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冬——金丙
时间:2020-07-28 08:40:58

  如今她再问一遍。
  她问苟强:“高二前暑假的那个晚上,孟冬到底是怎么去买水晶饼的?”
  “可人会把时间往回拉。”蔡晋同说。
  沁姐没理解:“什么?”
  蔡晋同道:“你不知道孟冬干了什么。”
  他把孟冬出现在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沁姐。
  孟冬拇指擦了擦照片上的那张小脸。
  她长大后的样子跟小时候一个样,只是她如今留了长发,少了从前的几分乖张任性。
  她现在性子也更稳更安静。
  他的变化比她大,不论是模样还是性格。
  他记得有一回他和合伙人一道坐车前往某地,他们都坐后面,他系上了安全带。
  合伙人和他同学多年,读书的时候没见他坐后座系过安全带,诧异地问了他一句。
  他答不上来,大约是觉得她在他耳边唠叨。
  以前他从不听她的。
  他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变化太大,轮廓更明显,眉眼更锋利,工作需要,他的穿着也渐渐变得成熟稳重,他会抽烟会喝酒,会和人谈笑风生,会拍桌大骂下属,会在独处时听着她的歌,看落地窗外的伦敦夜景。
  他变化太多,怕她觉得陌生,怕她不爱了。
  孟冬放下照片,把烟从嘴里摘下,扔到一边,这支烟始终没点燃。
  他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打开微信,点开除了新添的蔡晋同外,从前唯一的那个联络人。
  聊天记录是空的,这是新机。
  他看了一会儿,打字:“睡了吗?”
  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
  他一愣。
  沁姐听完蔡晋同的叙述,叹了口气。
  蔡晋同觉得疑惑解得差不多了,已经凌晨两点多,不能再打扰人,他正要说晚安,忽然又想起他最初的目的。
  “对了姐,喻见偷歌的这事儿现在越闹越大,她自己完全不着急,你要不给我出个注意,接下来该怎么办?”
  沁姐说:“这不急。”
  蔡晋同诧异:“你怎么也不着急?”
  “因为当初这事儿媒体一爆,半小时后我就收到了几段视频。”
  “什么视频?”
  “喻见高中期间,录下歌曲的过程。”
  蔡晋同一愣,这回他直接站了起来,光脚踩地上:“怎么回事儿?你有证据还藏着掖着?”
  合着就他一个跳梁小丑,这段时间忙里忙外,跳上跳下,差点秃头!
  沁姐说:“受尽了委屈,她最后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蔡晋同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沁姐出的主意,也够绝!
  但他虽然和喻见接触时间短,可就现在他对喻见的了解,他觉得喻见不像是会同意干这事的性格,她喜欢光明正大。
  他把他的疑惑问了出来。
  沁姐道:“是啊,所以你说,她为什么会同意我这个馊主意?”
  楼上客房,床头灯还亮着。
  喻见握着手机,看着自己发出的那个问题。
  也许苟强在睡觉,看不到。
  也许苟强看到,会莫名其妙。
  很快收到一条回复语音。
  苟强声音沙哑,显然半睡半醒。
  “喻见?你是喻见?”
  喻见正要回复,苟强又来一条。
  “当然是游泳过去买的,三更半夜他一来一回哪来得及坐车,他是游过黄河去给你买的!”
  喻见听完这段话,手不知不觉用了下力,屏幕不小心被她上了锁,黑色的手机屏上忽然跳出一条微信。
  “睡了吗?”
  喻见看着人名,愣了一下。
  这部手机的铃声随即响起,紧接着,有人大力拍打她的房门。
  她坐在卧室床上没动,房门外的人锲而不舍,拍门一声比一声响。
  手机铃声也没断,在她耳朵边不停追着她。
  门外始终不出声,拳头砸门,焦躁又迫切,越来越急促。
  她走下床,朝门口走去。大门的剧烈震动似乎传到了她的脚底板,她霍一下把门拉开。
  孟冬捏着手机,拳还捶在门边,他死死盯着门里的人。
  喻见一巴掌拍向他捶门的拳头。
  孟冬放下手,将人推进去,他挤进门,把大门阖上。
 
 
第35章 大结局(一)
  喻见这几年生活平静, 没人欺负她,她也从不和人发生争执,更不会有人冲她动手。
  如今凌晨两点多, 本该是睡觉养生的时刻,她突然被人推了一下, 脚踉跄着后退, 锁骨也被揿得一疼。
  这一下, 就像生锈的燃气灶阀门毫无预兆地被人大力转开,她的火蹭一下往上冒。
  她立刻反击,把孟冬往外推, 但孟冬无论是体型还是重量都远胜于她, 她连推两下,孟冬纹丝不动。
  她胳膊攒足力气,又奋力将人往后撞, 她手肘生疼,这人才退了一步, 但下一秒他又重新走近她。
  阀门显然瞬间开到了最大, 喻见左右一看,跑向沙发, 抓起靠垫砸向他。
  孟冬下意识地偏了下头,但人没躲开, 他还朝她走近了些。
  靠垫掉地上,喻见抓起下一只, 继续用力砸给了他, 可砸人完全不顶用,孟冬面不改色,步步向她逼近。
  喻见抄起最后一只靠垫, 这回没砸,她铆足劲地抽打孟冬。
  靠垫再柔软也有分量,抽人身上,声响砰砰,孟冬好像没痛感,他仍旧不躲,只是偶尔避一下头。
  喻见边抽他边喊:“装啊,你继续装啊,你怎么不继续装失忆!”
  孟冬完全不还手。
  靠垫没抓稳,几下就掉到了地上,喻见心头的火愈发旺,仿佛是憋得太久,一夕间哄地冒出,势要烧到人才行。
  她连推带打,不停地说“你怎么不接着装”,每一巴掌都像扇在了板砖上,她最后像小牛犊一样把人顶向大门口。
  孟冬进来的时候能听见手机铃声响。那铃声是喻见的歌,她当年自己录制的,弹唱设备简单,不是如今网上能听到的版本。
  电话一直没人接,就自动挂断了,歌声也随之消失,房里只剩喻见打他的动静。
  他的手机还拿在手上,在喻见顶他胸口的时候,他松了手,手机坠地,落到地毯上几近无声。
  他顺势后退,逐渐退回到门口。
  喻见伸手就要转门把,孟冬原先都由着她,见她要开门,他这才动作,压下了她的手腕。
  喻见换手去开门,孟冬又压另一只,
  喻见再换,孟冬索性单手掐住她两只手腕,一把举高她的胳膊。
  打人吃力,喻见气喘不定,她双手被人制住无法动弹,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们太多年没打架,长大后的打闹孟冬向来不怎么还手,只有他们认识的头两年,每次打起来,孟冬都不会让她讨到好。
  在孟冬长了个头,而她的身高怎么都追赶不上他的时候,每一回,他都会先让她尝到点甜头,最后再掐着她手腕,举过她头顶。
  她总是气他耍人,耍够了就显摆自己的身高和力气。
  而他总不屑地说这叫一招制敌。
  如今历史重演,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们,一个神情隐忍,眼睛微红;一个长发杂乱,早前眼中含着的水光,在喊出“你怎么不继续装失忆”的时候,终于化成眼泪,夺眶而出。
  喻见没意识到自己在哭,她挣不开手,用力往下拽,她质问:“装不下去了?”
  孟冬看着她的眼泪,手圈得稍松,但仍不放开她,他说:“不是不认识我么?”
  喻见听到,更加来气:“好玩么?是不是很好玩?!有本事你就装到底!”
  她手挣不开,脚朝孟冬踢,但她穿的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单薄的就像没穿,她忘了娱记偷闯她家时她崴了脚,这一脚下去,她反而自己脚腕先疼。
  怒火压倒了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她又连踢两下,下一秒孟冬松开了她,她双手刚自由,突然就被托臀抱了起来。
  “放开!”她推他肩膀。
  孟冬不为所动,大步往里。喻见扭动地更加厉害,手脚齐上。
  孟冬没再忍,在她差一点就要蹭下地的时候,他突然顺着她的力,把她放倒在地毯上。
  “小疯子。”他压她身上,去捉她乱打人的手臂。
  从前曲阿姨总这么叫他们两个,喻见听到孟冬这么叫,她踹得更加凶。
  可她被压着,根本踹不动对方,手腕又被人抓住了,她躺地上侧头,把手腕拽到嘴边,她一口咬住这家伙的手背。
  阳台玻璃门还是没有关紧,仍旧是蔡晋同接完电话进屋后的样子。
  今晚风大,白色的窗帘又一次被吹起,夜幕下,浓雾渐渐散淡。
  真像是那夜薄雾。
  就在黄河边,她摔下自行车,和他打在一起,她受尽委屈,在大人赶到前愤恨地咬住他的手背。
  恍惚间时光回到了一开始,她还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她,是他把她拽下了车,拽进了他的未来。
  孟冬任由一只手被咬,他觉得喻见咬人的这会儿难得乖巧,他可以让她一直咬下去。
  他抬起另一只手,拨开喻见右耳边的头发。
  过了这么多年,她右耳的外伤已经看不出来,但他好像还能一眼找准她当年的伤处。
  他轻轻抚了下她的耳朵,然后一口含住。
  耳朵被卷进了滚烫的唇|舌|间,喻见一颤。但她没松嘴,她咬得更用力,似乎要咬开孟冬的皮肉。
  孟冬浑不在意,好像那不是自己的手,喻见咬得越狠,他的唇|舌就更温柔。
  喻见死死地闭住眼睛。
  她右耳一直听不太清,音低又浑,也没方向感,但此刻咬舐的声音离她太近,她甚至能清晰地辨认出这人的每一次方向。
  她脊椎发麻,依然不松嘴,她在他身下挣扎。
  孟冬将她锁紧,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给了她的右耳,“见见,喻见……”他在她的耳边呼吸和说话。
  似乎有温热的水珠滑进了她的耳里,喻见不能确定。
  她嘴中好像尝到了铁锈味。
  她闭着眼,不知道把这人咬到了什么程度,她记得上一回她没尝到这铁锈味。
  上一回他们都才十几岁,瘦瘦小小,再狠也没大力气,她也就那次和他对打有几分势均力敌,她把他的手背咬伤了,但只咬到破皮有牙印的程度,根本没出血。
  铁锈味越来越浓,她忽然松嘴,睁开眼,她大口呼吸。
  还没看清手背,这人突然掐住她两颊,她偏头一躲,他紧追不放。
  她看见了他那只手背上清晰的牙印,还有因为用力扣住她而挤压出的鲜血。
  他再次吻上来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松开了牙关。
  客厅灯并没开,卧室光照明,余光让客厅变得温柔。
  孟冬离开她嘴唇,她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他的手背。
  孟冬低声说:“你以前咬得更厉害。”
  喻见看向他的眼睛,只见到一片猩红,水珠仿佛真是她的错觉。
  她本来想说,他不是失忆是痴呆,以前她没把他咬出血。
  但她没来得及说出这个长句。
  地毯厚实柔软,她后背贴紧,再不能自已。
  他不厌其烦地叫她的名字,她又一次咬住他的肩膀,他把她抱起来,踩着一地衣服,脚被绊了一下,她有一秒觉得自己得摔死了,但意识回笼时她还在他的怀里。
 
 
第36章 大结局(二)
  等空气沉静下来时, 喻见已经半昏。
  卧室被子掉到了地上,床单褶皱不堪。
  孟冬下床捡被子,轻抖了一下, 再盖到喻见身上。无意中扫到喻见上臂内侧有一道血渍,他顿了顿, 松开被子, 掰过喻见手臂。
  没伤口, 血渍很淡,是从哪里擦上去的,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背。
  牙齿印嵌得深, 伤口周围也有很淡的血渍。
  是他的血擦到了喻见手臂上。
  他俯身咬了她一口, 半晌离开,她上臂已经光洁白净。
  孟冬把被子给她盖好,走到客厅, 翻出一瓶冰水,他喝完半瓶, 又拿上一瓶常温的。
  回卧室前他把他的手机捡了起来, 没管地上凌乱的衣服,他光脚踩过, 进卧室把常温矿泉水放到了喻见这侧的床头柜。
  想了想,他搁下手机, 拿起水瓶把瓶盖给拧开了,再原样放好。
  他绕到另一边上|床, 床垫微陷。喻见闭着眼, 好像半点都没醒。
  孟冬把顶灯关了,留下床头灯,然后侧身, 手隔着被子,搭在喻见的腰上。
  他在她背后亲她耳朵,低声说:“醒了?”
  喻见仍闭着眼睛,手背却往后一挥,正好拍到孟冬的脸,啪一声很轻。
  孟冬捉下她的手,越过她,捞起她那侧床头柜上的手机。
  不是他的那只,而是喻见的那部旧手机。
  身上一重,但又长久都没动静,喻见慢慢睁开眼。
  她先看到枕头边一只男人的大手,虎口的位置能见到深深的牙印,接着她注意到了这只手正拿着她的手机。
  她正要动,这人压在她身上,脸贴着她脸,她根本掀不开对方。
  她伸手去夺。
  孟冬手一翻,将手机按在了掌心底下,任由喻见掰他的手指,他问:“什么时候再用的?”
  他的话没头没尾,但他知道喻见能听懂。
  喻见掰着他的手说:“跟你没关系。”
  孟冬道:“我充了六年话费。”
  “我还给你。”
  “好。”
  喻见停手,眼瞥向他。
  孟冬嘴唇贴在她下巴上,低声说:“你还给我。”
  她还给他。
  喻见这才听懂了这当中的歧义。
  她想还嘴说她可真便宜,当年她的手机套餐一个月好像是六七十,算七十元,一年八百四,六年五千零四十。
  六年……
  已经过去了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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