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亲哥,韩濯缨喝了一大杯水,缓缓吐一口气。
她算了算,京城里跟她关系还算亲近的人,今天基本上都过来了。哦,要除了石头和皇宫里那几位。
谢泽今天的确想过来,甚至若非于理不合,他都想跟着宣读圣旨的内侍一起来了。
内侍刚一回宫,就被太子召去细细询问,还得了打赏。
然而谢泽仍然不能立刻出宫见她。
皇帝照例扔给他不少公文,声称老子替儿子办事,儿子也得替老子分忧。
随后又有其他弟弟妹妹前来贺喜。
等事情忙完,已将近黄昏。
谢泽也不用晚膳,直接换了衣裳,命人驱车,前往清水巷。
他迫切想知道,两人婚约定下后,她看见他,是什么模样。
马车停在清水巷外。
谢泽刚一走进巷子,就见到了几个邻居。
对方一看见他,立刻笑容满面:“雁鸣啊,恭喜呀,你妹妹要当太子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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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恩爱
谢泽脚下微顿, 面色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他差点忘了,在这群街坊邻居眼里,他还是“韩雁鸣”呢。
然而这个时候, 他并不好立刻点破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以,他只略一颔首:“同喜同喜。”
见他似乎并没有很激动的样子,邻居有些讪讪:“你都知道了, 是吧?”
“是啊,知道了。”谢泽微微一笑, 心想, 赐婚的圣旨还是他自己求的呢。
“啊呀,了不得。你妹妹真是个有福的人。”其中一个邻居感叹。
另一个却道:“诶,不能这么说, 韩姑娘很好啊, 我感觉太子也是个有福的。”
谢泽眸中漾起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这话他爱听。
“韩雁鸣”久不在家,与街坊邻居不算太熟络,大家同他说几句话后, 就简单分别, 各自回家了。
今日来来往往道贺的人多,所以韩家大门并未闩上, 只虚虚掩着。
谢泽刚推门走进院子,就看见了正坐在院中藤椅上闭目养神的缨缨。
他眼神略微动了一动, 直接闩上了门。
韩濯缨今天招待客人, 也着实累了。
这会儿天色渐晚,翠珠去厨房忙碌,她则静静休息。
旁边的石桌上放着拆解到一半的鲁班锁。
谢泽有意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过去, 也不出声,盯着她细细地瞧。
只见她合着双目,唇角微翘,白玉般的面颊上隐隐有些红晕,额前一绺秀发正在风中淘气地一跳一跳。
谢泽并未打扰她,而是捡起鲁班锁,继续拆解。
韩濯缨只是阖上双目休息,并不是真的睡着了。
尽管他轻手轻脚,可她还是听到了动静。
韩濯缨一睁眼,就看见他熟悉的侧颜。
他正低头摆弄着什么,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他长长的睫羽垂下,在脸上投覆了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下巴坚毅,神情格外专注。
韩濯缨不自觉盯着多瞧了一会儿,却听他轻声问:“看够了没有?”
“啊?”韩濯缨有些羞窘,快速移开了视线。
谢泽神情动作不变:“要是看够了,我就转头换个姿势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盯着他出神。他猜想,多半是很喜欢他方才的模样。
韩濯缨怔了一瞬,轻笑出声。这还要征求她的同意么?
她直起身子,笑嘻嘻来拉他的衣袖:“那你换啊。”
谢泽放下拆解好的鲁班锁,直接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他则将身一转,坐在藤椅上,让她坐在了腿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仅仅是一瞬间,韩濯缨已经半坐在他怀中了。
身下是他的腿,脊背靠着的是他的胸膛。
韩濯缨的脸颊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
虽说以前两人也有亲密之举,可现在这样,也太亲密了吧?
偏生他还好整以暇问了一句:“这个怎么样?”
韩濯缨想也不想,凶巴巴道:“不怎么样!”
“是吗?可我挺喜欢的啊。”谢泽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没戴耳坠的耳垂。
像是把她整个人环进了怀里。
在厨房忙碌的翠珠听到动静,探出头看看,清楚地看到了院中的一幕。
她吐一吐舌头,轻轻拍了拍胸脯,心想,要是早些时候能看到这一幕,她也不会以为是兄妹情啊。
翠珠心念急转,又去看大门的方向。
嗯,很好,大门闩着的,那她还是继续待在厨房好了。
韩濯缨被谢泽抱着,紧张不安,身体都有点紧绷了。她抬手在他手臂内侧掐了一把,小声道:“快放开我,当心给人看见。”
她并不想跟他动手,当然她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放心,门已经闩上了,没人看到。”
像是应和着谢泽的这一句话一样,他话音刚落,就有重重的拍门声响起。
谢泽眉心微蹙,韩濯缨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去看看。”
她匆匆前去开门。
“缨缨,翠珠,开门啊!”
韩濯缨还没走近,只听这声音就知道是石头。
“来了,你别拍了。”韩濯缨打开了门,“以后敲门小点声,我听得到。”
门外站着的果真是石南星。
他一脸的兴奋之色,还未进门就高声道:“我听说皇上下旨,为你跟太子赐婚了?”
韩濯缨瞧了他一眼:“你小声点。”
这么大声,吵得她脑仁疼。
石南星从善如流,压低了声音:“是真的吧?”
“是真的。你怎么也听说了?”
“我怎么就不能听说了?我消息灵通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石南星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院子,“啊呀,真想不到啊,我竟然能成为太子妃的好朋友。”
石南星甚是得意,他想起一事,停下脚步,问道:“诶,缨缨,中秋节那天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就是他吧?”
见门已闩上,他声音不知不觉间就提高了一些。
韩濯缨没有回答,而是重重咳嗽了一声,示意他别再说了,又悄悄指了指谢泽所在的方向。
然而关键时刻,石南星跟她的默契有限,并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而是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难道说不是太子,是别人?”
这可怎么好?
他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恐的模样:“不,不会真是我吧?”
难道说缨缨那天的否认其实是言不由衷?
“石南星!”韩濯缨急了,连名带姓地喊了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少自作多情了!”
忽然,不远处一声轻嗤响起。
石南星循声望去,这才看到院中的第三人。
那人容貌清俊,气质高华,正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太子殿下。
石南星上次见到他,还是救回缨缨后在韩宅。当时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上了心头:“太,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神色古怪,他似笑非笑:“石兄弟说话,可真有趣。”
石南星双目圆睁,只觉得冷汗瞬间爬满了全身。
他今天难掩兴奋之情,只顾着跟缨缨说话,根本没留意到太子殿下就在石桌旁啊。
他要是注意到,他怎么着也不可能跟缨缨说这些啊。
韩濯缨轻咳一声,快步走至谢泽身边:“石头说话就这样,没个正形。”
“对对对。”石南星伸出两指做立誓状,“殿下放心,我跟缨缨绝对清清白白。”
谢泽自然知道这两人清白,因为他很清楚,缨缨的一颗心都在他自己身上。
但是石南星仍让他心中不悦,今天突然出现扰了他的好事不说,听这石头的意思,中秋节他们还特意见了一面,甚至还探讨了“喜欢”这个话题?
再一想到,缨缨和石头从小认识,以前相处就甚是融洽,他心里那点不快,就又浓了几分。
谢泽没看石南星,而是缓缓握住了身侧少女的手,温柔而亲昵:“缨缨,石兄弟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韩濯缨脸颊滚烫,当着别人的面跟他牵手是头一次。私底下俩人也曾互诉衷肠。
可现下他竟是要她当着外面的人承认喜欢他么?
虽然她确实中意他,但她也要面子的啊!
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哥哥……”
“嗯?缨缨,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谢泽神色不改。
韩濯缨只得道:“好啦,我喜欢的是你啦。非让我说出来。”
谢泽眉梢眼角流淌出笑意,他轻轻“嗯”了一声:“好巧啊,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竟齐齐笑了。
石南星后退了一步,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在这儿好像有点多余。
好在翠珠及时出现拯救了他。
翠珠在厨房忙碌时,早听到了石头的拍门声。她当时赌气,并未出去,这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在厨房里隔窗扬声道:“石头!你在外面杵着干什么啊?要想吃晚饭的话,就快过来帮忙!”
石南星如遭大赦,应了一声“好嘞!我来了!”就匆匆往厨房跑。
院中又只剩下了两人。
可家中还有旁人啊,韩濯缨也就不肯继续给谢泽太过亲近。——虽然已正式有了婚约,可毕竟还没成亲啊。
她不着痕迹抽出手来。
见谢泽面露失望之色,韩濯缨眼睛一转:“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谢泽略一思忖,点头:“也好。”
跟翠珠打一声招呼后,韩濯缨便偕同谢泽出了门。
院中安静下来后,翠珠才瞪了石南星一眼:“你以后跟小姐说话注意一点!她是未来的太子妃,那是你能胡言乱语的?”
石南星知道她说的对,但还是撇了撇嘴:“我也没胡说什么啊。”
翠珠深吸一口气,推己及人,认真告诫:“石头,我跟你说,任何一个人,都不想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姑娘,啊,别的男人走得太近。”
石南星皱了皱眉:“我也没有……”
翠珠将柴丢进灶膛里,继续说道:“皇上赐了婚,小姐以后就是太子妃了。你一直说话不注意,太子不高兴,小姐也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的。”
她的神情是罕见的严肃,两条眉毛皱得紧紧的。
石南星忽然就有点不自在了,悻悻地道:“我知道了,以后在她面前,我只听不说行了吧?就当自己是个哑巴。”
“你这人怎么抬杠啊!”翠珠气呼呼的,“不跟你说了。”
她说到做到,果真一言不发。
石南星很少进厨房,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气氛就这么变得尴尬起来。
谢泽与韩濯缨刚走出家门,就碰见了邻居范婶。
范婶看见他们,兴高采烈:“哎呦,雁鸣这是要陪妹妹出去啊?”
谢泽不说话,只将视线转向了“妹妹”,似笑非笑。
韩濯缨只觉得热意一点点袭来,脸颊也慢慢红了。
他们已经有了婚约,可在旁人眼里,他还是她亲哥呢。这怎么跟邻居解释?
“其实,我……”韩濯缨动了动唇。
然而她刚一开口,范婶就笑呵呵道:“那你们好好玩,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范婶转身进了自家大门。
韩濯缨松了一口气,暂时不用愁了,可早晚要说明白的啊。
她看向谢泽,只见他眸光流转,笑意浅浅。只是那笑容里怎么看怎么像是看好戏:“妹妹?”
韩濯缨瞪了他一眼,她都愁成这样了,他还笑呢!
她不再理会他,大步往前走。
谢泽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两人刚一起走出清水巷,就攥住了她的手,与她并肩而行。
因为是在外面,天还没黑,韩濯缨下意识便要挣开,却并没有成功。
谢泽微微侧头,在她耳畔轻声问:“怎么了?”
韩濯缨斜了他一眼,心想,你这是明知故问!
谢泽非但没松开,还轻轻晃了晃。
因着他这动作,韩濯缨垂眸看去,只见宽大的衣袖正好将两人交握的手遮挡得严严实实。
任谁看到了,也只会觉得是他们离得近,而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手牵手且十指紧扣。
韩濯缨想了想,干脆不再挣开,随他去好了。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走路的步子不知不觉中就慢了下来。
偶尔看到一个熟人,韩濯缨的心跳就会快上几分,唯恐给人看出异样来。
在韩濯缨看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惊险刺激过了。
偏生此地就在清水巷附近,时不时地就能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韩濯缨充分体验了一次又一次紧张。她觉得,今日选择出门或许是个错误,直接在自家后院转转得了。
见她停下脚步,谢泽还略一挑眉,似是疑问:“怎么了?妹妹?”
韩濯缨脸颊鼓鼓的,心里隐约有个念头:他肯定是故意的!