音冷清。
  晏映怔了怔,心也差点跟着要跳出来。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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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美人悟。
  “先生?”
  一阵冰冷寒风突然灌进,将晏映那声失了镇定地轻唤搅碎,她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太失态了,有些羞恼,也不知那声音落没落到那人的耳朵中去。
  正忧心时,她忽然听到一阵清脆铃音,寒风吹拂加上马车的摇晃,让那声音多了几分梦幻,晏映被引去神思,顿时觉得脑中有些恍惚。
  “南梁萧绎的《遗武陵王》,可还记得?”谢九桢的声音又传来。
  晏映正玉手挑帘,混沌的思绪骤然被那人低沉的嗓音打断,她怔了怔,急忙回过神来,心里下意识就默念《遗武陵王》的内容。
  “你小心。”
  晏映还没来得及回应,对面的马车忽然加快了速度,在她眼前经过,然后在前面的岔路口转弯了,目的并非是跟他们一样要去淇阳侯府。
  不见人影后,晏映便将车帘放了下来。先生自始至终只说了三句话,明显是为了告诉她什么才刻意在她马车旁慢行的,她绞着手指,脸上一点不自在的神情都没了,眼中埋着深沉幽芒。
  “回首望荆门,惊浪且雷奔。四鸟嗟长别,三声悲夜猿……”
  晏映朱唇微阖,嘴上默默念叨着这首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忽然眸光一冷。
  车中两个丫鬟都听到谢九桢留下的话了,碧落却一脸茫然,不清楚《遗武陵王》是什么,也不清楚小姐为何神色暗沉,听她默念好几遍,忍不住出声打断:“小姐,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是梁元帝萧绎于荆门之西大败武陵王萧纪后写的诗。”
  不等晏映回答碧落的话,一向少言寡语的清月居然开口了,她看着年龄十四五岁,正值妙龄花季,声音却低哑沉厚,有种难言的沧桑感,她一开口,倒是让两人愣了愣,眼中都是夸张的震惊之色。
  “清月,你也知道这首诗?”
  她捡到清月时,她正在被野狗追,衣衫褴褛,身上都是脓疮伤疤,也不知在外流落多久。从前她不说话,晏映只觉得她是受苦太多了,心中落下阴影,再不敢亲近人,好在她平时干活跑腿都挺伶俐的,所以晏映就把她留在了身边。
  清月点了点头,一双凤眼望过来,又惊吓地低下头去:“只是听人说过……”
  碧落瞟了她一眼,一边摸摸她的肩膀一边看向晏映:“那个梁元帝,为什么要写这首诗呢?”
  “兄弟两人对阵荆门,殊死搏战,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萧纪败后求和,梁元帝却一定要置他于死地,萧纪最后在乱军中毙命。有人说,他是为了表达自己残害手足的不忍之心。”
  晏映黑眸深邃,声音透着寒冷:“我却觉得他在用这首诗告诉自己的弟弟,荆门在此,我亦在此,可是你说过就过的?”
  “这个梁元帝,未免也太过狠心。”碧落叹了一句,眼里都是好奇,“那后来呢?”
  她真当在这听故事来了,晏映不禁莞尔,心中却不忘先生临走时留下的那句“你小心”,他不是会说无用之话的人,他一定是想用这首诗提醒她什么,从前在翠松堂进学时先生就爱打哑迷,如今还是一点儿没变。
  想到这处,晏映心怀顿时轻快许多。
  “梁元帝守住荆门杀死手足,却又受北胤与南禹的围攻,孤立无援兵败身死,再后来,南梁后裔忍辱负重,在青州东山再起,建立东楚,历经四世之后,就被咱们大胤的昭武帝灭国了。”晏映认真给碧落上课,碧落却听得一头雾水,只会拍手叫好。
  “很复杂的感觉,小姐,你什么都知道,你真厉害!”
  晏映被人夸,心中还是颇为受用,只是想到自己在翠松堂听先生讲这段历史时,被各地揭竿而起的割据势力弄得甚为头疼,现在想来也觉得苦不堪言。
  先生讲这段史时一定也很艰难,他那时还感染了风寒,比平常虚弱许多,真是我见犹怜……
  “小姐,到了!”碧落把晏映的神思拉回来,踩着软凳下车,就看到晏府的人几乎快要堆在郭府门口,附近停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可见淇阳侯今日的抓周宴办得有多大。
  听说是淇阳侯的继室生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
  清月扶着晏映下车,见她左张右望,忽然在她身旁低声说了一句:“淇阳侯素来与晏老太爷交好,两府是世交。”
  晏映脚步一顿,多看了清月一眼。她当然也知道两府交好,可清月提醒的这一句,明显是别有深意。
  刚要细问,舒氏已走过来了,后面还有晏氏本家的人,晏映不常和她们来往,只记得几个人的样貌,时不时往这边瞥,眼里都是鄙夷的那个,她记得最清楚,就是三伯父的幺女晏萍。
  她们都觉得晏映长在平阳,像乡下来的村妇一样,她们看不上眼。
  晏氏在平阳发迹,在平阳兴盛,如今的平阳在他们眼里却成了眼界容不下的小地方,说来着实可笑。
  晏映随母亲落在后面,进了淇阳侯府的大门后便有人引路,晏道成不跟她们一起,在中途就分开了。
  舒氏身为晏家媳妇,总不能格格不入不跟本家人在一起,于是小辈们聚在一处,年长一辈的人聚在一处,开席之前还要好好逛一逛侯府的园子。
  郭氏的人是东道主,自然要一直领着,不然有外人乱走,冲撞了什么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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